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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始于末法

    “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

    洛清欢站在路口默默地数着往来的人头。

    巴陵汽车站,作为旧城区最繁华的地段,一大清早就人潮汹涌,驻足于人海,放眼看去,或是疲惫,或是贪婪,或是麻木,或是绝望,人们的眼中没有一丝光亮。

    “人生还真是无趣啊。”

    吃饭,上学,发呆,睡觉,在两点一线的生活中茫然奔波,未来,也不过是多了一份枯燥的工作而已,谁又不是这样千篇一律。真想给这乏味的人生来点别样的刺激啊。

    比如看片?打游戏?

    看得多了,他的内心已经毫无波动,甚至想笑。

    至于游戏,他也曾沉迷过,不吃不喝打了一天一夜,打到自己想吐,看到游戏画面就会本能的抗拒,那种感觉,仿佛被操控的不是游戏角色,而是自己,自己就像一个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被无数个枯燥的日常任务和一堆不痛不痒的碎片奖励牵扯着所有的精力,为了花里胡哨的称号皮肤劳命伤财,怨天尤人,到头来游戏停服,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人们在游戏里肆意操纵着角色,却在现实中往往都活成了傀儡。一想到若干年后的自己也将不可避免地淹没在这样的人潮之中,即便是难得的假日,洛清欢也完全打不起精神来。

    “如果,如果……”他开始遥想着那些虚无飘渺的梦。

    车站出入口早早地就被摊贩们占了个满满当当,堪堪留下了一条只能容许一辆车单向通过的狭窄的过道。车站前,卖酱板鸭的,卖膏药精油的,卖内衣内裤卖不锈钢脸盆的,吃穿用度应有尽有,俨然一个小型集市,很是热闹。

    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一片嘈杂声里,出现了两个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精神气质都和周遭人群格格不入的怪人,一胖一瘦很是显眼。

    瘦子是个道士打扮的老头,杵着拐棍在人流中窜来窜去,滑稽模样活脱脱就像一只刚溜出动物园的大马猴。如果细看,你会发现那根粗大的棍子根本就不是什么拐棍,而是一把掉了漆的二胡。老头原本蹲着的地方放着一枚油乎乎的黑龟甲,龟甲旁散落着几枚硬币,显然是有人把它当成讨饭的碗了。

    而穿着一身泛白中山装的中年胖子则是大马金刀地坐在小板凳上,悠悠的摇着折扇,冷眼旁观着同行拙劣的表演。只是故作姿态了好一会也没有生意上门,他也渐渐沉不住气,扯开嗓子开始吆喝。

    “来一来,算一算呐,大西北潭家祖传秘法,上算兴国安邦,下算情妇小三,不准不要钱呐!”

    胖子的独特的声线在喧闹的街道上都极具穿透力,不时引来路人的回眸,只不过看来的眼神往往表达的不是好奇而是厌恶。他才不管这些,一看人群有了反应,连忙堆起笑脸,喊得更起劲了。

    原来他们都是算命先生。

    随着现代科技发展日新月异,怪力乱神的东西早就脱离了历史舞台,这年头,坚持摆摊算命还能活下来的也挺神奇。小小的巴陵汽车站广场上,一下就出现了俩,这就更神奇了。

    芙蓉粉面馆,随着香燥热辣的烟气随风往外飘散,临时支起的摊子上陆续端上来几碗米粉,满满当当堆的全是木耳肉丝的码子。与此同时,摊子上也多了四个睡眼惺忪的年轻人,洛清欢和他的三个异性兄弟姐妹,唐旭灏,白晓霏还有夏零。

    “你信命吗?”

    正当洛清欢打着个哈欠,慢悠悠掰筷子的时候,站前广场拥挤的人潮中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

    开口的正是那个穿着油腻的藏青色道袍,枯树皮一般的脸上还着一副黑墨镜的滑稽老头。老道有些是累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人潮的正中央,面朝着洛清欢的位置,似乎还在等待着他的答复。

    老头声音很微弱,在嘈杂的站前广场根本掀不起什么波澜,但很奇怪,相隔十几米外的洛清欢却听得一清二楚。

    “嗯?在和我说话?我明明不姓敏,姓洛啊。”洛清欢有些疑惑。

    “时轮寰转,逆命者亡,不信,可是会死的。”老道士幽幽地补充了一句,说完却转身拉住了一个急匆匆路过的西装男人。“回头吧,回到你本该拥有的生活中去,现在还来得及!”

    看来那老头是个瞎子,虽然在人来人往的路中央正对着洛清欢坐着,说话的对象却始终是那个行色匆匆的秃顶男人。

    “原来,不是和我说话啊。”不知道为什么,洛清欢心中忽然有些失落。

    “你特么脑壳有毛病吧!”无缘无故被邋遢的老瞎子纠缠上,西装革履的秃顶男顿时火冒三丈。

    “噫,真恶心!”男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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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打扮妖冶还抱着一只泰迪犬的皮裙女眉头紧皱,她的一只胳膊刚刚似乎不小心被老瞎子挥动的手给碰到了,气得她连忙掏出湿纸巾不停地擦拭。

    此时,那只宠物狗乘机从女人的怀抱中挣脱,居然还跑到了老瞎子身边躲了起来。那只小狗似乎在害怕着什么,藏在老瞎子脏污的袍子后面瑟瑟发抖。

    “你看看它!”女人跺着雪白的大长腿一声不满地娇嗔。

    “老东西,活得不耐烦了吗,要碰瓷滚远点!死要饭的!”西装男一脚直接将瞎老头踹倒,皮鞋在地上蹭了又蹭,然后心疼地搂起他的女人,满脸宠溺。“宝,别生气,交给我来处理。”

    “要饭的?你说谁呢!”原本在旁边看戏的胖子同行一听顿时怒了,这年头算命先生都成了你口中的死要饭的?我们起早贪黑还挣不到几毛钱,混得是惨了点,但好歹也是个正当营生吧,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你特么又是哪冒出来的?哦,我知道了,丐帮同伙是吧?”

    “什么丐帮,听好了,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算命先生!你可以侮辱我,但是绝对不能侮辱我的职业!”胖子义愤填膺,实在无法容忍自己引以为傲的事业被人污蔑。

    “哈哈哈!”围观人群突然传来阵阵哄笑,西装男也忍不住笑了。

    “算命的,哈哈哈!这年头,装神弄鬼的东西还有人信吗?有钱有势才是真理!什么算命先生,还不如臭要饭的,人家要饭几年买房买车,你呢?穷哔一个!占道经营影响交通就算了,邋遢死了还丑化市容,社会的败类,垃圾中不可回收的废物!信不信老子一个电话就能让你们立马卷铺盖滚出巴陵!”

    一番话说得胖子哑口无言,尊严扫地。他流落巴陵,打拼十余年,现如今除了一个蒙着油布的枣木摊子,身无长物,混得着实凄惨,城管来了得跑,警察来了得跑,爱心志愿者来了也得跑,还真就不如人要饭的。

    “你你你!”胖子气得嘴角抽搐,满脸愤怒,却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西北潭家乃名门之后,世代精于命理术论,据说可算兴国安邦,情妇小三,神乎其技,令人广为称赞。可不是什么你口中臭要饭的。”被踹倒在地的老瞎子突然爬起来坐到了地上,还略显风骚地推了推墨镜,又接着说道。

    “朋友,我看你反倒是步履轻浮,眉目燥郁,似内有隐疾外有恶患,这是大祸临头的征兆啊。”

    “放屁!你怎么不说我印堂发黑是有血光之灾呢,还敢骗老子,老子生来就不信命!”

    “想出城,一般来说出城首选应该是飞机高铁吧,你偏来了老城区汽车站呢。大清早出远门,还穿得这么正式,像是要去谈业务,却还带着打扮轻浮的女人和狗。这究竟是什么缘由呢?”瞎子老道掐着指头,摇头晃脑,故作神秘。

    为什么选长途大巴还特意来老城区汽车站?因为只有这里,管理不够严格,随意上下客,还不用身份证。为什么穿得一身西装革履却带着个骚货和蠢狗,因为遇到了什么麻烦,临时想跑路啊!老婆孩子都顾不上,老情人倒是舍不得丢,呵!

    某某企业高管滥用职权,贪污敛财,挥霍无度,包小三,养情妇,玩会所,私生活混乱,东窗事发准备跑路。这不正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桥段吗。

    瞎子老道说得有板有眼,围观的吃瓜群众直呼内行,纷纷喝彩,甚至你一言我一语帮他把细节都补充了个遍。

    “死要饭的,还敢给老子算命?去你的!”西装男脸色极其难看,似乎是被说穿了心思,恼羞成怒上去又给了老瞎子一脚。

    “明天,别让我看到你们出现在巴陵,不然老子见一次打一次!”

    “算了亲爱的,犯不着跟这些脏东西一般见识,快走吧,赶紧离开这,别让垃圾影响咱们的心情。”眼看见围观这场荒唐闹剧的路人越来越多,妖冶女人拉了拉男人的手,似乎不想把事情闹大。

    “那,那咱儿子呢?”儿子指的是他们共同喂养的那只泰迪。

    “脏死了!不要了!以后还是养猫吧。弄只折耳猫,好不好?好不好嘛!”

    “好好好,我的宝,别说是猫了,就是要我的心肝我也给!”

    “真的?!”

    “比珍珠还真!”

    “亲爱的,你真好!”

    俩情侣你侬我侬地朝汽车站走去。

    没走多远,娇笑着的皮裙女猛然回头,面露凶光。

    “养不熟的白眼狼!”她恶狠狠地咒骂道。

    听到这句话,藏在老瞎子身边的小泰迪打了个冷颤,撒丫子就往外跑,下一秒,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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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嗷的一声惨叫,那只宠物狗已经鲜血淋漓地躺在了马路中央,似乎是躲闪不及,被路过的汽车给轧死了。

    “瞧,死了条狗。”

    “怎么死的,被车撞了?活该!大马路上瞎跑什么!”

    “啧啧啧,堪称史上最惨泰日天。”

    看热闹的人群指指点点,惨死于车祸的小狗并未在他们心中惊起半点波澜,他们显然更为在意某某高管某某明星的花边新闻。

    “不,不对。”闹市区车速不会很快,如果真的碾压到了什么东西,司机不可能不会察觉,绝对会停车下来查看情况,但刚才根本没有刹车声!洛清欢盯着那个皮裙女,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孽畜!真当我杀你不得?!”广场上,老瞎子怒视着不远处的那个女人,原本还佝偻着的腰在一瞬间崩得笔直。显然,泰迪的死并非死于车祸,而是那个女人暗中使用的手段!

    皮裙女翘首娇笑,轻轻抬起青葱玉指,一抹腥红乍现。

    “那你怎么不试试呢?”她伸出粉嫩的长舌在指尖舔了舔,媚眼如丝。

    两人短暂的言语交锋很快被摊贩们的叫卖声淹没,,仿佛从未发生,了无痕迹。

    破旧的站前广场,还没半个足球场大,却容纳了多达三十几个摊贩,附近的街道商铺林立,即便是早上,每分钟的客流量都多达上百人。毫无疑问,一旦爆发冲突,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将成为牺牲品。皮裙女人有恃无恐。

    老瞎子叹了口气,掏出了一根黑乎乎的棍状物,那柄掉了漆却包了浆二胡。

    “卧槽,冯老赖,你该不会……”一旁的中年胖子脸色瞬间比死了亲爹还难看,这会摊子也顾不上了,直接揣起手机就跑。老瞎子的艺术造诣他可比谁都清楚,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胖子对老头知根知底,吃瓜群众可不知道,一看有人要当众卖艺,那还不赶紧凑个热闹。原本因为那对闹事情侣的离去而散场的好事者们又围了上来。这年头,当街搞低俗直播秀下限的屡见不鲜,搞艺术的反倒越来越少,人们对这种面容沧桑,不修边幅,一看就很有故事的民间老艺术家非常期待,不过,他们很快就要后悔了。

    “呲啦!呲啦!”尖锐的噪音刺破耳膜,广场上回荡起令人牙酸的拉弦声,惊得洛清欢一口米粉差点喷了出来。老瞎子开始了噩梦般的调音过程,可怕的群体aoe瞬间赶跑了不少人。

    调音完毕,瞎子抬了抬墨镜,咧嘴微笑,露出了孤零零的几颗老黄牙。

    等人都跑得差不多了,老瞎子也开口了。

    “一曲登楼送给大家。”

    《登楼》是巴陵城广为传颂的名曲。改编自纯阳道人吕洞宾登巴陵城城楼,斩三尸怒而证道的典故。本地人都知道。

    传说当年吕纯阳游历巴陵,遇到了灾荒,城外流民遍野,城内却歌舞升平,这样的荒唐景象让这位一心传道的热血好青年顿时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他用法术变出仙山和美妇试图点化淳朴的樵夫,那砍柴的大老粗也不傻,转头就把山头卖给地主换银子,换完干什么?当然是讨老婆啊,樵夫又买了九个美妇,合称十全十美,直接走上人生巅峰。

    他接着又跑去找州官,也不废话,上来直接掏干货,点石成金术和甘霖化雨符。救万民于水火,好东西,要不要?但人家州官看了直摇头,我堂堂一州之长,家族门生富甲一方,缺这点小钱?我巴陵城毗邻云梦大泽,沃野千里,缺这点水?我要的是权术,是长生啊!死骗子!二话不说,把人轰出了门。

    心灰意冷的纯阳道人醉卧城楼,正巧附近巴陵首富摆酒吃席,他不死心,借着酒意劝别人脱离物欲,心系疾苦,引来哄堂大笑。首富财大气粗,直接甩出黄金百两,搂着几个娇滴滴的歌姬反问吕祖:“您老知道什么是天伦之乐吗?”

    可叹,这世人多愚昧!

    纯阳道人怒极反笑,登楼高歌。

    “可恨,那粉琢玉璧体似酥,春宵一夜尽枯骨!”

    “可怒,那九重天子寰中贵,五等家奴门外尊!”

    “可悲,那饿殍遍野百十里,满城鸡犬论长生!”

    在千万民众畏服惶恐声中,身背酒葫芦的纯阳道人化作剑光于城楼之巅一跃而下,脚踏霞云波光转瞬消失在水天之际。

    正是。

    “朝游北越暮苍梧,怀中锈剑已难出。三醉洞庭人不知,一声朗吟入梦湖。”

    曲音如同踏着高耸入云的阶梯楼宇,扶摇直上,由伤感哀恸转为激忿悲怆,情至深处,恍惚间,仿佛胸中有神来一剑,可斩却诸邪万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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