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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螳螂捕蝉

    月色如霜,爬满了屋檐。

    摇曳的烛火,温暖不了房间。

    佘老爷有些困了,习惯性的眯了一眼,他做了一梦,梦见那年夏天,蝉声嘶啼,他钓起了一条肥硕的鲤鱼,成为了一群孩子们羡慕的对象。

    可地主家的孩子朱亮偏偏说是自己钓的,两个人发生了争执,他用左手的食指点了一下朱亮的额头,朱亮肥墩墩的身体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哭了起来。

    不由分说,佘老爷被朱家的护卫用砍刀剁掉了食指。

    佘老爷吓傻了,可父母还要靠租朱家的田地讨生活,又怎敢替他出气。

    直到朱亮向他道歉前,并给他带来了一碗他从未吃过的白米饭,他从饭碗里面吃出一截手指的那一刻,他才突然惊醒。

    佘老爷再一次被噩梦惊醒,冷汗爬满了额头,他习惯性的喊了一声黑狗,可无人回应。

    他起身洗了把脸,发现有人走进了当铺。

    “佘老爷,我来典当一把剑。”

    又有人来典当自己的剑?佘老爷嘀咕了一声,以为是那个少年人回来了,转身一看,来人却是另一番模样。

    剑眉朗目,倒是比上一个来的年轻人好看一些。佘老爷提了提精神,刚要伸手去接,那年轻人已把背后剑匣放在了柜台上。

    来人正是李相思,他见佘老爷似乎对自己有些防备,便打开剑匣,拿出宝剑,递了过去。

    锵的一声,似龙吟出谷,珠落玉石。

    “好剑。”佘老爷眼中大发光彩,似是捡到了珍宝,满面春风,“公子想要点当多少钱?”

    李相思伸出一根手指,又伸出两根手指。

    “一千二百两银票?”佘老爷面露难色犹豫片刻,陪笑道:“不知公子可否让我用宝镜细细观摩此宝剑?”

    李相思点了点头。

    佘老爷转身便走进了身后的房间。

    等待是最让人觉得无聊的。李相思也在思索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待。他来这里的目的是要杀佘老爷的,可是他又想把剑当了,拿走一千两银票,然后再杀了佘老爷。

    他身上的银两在买下小甘薯家的祖传玉珏后便所剩无几。

    规矩,李相思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在他心里有一个规矩,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哪怕对方是一个坏人。

    可李相思觉得自己似乎犯了一个错,会不会佘老爷已经察觉到危险,从后门跑路了?每一家当铺都会有一个秘密通道,在必要的时候用来逃生时使用。就在他想要站起身去里面一探究竟的时候,一阵敲门声从身后响起。

    刘清风看到李相思出现在这里似乎并没有惊讶,反而主动打了招呼,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他想要看一看李相思的剑匣中的剑。

    剑匣是空的,剑在佘老爷的手中。李相思喊了一声佘老爷,却无一人回应。

    空气变得有些沉闷,隐隐约约有一股血腥味。李相思闯进了内门,内门里面还有一间密室。

    密室之门大开,黑暗之中有棍向李相思刺来,李相思拍出一掌,说也奇怪,那棍却好似失去了力道,向李相思的手中送来。李相思看似阻挡却变成了顺手接住。

    刘清风燃起了火折子,把密室里墙壁上的油灯点亮,这才发现,佘老爷早已倒地,喉咙被一剑刺穿。

    李相思拔出剑,上面赫然有着血迹。

    密室之内,除了大大小小的奇珍异品,竟然还有一幅画挂在墙上。上面栩栩如生的大悲剑,和陈八刀柳离亭死亡时候凶手遗落的画纸一模一样。

    “我说,人不是我杀的,你信么?”

    刘清风盯着李相思看了半天,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相思叹了一口气,自嘲道:“是我,估计我也不信。”

    “我信!”

    一声怒吼自密室外传来,中年剑客因为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道残影,一剑刺向李相思的喉咙。

    李相思连忙挥剑格挡,一串串金星在幽暗的密室里如星星般的闪烁。可李相思终究还是大意了,中年剑客的剑实在是太狠,太毒,太阴,比他的剑更可怕的是,他有一颗要和李相思同归于尽的心。

    挡住了这狠毒的一剑,终究还是没能躲过接下来的一脚,李相思被踹翻在地。

    密室口的烛火这才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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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是被中年剑客的身影惊呆了。

    中年剑客的第二剑如幽灵般再次刺来,眼看就要刺穿李相思的心脏,却被刘清风手中的阎王尺拦住了。

    “柳老庄主,凶案现场,不允许无关人员破坏。”

    中年剑客正是柳重山,柳离亭被杀,他提前出关,为了给爱子报仇,追回被盗的离剑,他一路追查嫌疑人的踪迹,毫无头绪之际便一路跟踪刘清风,此刻得知李相思就是凶手,瞬间失去理智,只想手刃仇人,当下怒道:“可他杀了我的儿子。”

    “多谢刘兄。”李相思感激的看了一眼刘清风,吐出一口淤血,站起身来,“柳重山,要打出去打。这么多的奇珍异宝,是多少人的心血,就这么无辜的被毁坏,岂不可惜。”

    刘清风阻拦道:“案情没查明之前,李相思,你是嫌疑人,只要你肯配合,刘某一定确保你的安全。”

    刘清风小声嘀咕,李相思,你不是柳老庄主的对手。可李相思置若未闻,爽朗一笑,我也不是嫌疑人啊。

    “刘铺头,别人不领你的恩情,你又何必因公徇私呢?”

    柳重山对刘清风六扇门的身份有所顾忌,如果两人联手在这密室之内,自己也没必能讨得好处,当下冷哼一声:“有本事,滚出来和老夫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

    柳重山在当铺外面等了片刻,只见刘清风拿着离剑走了出来,丝毫未见李相思的身影。

    “李相思呢?”

    “从密室里溜走了。”

    柳重山气冲冲的再次闯入当铺,只见密室一片漆黑,待他重新点起烛火,在密室里搜查片刻,见墙壁上一块玉石有些古怪,用力一转,果然出现了一道暗门。

    “柳老庄主,你的剑。”

    柳重山狠狠地瞪了刘清风一眼,钻入了暗门。

    李相思一动不动地趴在房梁之上,他实在想不明白刘清风为什么要救他。一只老鼠在他身上爬来爬去,似乎对于这个突然闯入它家的庞然大物感到好奇,最为要命的是,它竟然开始向李相思的脸上爬去。

    李相思忍无可忍,却无奈被刘清风点了穴道,一时之间也解不开。

    好在年代久远的房梁早已被老鼠啃出太多的破洞,早已不堪岁月的摧毁,被李相思这么个大活人一压,终于断了。

    李相思被摔得七荤八素,却也阴差阳错的解开了穴道。当下一跃而起,生怕柳重山听到响声追来,赶紧溜之大吉。

    一股若隐若现的杀气,始终尾随着李相思,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猫,而躲在暗处的杀手,则像是一只黑夜的猫头鹰。

    尤清换了一身夜行衣,他打算直接刺杀当铺的老板,离开后他就后悔了,因为自己的剑心不狠,他错失了一次极佳的成长机会。

    他看到李相思跑了出来,便一路追踪。他以为是李相思杀了自己的猎物,决定杀了李相思,今晚他要杀一个人。

    那一剑并不算得上惊艳,却有着充斥着天地间的肃杀。就好似星火跌落在旷野,人间熄灭了烟火,山河铺满了白霜。

    桂花没了香味,菊花被折断了香颈。

    无情的一剑。

    李相思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同样刺了出去。这一件剑犹如春暖花开,多情的桂枝,好像在秋风的拂动下,在空中泛起了涟漪。熄灭的烟火,因为主人动情的咳嗽,天地间出现了生机。

    那是剑与剑的相遇,那是剑与剑的相吻,那是剑与剑的缠绵。

    尤清有些惊讶,自己的必杀一剑竟然被李相思躲过了,忍不住反问道:“是你杀了当铺的老板?”

    李相思摇了摇头,他不想浪费说话的力气,他明白自己现在要节省每一分精力,来全神贯注的对付杀手的剑。

    在他看来,那把剑就像是一只毒蛇,在月光下吐着幽冷的蛇信子,寻找着每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在自己的身上咬上一口。

    令李相思意想不到的是,他发现眼前蒙面人眼中的杀意在逐渐消失,然后慢慢地退散,整个人也随之变成了一片落叶,随风而去。

    李相思看着手中的剑,仿佛做了一个梦一般,他来不及多想,他又变成了受伤的猫,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

    小甘薯望着灵堂内的父亲,她知道他再也不会站起来了。一旁的母亲哭成了泪人,对于她来说,男人不在,这个家基本已经塌了一半。

    她对于父亲的死,在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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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年纪还不懂什么叫做伤感,她只是觉得父亲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觉,不用再遭受病痛的折磨。

    葬礼一切从简,聪明的母亲告诉她,千万不可以把家中有钱的事情说出去,不然可能会给她们造成杀身之祸。

    年幼的她点了点头,她吃惯了苦,哪怕明天继续帮地主家放羊,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她现在最担心的是,下午帮她的好心叔叔有没有把坏人打倒,不然母亲今后依旧会受到坏人的欺负。

    她在内心默默地向菩萨祈祷,甚至拜托死去的父亲向阎罗王请求,保护叔叔的安全,把那些坏人的性命统统带走。

    佘六从哥哥家走回镇上的时候,心情十分糟糕,他除了会摆面摊,什么都不会,自家兄弟受欺负,他什么忙也帮不上,他在怨恨自己的无能。

    佘六老婆则在一旁抱怨,“佘六,要我说咱就别管你哥家的事,佘老爷可是咱惹不起的人,你要为咱家考虑。”

    佘六怒道:“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再胡说就把你休了,送给乞丐。”

    老乞丐窝在墙角,听到了两人的谈话,打趣道:“大爷,可怜可怜吧,赏个婆娘吧。”

    “啊呸,你个癞蛤蟆……”佘六老婆一肚子气正愁没地出,一脚便踹了过去。

    似是撞鬼了,佘六老婆竟然倒在了乞丐怀里。

    “哈哈,这婆娘真的往我怀里躺,谢谢大爷。”

    佘六一听,抡起袖子就一拳干了过去,哪知突然手脚无力,也倒了下去。

    尤清握着颤抖的手,他一直觉得剑客的剑,就要够快、够狠、够毒,可今晚他突然发现,李相思的剑竟然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那种温柔,就好似他站在阴冷的破庙里,一直渴望的阳光,从裂缝里射下来,温暖而美丽。

    受伤的他,竟然能挡住自己必杀的一剑。

    尤清突然觉得自己好冷,他缩在墙角,抱着发抖的自己。他一直渴望有个人能抱一抱自己,可他的师父教给他的,从来都是杀人的东西。

    “当你比这个世界还冷的时候,你就不怕冷了。”

    老乞丐的声音自远方传来,尤清一个激灵,抬头望去,只见一男一女满脸惊恐的向自己走来,后面跟着的正是老乞丐,拄着破旧的拐杖,端着破旧的碗,碗里放着一文钱。

    尤清连忙站直身体,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师父。”

    “乖徒儿,今天师父怕你舍不得杀人,便送你一份礼物。”老乞丐向尤清点了点头,又转身向佘六二人说道:“你们两个,今晚必须死一个人,你们自己商量,谁死?”

    “能死在我徒儿的手中,是你们的荣幸。”

    “要知道死了的人才是最幸福的,活下去的人可是要继续受苦。”

    佘六看了妻子一眼,跪倒在地,“杀我,我早就活够了。”

    佘六老婆抱着乞丐的大腿,哀求道:“杀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当家的。家里还有三个孩子,不能没有他。”

    老乞丐一脚把佘六老婆踢开,面露鄙视,冷酷无情地说道:“动手吧。”

    尤清拔出剑,指向了佘六,因为他从不杀女人。可是看着一旁妇女哀嚎的目光,他又把剑指向了佘六老婆,却迟迟刺不出这一剑。

    “尤清,再不杀,他们两个都要死。”

    老乞丐的声音逐渐冰冷,对他十分生气。

    佘六老婆突然伸出双手,握着长剑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阿渔,不要啊……”

    佘六抱着老婆的身体痛哭流涕,“你怎么这么傻啊……”

    “没用的男人。”

    老乞丐一拐杖下去,当场把佘六的脑袋砸开了花。

    尤清跪了下去,乞求道:“师父,不要。你不是说只杀一个么?”

    “哼……你太让我失望了。因为你的优柔寡断,他是因你而死的。”

    老乞丐一拐杖把尤清横扫出去,重重的摔落在地,吩咐道:“他们的三个孽子如果能看到明天的黄昏,我便杀了他们全族。”

    “尤清,你要明白,你练的是无情剑,一个有情的人又怎么能练好无情剑,你必须斩断七情,哪怕是杀了为师,我也心甘情愿,死得瞑目。”

    老乞丐人已走远,声音如同鬼魅,如冰刃一般扎在尤清的心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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