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坷站在铁匠铺子前,笑着喊了一声孟叔叔,走出铺子的汉子笑着点头。
春暖花开,朝阳正好。
汉子独自坐在树下,而少年则是在汉子的指点下,慢慢的走起了那个已经非常熟练的桩架,叫做孟蔗的汉子饮酒不停,看着少年写意风流的走桩,笑意不减。
不是汉子没见过什么好苗子,恰恰相反,汉子本身就是其他人嘴中的好苗子,所以心里最清楚,炼拳能够坚持下来,从来就不是靠先天根骨,而是依靠后天心性。那股子精气神若是坚持不下来,就算你天赋再好,都白扯。
孟蔗笑着起身,汉子身材魁梧,肌肉虬结孔武有力,相貌普通略显木讷,哪怕是笑起来,依旧给人一股威严之感,“不错,这么些年你能够坚持下来,就说明你有资格真正炼武。”
阚坷停下走桩,不知不觉间,全身已经被汗水打湿。
孟蔗走到少年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少年先去树下歇着。
阚坷走到树下,坐在他自己手工编制的竹椅上,凉风习习。
有些身心疲惫的少年也只有在这里、在此时此刻,才能够稍微将紧绷的心弦松弛一二。
孟蔗站在方才少年所站的位置,汉子脚步沉稳,双手开始慢慢在身前划过,或抬或举,阚坷看的目不转睛。
汉子轻声说道:“‘炼拳’与山下武夫的‘练拳’差别并不大,前者讲究的是气魄胆,后者虽说大成撑死也就只能一拳打死老师傅,可不管是哪种,都会有一种‘气势’蕴含在里面。”
“稚童在田野里施展的王八拳,山下武堂之中的呼喝练拳,同理,只要谁能抓住那股子神韵,就算是步入‘武道’一途了,便可称之为‘炼拳’。”
孟蔗停下身形,看着那个认真听着的少年,继续道:“拳法,若是说的通俗易懂些,就是一种技巧,你体内那股子气势的如何游走,如何使用,是停是快,都蕴含在你那一拳里。”
说到这,汉子看向少年,笑的眼神眯起,“阚小子,你过来,我说再多,都不如实践来的领悟透彻。”
阚坷起身走到汉子身旁,呼吸有些急促,不知为何,他觉得接下来可能会不太好受。
汉子笑道:“用你拿来御敌的样子便可。”
阚坷听到这,抬起双手交叉在眼前,汉子嘿嘿笑了笑,右手紧握,只是弯曲的中指并未握紧,而是在外侧,用弯曲中指的中骨顶住少年的交叉臂膀的中心处,孟蔗笑道:“好好学着。”
少年咽了口唾沫,体内有一股“气”慢慢游动在窍穴之中。
而孟蔗身上,却看不到任何的气机流转,右手向前顶在阚坷的臂膀上,顿时一股如山岳压背的恐怖气力传来,阚坷差点当场脸朝下跌倒在地,好在瞬间回神,只是背脊被压的弯曲了些。
孟蔗哈哈大笑,没说话,只是右手手臂向后移动了半寸,随后一拳打在了少年已经有些颤抖的臂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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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少年没有跌倒在地,而是瞬间倒飞出去,跌落进鳌儿河之中。
汉子眨眼间便站在了岸边,水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水流好像麻草,被人弯曲编折起来。
被打入水底的阚坷脸色并无异样,不见发生意外后的慌张,他可以明确感觉到,自己身上正压着一座大山,就像是要将他镇压在此,永世不得翻身。很快,少年便被压的穿过河底的淤泥,背脊重重撞在了一块坚硬石块上。
站在岸边的孟蔗双手负后,身子微微前倾,打量着河底的那个少年,也不管少年能否听见,只是自顾自的说道:“这要是撑不过来,也就无需我帮你做什么了。”
河水滚滚,大浪滔滔。
站在最下游一座廊桥上的老者与妇人也察觉到了河水的异样,从北往南的河面陆续翻滚,如条条蛟龙簇拥在一起,正朝向两人所在的下游逃命而来!
两个天资不差的孩子早就察觉到了异样,小跑到自家长辈身前,都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怎地一座小镇,也会有大浪滔滔呢?
妇人满脸骇然,“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动用了术法神通?不应该啊,在这里运用术法,不是找死是什么?”
老者眼神眯起,看向最北边,片刻后,出声说道:“拳法。”说出这两个字,老人的眼眸闪过一丝冷冽意味。
妇人抱起自家孩子,有些心有余悸,“是那边有人起了冲突不成?这等场景起码也得是二境武夫吧?”
老者有些鄙夷的看了眼身旁妇人,胸脯臀是挺大,怎地这眼界如此不不济事?老者也懒得解释,随着妇人在那儿瞎猜。
河底之中,方寸之间起惊雷,一条巨大浪花如蛟龙跃起数十丈,哪怕如此,磅礴的河水也没能落在铁匠铺子一点半点,好似有神人庇护一般。
不一会,一个浑身湿漉漉但满脸满足的少年从河中爬了上来,站在岸边,双手抵在膝盖上,大口呼吸着。
孟蔗笑道:“这不就会了嘛。”
阚坷满脸苦笑,他整条右手都在快速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
少年走到树下,汉子这才问道:“不错,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阚坷一愣,“孟叔叔,你怎么知道......”
孟蔗摆了摆手,“你小子先前来的时候,瞅着满脸笑意,可眼中却都是苦涩,你以为你藏的住啊?”
少年挠了挠头,从袖中取出那一块敲龙石,递给汉子问道:“孟叔叔,你能把这块石头打造成匕首之类的东西吗?”
汉子接过手,打量一二,瞥了眼少年,没多问什么,“不难。”
阚坷眼神熠熠,随即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那些个银子铜板,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孟叔叔,够不够啊?”
孟蔗一瞪眼,嚷嚷着让少年将银子都收起来。可是看少年没动静,他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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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对方是什么脾性,只好说道:“不用给银子,就当是你欠我一个人情好了。”
看少年依旧没动静,孟蔗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收回去?咋得?再来两拳?”
阚坷想了想,还是收回了银子,回头带着孟诰去买糖葫芦吃好了。
少年瘫坐在竹椅上,他其实没说出自己此次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他知道孟叔叔不是普通人,所以他的本意,是想要将迎春托付给孟叔叔,可想到当时华家药铺那个矮小老人的一些话,他便将那个念头打消了,总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导致孟叔叔一家受到一些伤害。
孟蔗看出少年有些萎靡,但他也只当不知,轻声说道:“阚坷,炉桩只是底子,所以对待这件事,必须要勤奋,切勿落下。世间拳法万千,但炼拳最重要的,其实是拳意。”
“什么样的人,施展的拳法也都大不相同,有人雷霆万钧,有人则细水长流。孟叔叔自然可以将自己所学的拳理说给你听,可若是如此,要是拳理不符合你的心性脾性,哪怕你炼出了那点‘意思’,可也只是空中楼阁,海市蜃楼罢了,所以此事,要自足。”
就坐在汉子身旁竹椅上的阚坷听得聚精会神,孟蔗将一只手放在少年头上狠狠揉了揉,这才说道:“一定要走出你自己的路,不去管肩头上抗了什么,不管是父母的托付;是亲人的仰望憧憬;或是一些人对你的期盼,这些重要,但有时又不重要,因为你是个少年啊!哪怕不能年少轻狂,可总要在这短短几年里肩藏日月,眼敛春风。”
阚坷只是轻轻点头,沉默不语。
只是突然间,两人都看向了廊桥上,原来是有个孩子正走在廊桥上,笑着朝两人这边挥手,“爹!阚哥!”
孩子手里提着一根细长木棍,正甩来甩去,不是直直向前戳去,就是横扫向后,好像自己置身在万军丛中,正取敌人首级。
孟蔗和阚坷都站起身,看向那个有些好笑的孩子,孟蔗满脸春风笑意,他轻声道:“阚坷,爹是山,娘是水,可人的一生,总要踏山践水。”
站在廊桥上的孟诰正将手放在嘴中,好像是在剔着牙缝里的肉丝,他嚷嚷着:“爹!娘让我来喊你回家吃饭,今天油水老足了!有红烧肉、还有一些羊杂汤,我娘还给你炖了几个你最爱吃的红烧猪蹄子,我今天吃的有点少,就两大碗米饭。爹,带上阚哥一块!”
孟蔗笑着应答着,与身旁站着的阚坷说道:“走,跟叔一块回家吃饭。对了,小镇里那些个外人不用怕,凭着自己心意行事就是了。”
阚坷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了,孟叔叔。我得早点回去,还有点事呢。”
孟蔗了解这小子的犟脾气,也不强求,点头说道:“等到了申时我就能把这块石头锻造成一柄匕首,到时候我给你送去。”
阚坷哪好意思,连忙说道:“到时候我来拿就行了。”
孟蔗一瞪眼,“我是去瞅瞅迎春那丫头,给你送东西只是顺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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