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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青州的天气难得放晴,沈慕卿特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去一去身上的潮气。老一辈人常说寒气属湿邪,容易侵体,年轻时尚不觉得,等年纪稍微大一些,这些毛病每逢刮风下雨就会显现出来,十分折磨人。

    沈慕卿的年纪远够不着谈论年老多病的说法,只是他历经两世为人,见的多了思维也就比普通人成熟稳重一些。再者他前世官居金吾卫统领,也经历过战场厮杀。见过许多老兵每逢刮风下雨,身上的旧伤便会隐隐作痛,常常会饮一些烈酒来缓解疼痛。

    薛青萝看着眼前的沈慕卿头束纶巾,身穿月色士子长衫,手拿描金折扇,剑眉星目,活脱脱一个翩翩少年郎。

    “云开山水媚,今日踏歌求一醉。”

    沈慕卿掀开马车的帘子,外面秋高气爽,气温适宜。原本诗兴大发的他想再吟哦两句,可想了半天,实在词穷,只好尴尬的拿着扇子摇了半天。

    苏老头白眼一翻,扬起马鞭甩了一个炸响。马车突然蹿步,将沈慕卿在车厢摔了个结实。

    薛青萝掩面娇笑不止。

    马车行了一段距离,在远郊的一处林子里停下。沈慕卿从马车上跳下,往后面仔细看了一阵子,然后回转身对苏老头点了点头。

    “应该是没人跟着。”

    薛青萝闻言才提着裙摆,从马车上下来。

    林刺史亲手给自己缝的绿帽子,只要他自己戴着合适,沈慕卿也无心去拆穿这样的伎俩。反而是人前人后尽量给外人展现出他与薛青萝关系亲昵的一面。

    这在林自牧看来,沈慕卿越是沉迷于薛青萝的美色,那局面对他就越是有利。沈慕卿干脆就将计就计,趁着好天气带上薛青萝出去散散心。

    林自牧听说这个消息自然是求之不得。亲自命人找来宽大舒适的马车,连车夫都安排的是十年驾车老手。不过被沈慕卿婉拒了,目前的情况沈慕卿谁都信不过,苏老头只好骂骂咧咧的担任了这个差事。

    而此行出城的真正目的却是去往林自牧乡下的老宅。所以沈慕卿出城路上都小心谨慎的注意着马车后面,防止林自牧派人跟着自己。

    二人在马车旁朝着苏老头微微一笑。苏老头看着沈慕卿不耐烦吹了吹胡子,驾着马车缓缓前行。

    这时沈慕卿又冲着马车上的苏老头喊道:“先生只管多逛一会儿,我们办完事就回来,你别舍不得花银子,那玩意我不缺!”

    一听这话,苏老头气不打一处来。

    “花你娘的蛋嘞,你让老子赶着马车来城外晃悠,我到哪花去?”

    沈慕卿笑了笑也不理会,和薛青萝缓步走进一条岔道。

    “青萝姑娘,林刺史的老宅可都还剩些什么人?”

    薛青萝不假思索道:“他家里就还剩一个老娘,并无别的亲戚家眷。”

    沈慕卿想了想道:“那林刺史的母亲可知道林刺史的为人?”

    薛青萝蹙眉摇了摇道:“林自牧这个人本性并不算坏,他对他母亲也极为孝顺。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和徐家牵扯上了,就变得贪婪骄奢。”

    沈慕卿没想到林自牧在薛青萝的眼中评风如此之高,下意识的就多看了薛青萝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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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青萝心里一慌,以为沈慕卿误解了自己要为林自牧辩驳,眼神变得慌张无措。

    沈慕卿却一笑道:“人之初,性本善。没有人天性就是坏的。一个人成长的环境和后来的人生经历都足以改变一个人。只是有人坚持有人放弃罢了。”

    薛青萝却好奇问道:“公子觉得自己会变怎样的人?”

    沈慕卿笑了笑没有回答。

    二人四目相对。

    沈慕卿双目低垂,微掩着墨玉一般深邃的眸子。女子从少年郎沉静的面颊上看出了几分狷狂的傲气。

    一时之间意气风发,该是少年才有的风流写意。

    沈慕卿不是不能回答,他知道人生的动人之处就在于变幻莫测。他不敢笃定自己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他有自己追求的道。有初心是极好的事,但这不足以用来慷慨激昂的讲述,能改变一个人初心的事太多了。每一个坚守初衷的孤勇者都需要历经磨难,一路披荆斩棘。

    求道者必孤。这是每一个求道之人必然经历的过程。

    然,孤亦往。

    小路的途中并无几户人家,因为遭了水灾的原因,但凡地势低一些的房屋都是损毁状态。而那些受了灾的百姓,早就流落到城中各个地方去了。

    两人一路行走了半个多时辰,方才看到山脚下一幢一字排开的两间瓦舍。

    歇脚的功夫,薛青萝抬袖擦了擦额间细汗,指了指前边的房屋。

    “那便是了。”

    沈慕卿有些出乎意外。他未曾想到堂堂刺史大人的住宅竟与普通村民住宅并无差别。据薛青萝之前所讲,林自牧与徐家勾结以来,徐家送过无数的钱财给他,并且都被他转移到了乡下老宅。按沈慕卿的猜测,那林自牧在乡下的宅子应是极其富丽堂皇才是,可眼下的情况与沈慕卿所想的出入太大,让他不得不怀疑走错了地方。

    可沈慕卿拿着苏老头画的路线图,眼前标注的瓦舍就是林自牧的乡下的住宅。

    沈慕卿只好带着满肚子疑惑过去一探究竟。

    篱笆院墙的木门虚掩着。沈慕卿上前敲了敲。

    院子很快传来颤巍巍的询问:“谁呀?可是自牧回来啦?”

    年迈的老妇人拄着竹杖蹒跚走来时,还是让沈慕卿大吃一惊。

    老妇人双目失明,一身衣着竟是打满了补丁。

    沈慕卿赶紧上前回道:“大娘,我们路过这里,有些口渴,想讨碗水喝!”

    老妇人满是皱纹的脸露出祥和的笑容:“哦,那快进来吧!出门在外的不用客气什么!”

    沈慕卿赶紧道谢。

    老妇人招呼两人在院子里坐下,自己摸索着去给二人烧水。

    沈慕卿趁着这个机会在院子里四下打量了一番。堂屋的门敞开,除了几把竹椅和一张木桌,里面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什,里间的屋里不用进去也能猜到不会有什么线索。

    老妇人笑呵呵的端着一个装水陶罐架在火上。

    “你们稍歇一会儿,这水啊烧开可能要等一会嘞。”

    老妇人说完就坐在二人的对面,拿出一双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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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鞋慢慢的缝起来。

    “听二位说话,就知道你们年纪不大。小姑娘说话的声音好听着嘞。我这院子啊平日里来的人少,我儿子啊平时也忙,极少回来的。”

    “只是老婆子这里偏僻,你们怎么会寻到这里呢?”

    沈慕卿忙解释道:“我们二人也是前来青州投奔亲戚,没成想青州遭了水灾,我那亲戚家的人也就不知流落到了哪里?我们就顺着路一路走到了这里。”

    老妇人脸色变得忧愁起来,手里的麻布鞋底翻了个面,叹息道:“是啊,这水灾不知苦了多少百姓呢。”

    茶水送到二人面前,沈慕卿喝了一口,与妇人闲聊。

    “大娘刚说您有个儿子,他是做什么的呢?”

    老妇人眯着眼笑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实不相瞒,我那儿子就是青州刺史。”

    言语之间听不出一丝一毫的优越感,像是诉说一件极为平常的小事。

    沈慕卿故作惊慌的起身:“叨扰到老夫人,实在罪过。”

    老妇人手拿针线在雪白的发丝间撩了撩,继续手里针线活。

    “做官和做百姓没什么不同的。做了百姓要能安居乐业,做了官要造福一方,各行其道才是正理。”

    沈慕卿点头称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说法也并非绝对。老妇人的形象与沈慕卿打听到有关林自牧母亲的传说并无二致。称的上是一个慈善持家之人。

    只是越是这样,沈慕卿心中的疑惑越盛。他不禁转头看向薛青萝,眼前的情况与薛青萝所说的完全不同。难道薛青萝说了假话?

    薛青萝明白他的意思,委屈的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得到答案,二人只好起身告辞。

    可二人走出木门的时候,老妇人却奇怪的问了一句。

    “是不是我那儿子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二人呆愣在了原地,不知老妇人为何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

    老妇人缓缓开口道:“老婆子眼睛虽然瞎了,可是心不瞎。我感觉得到你们不是普通人。这位公子刚来不久,便四处观察,你所走的方位,老婆子凭一双耳朵就能听的出来。”

    “二位借口讨水喝,可老婆子将茶水烧好之后,这位姑娘却是先用茶水漱了漱嘴。虽说老婆子只有些粗茶招待二位,可能舍得用茶水漱口的人,想必也是富贵人家的人。”

    薛青萝远没想到面前的老妇人如此心细,自己一个无意的举动竟让她看出了破绽。

    老妇人接着道:“你们说是寻亲,可即便没有找到亲戚,也该走进城出城的官道才是,通往老婆子住处的这条路是往山上去的,行不通。可你们也不像是坏人,却有意无意的打听我那儿子,如此看来你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他吧?”

    沈慕卿一阵愕然。

    老妇人侧着耳朵,神情既有期待又有几分害怕听到真相的忐忑。

    沈慕卿回身走回小院,面色平静的向老妇人道:“我们此来确实是为了林刺史的事。”

    老妇人干枯的眼睛里突然溢出泪水,将手里的竹杖在地上无奈的捣了几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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