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男子看出了少年心事重重,便不再言语,提议送少年回家一程。
阚坷点了点头,青衫男子与少年并肩行走。
天幕之上,月明星稀,晚风萧瑟。
青衫男子一手负后,说道:“阚坷,你知道这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有什么说法吗?”
少年摇头,男子继续说道:“最玄乎的一种说法,是说月亮之中,其实有一座座的天上宫阙,宫阙内仙人无数,每日饮酒作对,笑看人间,但我觉得,这只是那些浪漫诗人的美好幻想吧。还有一种说法,是民间有言,这月亮啊,就是梦乡。”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分离和重逢,可以是生死离别,也可以是相隔一方。待人死后,就会化为天上一颗暗淡的星星,当自己亲近之人在夜晚抬头望去,原本暗淡的星星就会变得明亮,就像是在回复那份亲友的思念。”
“故而,不论诗家还是词家,多有举樽对月之举。”
少年呆呆抬起头来,看向夜幕之中的群星。
青衫男子也笑着抬起头来,一手搁放在少年的左侧肩头。
夜幕之中的星群,不知是当真如男子所说那般,还是这位读书人口含天宪,在少年的眼中,原本略显暗淡的夜幕,突然之间变得星光璀璨,有两颗星星闪烁的光辉之大,匪夷所思。
不论明月或烁星,或是少年第一次所见的璀璨星河,全部都映照在少年眼中。
只是不知不觉间,少年的双眼发红,他嗓音颤抖,连忙说道:“迎春,快看啊,快看啊......”
有座耸立的高山之上,在那座藏龙寺之中,有一对师徒也在抬头赏月,只是原本暗淡的星光突然变得璀璨,这让小沙弥瞪大眼眸,使劲揉了揉眼睛,拽了拽身旁师父的僧袍,焦急的说道:“师父,师父!快看快看!”
清静住持无奈一笑,他敲了下自己徒弟的脑袋,“师父看到了,别拽了。”
小沙弥哦了一声,急忙跑下台阶,转过身来,对着大殿,他抬起头,往后慢慢退着,银河随着他的步伐也好似在移动,只是一个不小心,小沙弥后仰倒去,可哪怕脑袋明显磕着了,小沙弥依旧默不作声,只是微微张开嘴巴,不知是疼的,还是看到这份美景,情不自禁。
与这座藏龙寺不同,在另外一座高山之上,有一座道观,同样人丁稀薄,两人而已。
有一位与小沙弥岁数相差不多的小道童正坐在道观门前的台阶上发呆,可当他无意间看到这一幕后,便愣在原地,在他身后有一位头戴鱼尾冠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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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捋着胡须,站在小道童一旁,并未出声打扰,只是顺着小道童的视线,一同望去。
小镇之中,在一条名为梅花的小巷里,在一处宅院之中,有一名妇人正抱着自家孩子抬头看着夜幕,孩子依偎在娘亲怀抱里,问道:“娘亲,爹今天不回来了吗?”
妇人低头看着满脸红润的孩子,她忍不住亲了一口,抬头看着璀璨星光,笑道:“你爹在铺子那边呢,不过没关系,他现在跟我们看着同一副画。”
在那条鳌儿河某处河段的河岸上,有一座铁匠铺子,门口有许多口水井,有一名身穿麻衣的魁梧汉子刚从布满火气的铺子之中走出,汉子先是走到鳌儿河旁,清洗了一把脸,随即走到一处古松下,树下有两条竹椅,都出自一个少年之手,汉子拿起一壶一直搁放在竹椅一旁的酒壶,痛饮一番,看着天上的异象,只是饮酒。
小镇学塾的教书先生将阚坷送到桃花巷的一侧巷口,男子帮阚坷打理了一下粗布衣衫的衣襟,说道:“阚坷,不管我们能面对的选择是什么有什么,但若是此时觉得不合适,那我们不如等一等,好事多磨嘛。”
男子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少年背着小女孩站在巷子口,注视着读书人的背影,等完全看不到后,这才转身朝家中跑去。
桃花巷祖宅拢共有五座,只不过有三座因为常年无人居住,泥墙和砖瓦都已经坍塌跌落许多,看着可怜兮兮的。阚坷走到自家院门,打开门锁,步入其中,转身关上门,小跑着进入屋子,将妹妹放在床板上,盖上被褥,因为天色已晚,气温骤降,倒春寒就是如此。
阚坷搓了搓手掌,点燃桌上的油灯,坐在木床边沿,在火光的映照下,小女孩的左侧脸颊被照的通红,少年笑着轻轻捏了下小女孩的脸颊。
他走出屋门,坐在门槛上,右手的手肘抵在右腿上,黝黑的手掌捧着一边脸颊,少年抬头看着群星璀璨的夜幕。
“瞅啥呢?”
阚坷顺着声音望去,发现在自家东边墙头上,有一个少年正蹲在上面,,阚坷收回视线看向夜幕,说道:“看月亮。”
少年坐在泥墙上,双手撑在身后,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就觉得没什么趣味,“这有啥好看的,闪来闪去的,晃眼睛。”
玊玉看阚坷没答复,他撇了撇嘴,不客气的说道:“这些星星真没啥看头,不过我想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念头,阚坷,要不要听听?”
阚坷望向他,就像是在说,你说呗。
玊玉呵呵一笑,笑着说道:“你说,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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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这些人抬头看星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在上面正低头望月呢?”
阚坷摇了摇头,“不会,上面又没陆地,咋个看?站都站不稳,难不成站云上头啊?”
最后一句话一说出口,阚坷就自己否定了自己,没准真有这样的人,记得孟毛毛虫跟自己说起过这类话,阚坷沉思片刻,这才想起那句话的大致意思,是说那天上其实有许多飞来飞去的陆地神仙,个个神仙风范,杀人都不用刀,都是用飞剑嗖嗖取人头嘞。
想到这,阚坷没来由笑了起来。
坐在泥墙上的玊玉并未察觉,他只是答道:“很有可能啊,毕竟是天上宫阙,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过,天上的月亮其实就是一些神仙的家。没准现在那些神仙正喝酒吃肉,看着咱们这些人乐呵呵呢。”
阚坷没接话,只是换了个话题问道:“玊玉,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玊玉一愣,随即换了个姿势,躺在了泥墙上,少年双手捧着后脑勺,看着天上的星空,说道:“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本来是打算等几年,等镇子里那些个小姑娘都长大了,找个相貌过的去的娶进门,生个娃玩玩。如今嘛,我还是想出去瞧瞧。”
阚坷一笑,“很好啊。”
玊玉扭过头,看向少年问道:“你呢?就准备守着离丫头到死啊?”玊玉话一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但他想着竟然都说出口了,就干脆全部吐出来得了,他继续说道:“阚坷,我说句实话,你其实可以过的很好的,真的,我不骗你。”
毕竟阚坷如今的生活,要是换成他玊玉来做,他觉得,肯定不会做到有阚坷一半好。
阚坷脸上笑容多了些,他看向注视着自己的同龄少年,笑道:“不是很好吗?”
听到这话,玊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阚坷,依我看啊,你就是个受虐狂!”
阚坷呼出一口气,站起身,走到院落里,慢慢走起了叫做炉桩的走桩法门,他一边走桩,一边问道:“玊玉,可以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不乐意去小镇吗?”
其实今天隔壁少年能够说这么多话,阚坷很开心,因为这个叫做玊玉的少年平常并不怎么平易近人,他不爱跟人说话,也没人爱跟他说话,并且,玊玉好像在白天从不进入小镇,哪怕是去井口那边打水,也都是晚上自己一个人抗着扁担,挑着两个水桶。
躺在泥墙上的少年打了个哈欠,神情自傲的说道:“不想去,懒得去,我属于靠山吃山的主。”
正在慢慢练拳的阚坷呵呵一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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