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走下马车,对着栾士英深深一福。微启红唇娇糯糯说道:“请小哥手下留情,都是我家小弟太顽劣。小女子这厢给小哥赔不是了。”
栾士英一手提着那少年的后脖领子,一手高高举起,正要打那少年。见女子求情,斜眼看了她一眼,将少年推开。口中说道:“这小子太没规矩,嚣张跋扈,谁都敢打。确实应该好好教训教训。”
那女子笑着说:“小哥说的对。我家小弟确实缺少规矩,请小哥看着小女子求情的份上,饶过他吧。小女子甘愿替他领罚。”说着,对栾士英抛了一个不易觉察的媚眼。
“他冒犯的是我大哥,又不是我,你要赔礼就给我大哥赔。”栾士英对女子说:“他打了我大哥一鞭子,让他过来给我大哥磕头赔罪。”
“这位是?”那女子看了一眼卜逢时。
“这是我大哥。”栾士英说:“你就向他赔礼吧。”
“在下卜逢时。”卜逢时连忙对女子施了一礼,说:“不打紧,不打紧,打的不重。何敢劳顿小姐大驾。”
“噢,原来是卜公子。”女子对卜逢时福了一福,口中说道:“小弟鲁莽,冒犯了卜公子。请公子海涵。”
“岂敢,岂敢。好说,好说。”
“让他过来给我大哥磕头。”栾士英指着站在一旁的少年说。
那少年扭头趔脖子,不愿过来赔礼。站在远处对栾士英怒目而视。
“呀呵,看你这架势还有些不服气。那好,就让栾某来教训教训你。替你家大人教教你懂得什么叫做规矩。”
说着就要上前抓那少年。少年直往后躲。站在一旁的中年汉子上前阻拦,被栾士英一把推开,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远,差点栽倒。女子见状,大吃一惊。
“栾公子住手。”女子听见栾士英以栾某自称,便改口叫他栾公子:“栾公子,有话好说。千万不要伤了我家小弟。”
“哼,你家小弟蛮不讲理,打了人还不愿道歉。这种货色小爷见的多了,平时在家里肯定作威作福,蛮横惯了。今天就让他知道知道——”栾士英的话还没说完,那少年挥舞着手中的鞭子朝他打来。栾士英侧身躲过,一把将鞭梢儿抓住,用力一扯将少年拉到跟前。伸出右手卡住那少年的后脖子:“你还挺凶,好吧,现在再打一个试试。”
那少年被栾士英一只大手死死卡住,动也不能动。一旁的中年汉子要上前相帮,被栾士英侧腿一脚踹了个仰八叉。女子见状,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拉栾士英的衣袖。栾士英轻轻一推,将她推出几步远。卜逢时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那女子。
“小姐没事儿吧?”卜逢时说:“让小姐受惊了。都是误会,误会。”
“快请栾公子停手。”女子靠在卜逢时怀中,回头对卜逢时说了一句:“我这就让他过来给公子赔情。”
卜逢时抬起头恰对着那女子的一双清眸。明目皓齿,秋水长天。那一张桃花面容犹如彩云烘月,霞映瑞雪。身上的气息犹如兰麝一般。卜逢时两只眼睛呆呆的看着她,竟忘记了她的吩咐。那女子一把将他推开,不高兴的说:“你还不赶快阻拦一下,在这里发什么愣?”
“老弟住手。”卜逢时回过神儿来对栾士英说道:“看在这位小姐的面子上饶了他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何必纠缠不休。”
栾士英见卜逢时这样说,一把推开那少年:“滚吧。既然我大哥原谅了你,那就快滚吧。别让我再见到你。”
眼见得一场架没有打成,栾士英拍拍手上的灰尘。斜眼看了那三人一眼,拉着卜逢时要走:“真是晦气,打扰了小爷的雅兴。一场好端端的踏青赏花被这小子给搅了。”
“公子留步。”那女子对栾士英施了一礼,开口说道:“搅扰了公子雅兴,实在不该。请问公子家住哪里,姓甚名谁?”
“怎么?你问清了地址还要来找后账吗?”栾士英不屑一顾地说:“我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这样,仗着有几个臭钱为所欲为。回头肯定叫一帮恶奴来找小爷算账。没事,告诉你也不妨。尽管来好了。小爷就住在前面的南觉寺。要打架尽管来。”
“哦,原来是南觉寺里的——噢,我知道了。二位就是寄宿在寺里的那两位公子。”女子说:“得罪,得罪。嘻嘻嘻,真是不打不相识。”
“请问小姐芳名?”卜逢时给那女子施了一礼问道:“这是要去哪里?从何方而来?”
女子没有看卜逢时,微微扬了一下下巴说道:“小女子苟氏,家住沙河县。今天是和家弟前往南觉寺奉香还愿的。另外,再接两个人回去。”
“哎呀,不好。”卜逢时听见那女子姓苟就知道大事不好,一听她说还要接两个人,心里明白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这就是那个苟财主家的两姐弟。刚还说要到人家家里去呢,这就遇上了。一见面就起了冲突。只怕这事儿要黄。”
“二位公子既然是寺里的。我们正好要到寺里奉香,那就一起去吧。”苟氏对栾士英说:“正好是一路。我们边走边说会儿话。”
“你们走你们的,我们还要赏花呢。”栾士英说:“我们要沿着河边一直走到勿忘湖去,不回寺里去了。”
“啊?要走那么远吗?”苟氏一听两人不回寺里了,脸上显出一些失望:“栾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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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回寺里,要去哪里?勿忘湖可是很远呢。不知,还能不能再见?”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去烧你的香,我们赏我们的花。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见最好。”
栾士英说完,过来拉起卜逢时沿着河边走了。两人一路走一路小声说着话。
“今天这事可不好,他们俩正好是苟财主家的那两姐弟。”卜逢时说:“只怕他家去不成了。”
“我知道。”栾士英说:“我也听见了。她就是苟财主家的那个千金小姐,那小子就是那个公子哥。所以我才说我们要去勿忘湖。”
“你不打算去他家了?”
“不去了。”栾士英说:“你看那小子那副德性,又被栾某教训了一顿。去他家里肯定有好气受。咱们不去了。”
“你真打算沿着河到勿忘湖去?”
“有何不可?咱们到了勿忘湖,再沿着湖到扬州去。哪里不是混日子,偏去他家?你看那女子那副傲慢劲儿,大哥送她的花也被她扔掉了。我实在是看不惯。”
“素昧平生,人家扔掉我的花也正常。有什么可生气的?”
“不是她要折一枝桃花吗?折给她了,她又那副德性。这不是欺负人吗?那小子更可恶,当官还不打送礼的呢。”
“哈哈哈,这事儿都怪我。人家要的是老弟你折的花,我偏偏自作多情。想想实在没趣。”卜逢时说:“卜某这副尊容,自己不知自惭形秽。跑去献殷勤,惹人家厌憎。唉!实在惭愧,惭愧。”
“她那是不识抬举。”
“自古佳人爱才子。人家喜欢的是像老弟这样的美少年。像我这种獐头鼠目的人,就不该往美女跟前凑。”
“自古美女爱英雄。大哥这样的英雄总有一天会遇上一个赏识你的美女的。”
“哈哈哈哈,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寄宿在伽蓝破庙,一天两顿饭还得求人。咱俩这是什么样的英雄?”
“自古英雄落魄的多了。为何宋武帝刘裕被称为寄奴?想来也是早年间没地儿可去,也不知寄宿在哪个破庙里呢?”
“哈哈哈哈,这也是从那部书里读来的?好吧,咱们就以英雄自勉吧。”
两人沿着河边一路走,一路说笑。卜逢时回头一看,只见那女子仍然站在车旁对他二人注目远眺。
“此卿大有意趣。”卜逢时说:“我看她是确实看上了老弟。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咱们在河边走走就回去吧。免得老和尚担心,免得佳人失望。”
“要回去你回去,我可不想去她家。”
“这个季节想要远足只怕不行,咱俩会被冻死在路上的。”卜逢时说:“等过一段时间,天气暖和了咱们再去。要我说,要去就去京都,连扬州都免了。”
“对,咱们去京都。到天子脚下去闯闯。大小混个宰相当当。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宰相在老弟眼里也只论个大小,老弟好大的志向。”
二人在河边转悠了一天,一直到熄灯时候才回到了寺里。南觉大师在二人的房里等待多时。
“饿了吧?二位施主踏青赏花去了这么久。老衲已叫人将斋饭备好,二位施主吃过饭后到老衲房里来。老衲有话交代。”
两人吃过饭,到南觉大师的禅房里去了。一进门就看见苟氏女子在那里坐着。
苟氏看见两人进来,连忙起身施礼。满面春风,秋水盈盈。头上鈿翠摇摇,身上衣袂飘飘。香气氤氲,流光溢彩。
“二位施主过来与小姐见礼。”南觉大师说:“这位就是老衲前几日对二位说过的,苟施主家的小姐。”
两人听这话心里也明白,苟家姐弟并未对老和尚说路上发生的事情。两人略略欠了欠身施了一礼。
“这二位就是那日老衲对老檀越说过的那两个少年,”南觉大师回头对苟氏说:“正是要到贵府上去陪公子读书的那二位。这位是卜施主,这位是栾施主。”
“二位公子好。小女子给二位施礼了,二位公子万福金安。”
“客气,客气。”卜逢时抱拳回礼。栾士英只是略略点点头,以做回应。
“这么晚了,小姐怎么还没有回家?”卜逢时问。
“今日天色已晚,小女子蒙大师款留,就在寺里暂住一夜。明日启程回家。”
“小姐这是在等二位。”南觉大师说:“你二位外出未归,小姐怎好离去?”
“等我们做什么?”栾士英说:“我们不打算去她家了。我们要去京城。”
“啊?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二位小施主先到苟老员外那里,读书入籍,然后再做打算吗?怎么忽然变卦。”南觉大师说:“京城路远,二位小施主又身无功名。此时去京城有所不便。还是先到苟老员外家里去吧。到那里读一阵书,入个籍。然后再做打算。二位不是要考取功名吗?不入籍怎么考?”
“我们到京都一样可以找地方读书,一样可以入籍。就在京都读书入籍求取功名。省得跑来跑去,麻烦。”
“呵呵呵呵,善哉善哉。栾施主志向远大,豪气冲天。将来定有一番作为。不过,京城路途遥远,这个季节不便远行。二位若是想去京都,老衲也不便拦着。可以先到老施主家里暂住一时,等天气暖和了再动身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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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请两位公子先到我家暂住,一方面可以读一些书,另一方面也好让家叔为二位打点行囊。去京城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路上所需的行李盘缠算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苟氏女子站起来说:“就请二位公子不要推辞,到我家去吧。我家定会对二位公子尽心尽力。小女子来时,家叔一再叮嘱:一定要请两位公子到府。此时两位变卦,小女子回去无法交代。不说是二位不愿去,只当是小女子言语不周,得罪了二位呢。定会被家叔责备一番。再者说了,也显得大师说话没个准头。这事儿原是大师与家叔说好的。大师和家叔为了二位费心费力,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此时说不去,只怕辜负了大师和家叔的一番好意。”
“是啊。这事儿是老衲一再求老员外的。二位忽然变卦,老员外肯定会多心。你二位明日还是随小姐去吧。京都之行容后再议。寺里饮食清淡,加上徒弟顽劣,这些时日让二位施主受委屈了。老衲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两人一听南觉大师这样说,心里觉得老和尚在下逐客令。再强留在寺里就有些不知趣了。于是勉强答应了。
苟氏女子见二人答应下来,满心欢喜。给南觉大师深深行了一礼,又对着二人福了两福。如获至宝似的走了。
到了前半夜,寺里的人都刚刚睡下。卜逢时和栾士英听得门外有动静——是一阵轻微的弹窗声。
“谁?”卜逢时问。
门外没有应答,又是一阵轻微的弹窗声。
“什么人?”栾士英问。
“二位公子睡了吗?”问话的明显是苟氏女子的声音。
“我们已经睡了。”栾士英说:“有什么事吗?”
“小女子有两句话想对栾公子说,请栾公子出来一下。”
“夜深人静,我们都脱的赤条条的多有不便,有话明天再说吧。”
“就两句话。请栾公子移步。”苟氏在窗外轻声说:“就一会儿工夫不耽误公子睡觉。”
“明天再说。”栾士英没好气的说:“这个时候满寺的人都睡了,孤男寡女让人看见像什么话。你去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只听到那苟氏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恼恨得顿了顿脚,赌气走了。
“老弟这是不解风情。”卜逢时对栾士英说:“她叫你说话必有缘故,你何必这么冷淡?”
“有什么可说的?”栾士英说:“女人家家,絮絮叨叨。有什么话不能在大白天说,偏偏跑到夜里来说。”
“哈哈哈哈,老弟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她找你说话还能有什么?白天人多眼杂,怎么能和你说那些话?这时候夜深人静正是说私心话的时候。谁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栾某和她没有私心话可说。”栾士英说:“我平生最见不得轻浮的女子,不愿让她们碰,也不想多看她们一眼。”
“你这是坐怀不乱喽。唉!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卜某就遇不上这样的好事儿。我看真有女子坐在你怀里你也未必动心,卜某可就没有那个定力了。”
“没有定力,就不要让她们坐到怀里来。也许真的让她们坐到栾某的怀里,栾某也会乱。所以最好不要搭理她们。”
“你说的好有道理啊。像你这样的人真是不多见。单凭这一点,老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大哥若是喜欢她,就去跟她唠一唠。”栾士英说:“我只是不喜欢她这样的女子。大哥喜欢,就去陪她。”
“算了吧,我可不想再去自讨没趣。我算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人家连我摘的花都不愿意接手,还能陪我说话?没得把热脸贴到冷屁股上。”
“那我对她说,就说我大哥喜欢她。看她有什么反应。”
“拉倒吧。你别再撩得我心猿意马,耽误了一夜好觉。我看这女子对你死心塌地。咱们到了她家,你再和她慢慢相处吧。”卜逢时说:“说实在话,她是卜某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女子。一见了她就心痒难耐。老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不瞒大哥说,小弟心中的美人多才多艺,高贵无比。不苟言笑,举止温婉。相夫教子,知书达理。绝不是这种半夜三更跑到男人房里来的轻浮之辈。”
“我看她就够冷艳的了。你看她走起路来头抬的高高,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确实是个冷美人啊。可惜呀,可惜。卜某没这个福气,站在她面前比她整整矮了一头。从头至尾她连正眼也没瞧我一眼。伤心啊伤心,失落啊失落。”
“大哥何必为这样的女子伤心失落?天涯何处无芳草!将来有的是欣赏大哥的美女。不可轻易让她们占了便宜去。”
“哈哈哈哈,这种话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卜某只知道男子占女子的便宜,还没听说过女子占男子的便宜。我们有什么便宜可占?”
“怎么没有?我们的青春就是便宜。绝不可让人白白占了去。”
“那是你的青春。卜某的青春就像一滩黑泥,只有泥猪烂狗才愿意去占,去拱。不过,话说回来,像老弟这样的人物确实应该自我珍惜,自我保护。你就像一块美玉一样纯洁无瑕,若是有一点瑕疵会让人遗憾的。不是天下顶级女子绝不可轻易失身,你就好好护着你的贞操吧,哈哈哈哈。”
“那是当然。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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