《登楼》作为巴陵本地特色曲目，有一定的受众基础，因而零零散散留下了不少想要听曲的或者看热闹不闲事大死也要看个开头结尾的，甚至连小摊贩们也识趣的保持了安静，大家耐着性子等了大半天，结果什么鸟都没听到，广场上顿时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诶，怎么没声啊。”
“哈皮，你倒是唱啊！”
“死要饭的，拿着个二胡摆谱呢？拉啊！再不拉老娘要回去晒衣服了！”
左等右等，也没能等来二胡独奏的几位好事者骂开了，他们都是扫过二维码赏了几毛钱真想听曲的。
“喂，你们看，那老瞎子的二胡是烂的！”有人喊道。
仔细一看，那死骗子的破烂二胡可不是真的连琴弓琴弦都没有吗，人民群众大呼上当，捡起烂菜叶子就往他身上丢。面对人民群众的指责，老瞎子充耳不闻。
“明明弹得很好啊，怎么都在骂？如果像大家说的一样，老瞎子没有琴弓和琴弦，那之前调音时是怎么发出比划玻璃还恶心的声音来的？”洛清欢想不通，准备问问他的同伴们，结果一个在打游戏，另外两个在刷短视频，根本就没把广场上的闹剧当回事。
“心弦蕴于野，风雨自成音。”仿佛是在回答洛清欢的疑问，背对着他的老瞎子给出了答案。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一阵轰鸣，不知什么时候，巴陵城的上空已经积聚起层层叠叠的雷云，泼墨似的黑云遮天蔽日，天色骤暗，转瞬间暴雨倾盆。
突如其来的暴雨很快就浇熄了人们的热情。
“遭雷劈的死骗子！”
人们骂骂咧咧地开始散场，喧闹的站前集市很快清空得干干净净，吃瓜群众一下子全跑光了，只剩下那个老瞎子还呆呆地坐在雨幕中，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听说你们修道的把世间万物都作了区分，人有人道，妖有妖途，按实力强弱还有一一对应的品秩阶级，那么我淫邪蛛母在你们眼中又是哪一种强大地存在呢？”
滂沱大雨里，皮裙女人捏着一枚血淋淋的心脏从黑暗中走来，眼神哀怨，嘴角却咧开到了耳根，她在张狂大笑。
“天地虽大，不过一方而已。千年虽长，只在须臾之间。世间万物皆有其法，血与肉，灵与煞，相辅相成。妖以血肉见长，人凭灵煞为尊，殊途同归。至于你，我的评价是，可杀之！”老瞎子弹弦唱曲，杀机毕现。
哦，懂了。妖怪身体素质好，这方面优势明显，大多靠血肉炼体增强实力，优势明显。人精神力高，靠历练心性磨砺神魂探求长生之道。那煞又是什么？每个人都有吗？品秩阶级又有哪些？你倒是讲清楚啊，装什么不好非要装逼，动不动就说能秒杀对方，我也很想知道那漂亮的老妖怪到底什么段位啊。听完云里雾里的讲解洛清欢的好奇心顿时被拿捏得死死的。
“找死！”瞎子老道目中无人，皮裙女人哪受得了这个气。
她仰头一口将整颗心脏吞下，神情变得无比狰狞而扭曲，甚至整个身体也开始出现了诡异的变化，雪白娇嫩的肌肤浮现出一根根又硬又黑的刚毛，四肢躯干快速的膨胀，几秒钟过后，一个身长近两米，模样和蜘蛛差不多的恐怖怪物出现在了广场上，怪物张开锋利的螯牙，几个腾跃朝老瞎子猛扑了过去。
“手无寸铁的瞎老头，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虚妄！”老瞎子眼皮都没抬，抡起二胡就砸了上去。
一个破二胡还能拿来当武器？当然可以，一棍不行就两棍，两棍不行就三棍，刚才还在狂妄叫嚣的恐怖怪物转眼就被抡在了地上，可怜的蜘蛛被砸得脑浆迸裂，青绿色的血水溅了一地。
你堂堂老手艺人一言不合就砸二胡？简直不讲武德。不知道为什么，洛清欢居然对那只残暴的怪物有些同情。
“不，我还不能死，我还年轻，我的身体充满着活力，那些臭男人都爱我爱得欲仙欲死，我不能死，求求你，放过我，我可以给你当牛做马，我的皮囊，我的肉体，都可以毫无保留地给你！”奄奄一息的蜘蛛怪恢复了人形，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这可太刺激了！”洛清欢抹着鼻血，两眼发直，因为恢复人形的蜘蛛怪现在没穿衣服。
它之前那件性感修身的小皮裙早就被庞大的躯体给撑爆了，现在恢复人身呈现在洛清欢眼前的，是那早已不受任何束缚的曼妙曲线和白皙粉嫩的肌肤，瘫软在冰冷的雨水中，稍显狼狈，却又魅惑至极！
只可惜，这样难得的景致，对于一个瞎子，又有什么用呢。
“可笑！”果然，老瞎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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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声冷哼，要痛下杀手。
“求求你，帮帮我！”蜘蛛怪发出一阵阵柔弱的呻吟声，楚楚可怜。但她那飘乎无助地眼神中却泛着点点寒光。还有机会！她已经察觉到，空荡荡的站前广场似乎还存在着第三个人，而那个人也能看到我！很快，蜘蛛怪就透过雨幕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唯一多出来的视线，源自鼻血狂喷的洛清欢。
“找到了！”蜘蛛怪鬼魅一笑，眼波流转，双眼突然射出一道粉色光芒，直插洛清欢眉心。
“孽畜敢尔！”瞎子老道发现情况不对，连忙丢出二胡向蜘蛛怪砸去。
“等的就是你！”蜘蛛怪其实是声东击西，她真正的目标一直都是老瞎子。只见她再度变化出两米长的真身，纵身一跃避开飞来的二胡，然后沿着半空一条透明的丝线爬升到高处，与此同时，一张巨大的蛛网也从半空中坠落，瞬间将老瞎子困住。紧接着，蜘蛛怪的尾部喷射出一股浓稠的粘丝，一股脑全灌在了老瞎子的身上，将他活活包成了茧。原来，这蜘蛛怪藏了一手，居然早就偷偷在附近的高楼间织出了一张大网，等的就是这个最佳时刻，绝地反杀。
蜘蛛怪倒吊在汽车站前高耸的钟楼上，双螯咬合嘎吱作响，恶臭的涎水肆意流淌。广场上已经密布它的蛛网，现在就是大罗神仙也插翅难逃了！下一刻它就要敲碎这老东西的天灵盖吸骨抽髓，然后再把那个在远处不怀好意的小鬼头吃干抹净！
“全天下的臭男人，都将成为我淫邪蛛母的食粮！嘻嘻嘻！”蜘蛛怪叫嚣着。
“死不足惜！”没了武器的老瞎子受困在茧中依旧淡定地回嘴。
生死关头，这老东西居然还坦然坐在雨中，半点惊慌都没有还敢跟我顶嘴？蜘蛛怪心中惊疑不定，一时间有些犹豫。
犹豫就会败北，等蜘蛛怪想起这条至理名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老瞎子站起身，层层包裹的蛛丝瞬间化为齑粉，他沿着半空中密布的蛛网向前踏步，就像踩在寻常的台阶上，一步一步，朝着钟楼走去。
“不，不！别过来！”淫邪蛛母本能地感受到了恐惧，会死，会死，这下真的会死！
极度地惶恐不安下，它下意识就想要逃走，然而身体根本不听使唤。“怎么动不了了？腿，我的腿，动啊，快动啊！”
她哭嚎着想要逃走，然而她庞大的身躯已经开始四分五裂，鲜血淋漓。
“怎，怎么会！难道，难道是雨……”
抬头看去，空气中密集的雨滴化作鼓点，竟然在一瞬间发出了强烈的金属碰撞声，金石交击，雷霆震掣，声势浩大，仿佛漫天的剑阵从天而降。
蜘蛛怪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在雨中如薄纸片一般寸寸碎裂，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直接就化成了一滩血水，死的不能再死了。
曲终人散，瞎子老道坐在钟楼的塔顶上，任凭风雨。
“了不起啊，没有弦，那就以心为弦，心中有了弦，风声雨声就成了音符，有了音符，世间万物皆可谱曲，好一个名曲登楼！”洛清欢发出了由衷地赞叹。
“只是这个瞎子老道士明明是个搞音乐的老手艺人，明明曲中蕴藏着强大的剑意，却不用剑，偏要拿二胡当棍子抡呢？搞不懂，真搞不懂。”
“哥，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米粉都凉了。”白晓霏注意到洛清欢一直拿着那本刚在地摊上买的破破烂烂的书发呆，感到有些奇怪，就问了一声。洛清欢被她这么一喊，一下回过神来。
此刻，空荡荡的广场上依旧坐着那个孤零零淋雨的瞎子老道士，马路中央躺着的死狗依旧无人问津，坐邻桌躲雨的中年胖子依旧笑得一脸谄媚。只是，没有了令人血脉偾张的妩媚妖怪，也没有一曲入魂一剑惊天的飘渺老道士，巴陵的雨，一如往常。
只是一场梦么。
“我说，要不咱们也去算个命？”大梦初醒，洛清欢立马向同伴提议去找那个瞎子道士问问情况。
“这你也信？”夏零满脸不屑，现在稍微有点水准的骗子都去搞电信诈骗了，谁还会在大街上丢人现眼，算命？还没笔仙占卜人气高。
“梦还是要有的嘛，又花不了多少钱。仗剑走马江湖客，一程风雨伴此生。那该是多么梦幻而写意的人生啊。”洛清欢的话说的含糊不清，也不知道是因为对这类玄乎的概念没有底气，还是吃粉吃得太急得缘故。
夏零瞥了一眼洛清欢怀里躺着的那本还珠老人写的《蜀山情缘》，无奈摇头，的确花不了多少钱，五块而已，连杂志都比这贵。
“别闹，欢哥，打团呢，没空。”瘦高个少年唐旭灏神情专注地搓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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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游戏语音里不时传来一声声捷报。杀神太子爷击杀了一血路人王，杀神太子爷击杀了唯爱小星星，杀神太子爷击杀了我是小星星，杀神太子爷击杀了梦里繁花尽，杀神太子爷击杀了卤蛋蛋……
“我信！我也信！粽子禁婆什么的最可爱了！”埋头刷短视频的白晓霏则是两眼放光。
“少看点无脑电视剧吧。”夏零直接报以白眼。
“几位小朋友要算命？找我啊！”中年胖子原本在面馆搭的棚子下避雨，一听到有生意，连忙笑嘻嘻凑了上来。“我大西北潭家祖传的秘法，上算兴国安邦，下算情妇小三……”
“我哥可没什么兴国安邦的才能。”少女夏零冷冷地打断了他。
“我哥也没有找到女孩子的才能。”少女白晓霏补充道。
“咳！”洛清欢被一口辣椒油呛到连连咳嗽。
中年胖子讪讪一笑，有些尴尬，又不想放过难得的生意，决定先试着和这帮十几岁的孩子们套套近乎。
“你们这是要等大巴吧？这种恶劣天气车站为了安全考虑一般都会暂时停运的，不急的话最好等到下午再来。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要不……”
“每周只有一趟车，过了时间就没了。”洛清欢摇摇头。他们要等的车向来准时，无论发生什么，总会在某天的早上八点整出现在巴陵汽车站门口，风雨无阻。
“只有一趟？”中年胖子有些诧异，近几年随着高铁的兴起，长途客运车经营状况越来越差，车次趟数相比以前是砍少了很多，但也没听说哪趟线路一周只发一趟的，该是偏远到什么地步的犄角旮旯才能砍到这种地步啊。
“不会吧，不可能，我在汽车站混了十几年都没听说有这样的线路，是到哪个地方？”
“牻川，藏龙坳。”
“牻川，藏龙坳……”有这样的地方吗？中年胖子努力在脑海中回想，怎么也找不到任何印象。
“对了，老人家这样淋雨真的没问题吗？”洛清欢指了指坐在暴雨里被淋成落汤鸡的老头问道。这个中年胖子之前挺身而出帮那个瞎老头，说明他们之间应该关系不差，放任老年人这样不管真的好吗？
“嗐，没事，别看他一副老弱病残的模样，身体好着呢，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什么淋雨，他管这叫淋浴。”胖子满不在乎。
“好吧，既然没问题，那我们就先走了。”洛清欢说完就带着三个同伴起身离开。
“外面还下着雨呢！”眼看生意要黄了，中年胖子连忙劝阻，话音未落，一辆银白色的大巴已经驶出了车站，明晃晃的车灯刮过雨幕，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真是见了鬼了！”胖子嘟囔一声。
大巴渐行渐远，雨中的老瞎子突然站起身，目视远方。“末法临劫，便是无生炼狱。这一去，归途无望喽……”
老瞎子的目标其实一开始就是洛清欢，他受人所托，要在不被发觉意图的前提下在阻止他们进入汽车站。一曲登楼，引来一场特大雷暴，为的就是耽误他们的行程，至于什么斩妖除魔其实是闲着实在无聊，顺手干的。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几个目标人物都是普通人，明明自己展现出了一位强者良好的心理素质和技艺水准，一顿操作猛如虎，酷炫十足，逼格拉满，偏偏这几个二愣子无动于衷，不但看不出门道，还当他是骗子，敢情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白费功夫啊！
“还有，鬼见愁你这该死的混蛋，明明安排我来妨碍他们进入车站，却没告诉我这几个小子搭车不按常理出牌，都是直接从站门口上车的，几个意思啊？买票了吗！”
等大巴消失后，老瞎子就着水泥地上的积水蹭了蹭鞋底，气呼呼地捡起二胡扭头就走。
“喂！冯老赖，才下这么点雨你就翘班啊！”眼看老瞎子又要开溜，胖子连忙朝雨中喊。
被称作冯老赖的瞎子老道朝空中摆了摆手，自顾自走了。
“啧，能不能有点事业心，咱们这行业就是被你这样的混子给败坏了名声！”一想到刚才风头全让这老瞎子出了，中年胖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玛德，老子今天也不上班了！老板，来碗宽粉，也要木耳肉丝的码子！”
随着老瞎子的离去，雨也渐渐停了，空气中萦绕着丝丝水雾，待阴云散去，澄澈的阳光随即撒进了这座古老的城。
“奇了怪了，这破地名怎么搜都搜不到的？”
饭后，闲来无事的胖子掏出手机正想搞两盘欢乐连连看，结果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导航软件，却怎么也查不到之前洛清欢提到的那个地名。
“真是见鬼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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