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多闻香,道阻且长。
等阚坷返回小镇,昏黄的日头已经全部落下,他飞快奔向华家药铺。
掌柜的华璋正坐在柜台前的小板凳上手里翻着一本书籍,听到攒簇的脚步声后,便合起书,收入袖中,他站起身,等待着少年。
阚坷跨过门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着将背后的背篓摘下放在老人跟前,“华爷爷,这次收获不小。”
华璋笑着走到背篓旁,看了看,轻轻点头,“不错,哟,不但有土精,还有这么多根龙须呢。”
阚坷笑着点头,华璋走到柜台后头,从抽屉里拿了些银子和铜钱,绕到柜台前,递给少年,说道:“拿着,这些年占你不少便宜,这些就当是工钱了。”
少年没接手,皱眉道:“华爷爷?”
老人解释道:“我家那位老祖宗出手了,他老人家医术可比我高太多了,以后迎春这丫头,不用再旬旬来这边了,只要在家里就行了。还有你这些年采的草药,很多品相都不错,我那龙鳞香就是再好,可终归这些年也烧不了多少。华爷爷可不想昧良心赚你这晚辈的钱。”
老人看少年还是没动静,没好气道:“瞧你这熊样,赶紧拿着。”
少年接过老人硬塞过来的银钱,捧在手里,问道:“华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老人领着少年朝后院走去,说道:“小坷,我家那位老祖宗见多识广,是常年在外面混的,知道见过的比咱们多,老人家关于迎春这丫头如今的处境,只说一好一坏,你要先听哪个?”
“先听好的。”
老人停下脚步,看向少年,郑重的说道:“迎春这丫头,有救!”
少年原本平稳的心顿时加快跳动,如铁锤重重砸向精铁,阚坷有些口齿不清,他问道:“华爷爷,真的?”
老人点了点头,走到偏房推开屋门,小女孩身上的白针已经全部取了下来,老人继续道:“别高兴太早,坏消息是,能救他的人,不在咱们这。”
阚坷脸色坚毅,沉声道:“只要能让妹妹好起来,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华璋坐在木桌一侧的高凳上,少年则坐在了木床边沿,看着好似只是昏睡过去的小女孩,他满脸温柔。
老人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他问道:“阚坷,华爷爷问你一个问题。”
“华爷爷请问。”
老人直视少年的眼眸,问道:“若是要你用自己的命,来换迎春这丫头的命,肯不肯?”
少年眼神诚挚,毫不犹豫,“可以。”
华璋没想到少年会如此爽快,他皱紧眉头,疑惑道:“为何啊?”
阚坷眉眼低敛,“我不能看着妹妹就这样一辈子......我娘亲当年跟我说过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们来世间走一遭,哪怕过的苦,但也是可以见到很多美好的东西!比如夏天聒噪的蟋蟀和知了、或是冬天的白雪、飞翔的麻雀和欢快游动的青鲤,这些我都见过,可我妹妹还没有。”
华璋站起身来,走到屋内门槛处,他笑道:“这样啊。”
阚坷站起身,说道:“华爷爷,要如何救活我妹妹?”
华璋后退几步,喊了句老祖宗,一位矮小老人笑着跨过门槛,矮小老人站在屋内,看向少年。
阚坷打量了一番老人,一头雪白长发,穿着一件青黑色的袍子,老人下巴的胡须还扎成了小辫子,虽然看着个子不高,但肉眼可见的身躯雄壮,一双眼眸微微眯起,充满了莫名其妙的笑意。
矮小老人抢先一步开口说道:“阚坷,我能否问一下,这丫头名为何啊?”
阚坷回答道:“姓阚名离,字迎春。”
矮小老人点了点头,说道:“阚离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无法告诉你,会犯忌讳,搞不好还会害了你,不过你想要救她,倒是有两个选择。”
“一,是这一旬内会有许多人进入小镇,你只要在家待着,自会有人上门讨要阚离这丫头。”
“二,就是你自己带着她,去往位于这座天下中部的神洲大陆。”
“前者可能会有风险,因为你妹妹对于它们那些外乡人来说,可就是一个香饽饽,要是得到你妹妹的人背景不硬,搞不好就是皆死的下场。后者也是同理,你如今也就十五岁,单独行走这座大洲都费劲,更别提要带着你妹妹。”
矮小老人看向少年的眼眸,问道:“如何?”
阚坷问道:“若是按照老爷爷的说法,去了那座神洲大陆,然后呢?”
“去寻找一座山,或者说,是去找一处洞天福地,名字嘛,很简单,就俩字:桃山。”
“不过要我来说,还是选择前者较好,赌一赌嘛,若是选择后者,搞不好就是两人皆死的下场,那座桃山我还没办法告诉你在哪儿,如果我说了,你就永远找不到它。”
少年脸色黯然,并未作答。
矮小老人继续说道:“当然,你也可以维持现状,如果真有以后的话,那不妨以后再说。”
阚坷想了想,并没有给出答复,只是背起妹妹,与两位老人道别后,独自走在寂寥的街道上,难分取舍。
华璋将少年送到药铺门口,看着少年的背影,老人眼神黯然,随即扭头看向走出后院的矮小老人,有些语气埋怨道:“老祖宗,何必把话说的如此之满,这两个选择,不就等于没选择吗?”
“他小子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不过了,犟的很,要是让他把迎春那丫头交出去,在他看来,肯定还不如以自己的死,换迎春活呢!”
(本章未完,请翻页)
矮小老人从柜台前的背篓里拿出一根小镇俗称为龙须的药材,说道:“他本就没有选择。”老人沉默片刻,淡淡说道:“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只看天意了。”
矮小老人走到依旧站在药铺门外的华璋身旁,看向少年远去的方向,说道:“小璋,许多事别只顾着看眼前,要看以后,不要觉得你我只是这世界的一只蚍蜉,不论做什么说什么,好像都不会对这个世界有任何改变,这样不好,也不对。”
“蝼蚁又如何?在某种意义上,弱者,才是强者。”
矮小老人将那根龙须草收入袖中,身影渐渐暗淡,“等小镇事了,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是去游历天下,还是去那座福地,都随你。”
话音刚落,老人的身影就消散在药铺门口。可是华璋的腰间,多出了一枚通体雪白,刻有“行”字的白玉腰牌。
华璋转身走回药铺,走到搁放在柜台前的背篓旁边,看着背篓里搁放的那只金箍铃,默不作声。
华家药铺,位于小镇南边,但少年所住的桃花巷,在最北边,先前阚坷每次去药铺,都不会觉得遥远,只是这次默默行走,才知道两地离的当真不近。
街道两旁的一些店铺外,还挂有前年的红灯笼,所以街道并不是如何昏暗,只是行人寥寥,自会让人生出寂寥之感。
阚坷想着老人给出的那两个答案,就算少年再去思考,可其实意思已经被矮小老人说尽了,选前者,是赌,选后者,其实也是赌。
前者赌的是外人,后者赌的则是自己......
少年在不知不觉间,脚步也慢了下来,直至停步。
只是停顿了一会,少年就抹了抹双眼,继续超前走去。
小镇的那座学塾,刚好位于小镇中部,有一位满头霜发头别木簪的高大男子,正站在学塾大门外,双手负在身后,身躯挺拔,如一棵古松,他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男子一身朴素青衫,独自站在宽大的大门外,略显孤单。
终于看到那个瘦弱身影后,男子微微一笑,抬起一手,轻轻挥动,喊道:“阚坷。”
原本一直低着头的少年抬起头,看到是教书先生后,他抽了抽鼻子,小跑上前。
等站到了男子身前,阚坷依旧要微微扬起脑袋才能与男子对视,少年问道:“先生,怎么了吗?”
男子先是揉了揉少年背在身后的小女孩脑袋,他说道:“明天一早能不能来这边帮我送封信?把信封交给那个最西边看牌坊的邋遢汉子就成,我跟他有些矛盾不太对付,不然我就自己去了。”说到这,男子有些尴尬。
阚坷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两人随即寒叙了几句,说是寒叙,其实大多是高大男子在言语,少年静静听着而已。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