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沈易心经
晚膳用毕，沈钦若回到自己房间，既熟悉，又陌生。几年没有回来住过了，陈设不变，物品还是自己习惯摆放的样子。房间一尘不染，想来是母亲时常过来打扫。坐下来，发了一会呆，出去找父亲要来了穴位图，同时还有一本薄薄的只有几页的书籍。
摊开图，是一张医馆里都有的普通的的人体周身穴位图谱注示，沈钦若把图挂在墙壁上，看了几眼，拿起书籍，书名《腧经简要》。
“气穴所发，各有处名。腧者，输，各系于藏。穴者，隙，经穴所注之处，故从穴。腧穴者，气府也。”
“腧穴，脉气所发，神气之所游行出入，非皮肉筋骨也……”
沈钦若自幼读书，识文解意早已轻而易举，理解起来毫不费力。通篇读下来，人体有八脉十二正经，共720个穴位，108个要害穴，活穴72，死穴36。互相沟通，互为表里因果。沈钦若看着图示，比照自己身体上的位置，记着穴位的名字。反复记了许久，感觉到睡意，躺在床上，家里真好啊，真舒服，沉沉睡去。
如此过了三日，终于记熟，到了晚间，又默默比着自己身体，背了一次，准确无误，兴奋莫名，好不容易才入睡。
翌日，给父母请安，用过早餐，出门在附近闲逛。惦记父亲要教给自己剩余口诀，早早回来，沈母知道父子二人要出去钓鱼，给带了点吃食，沈钦若和父亲一起去往河边。
沈境一如往常的坐在那个位置，眼睛看着已经下水的鱼漂，慢慢说道：
“沈易，幼早慧，酷爱读书，至中年，破万卷。沈易其人，实天纵之资。沈易之前，战乱频仍，天下动荡，沈家先人出自何方，来龙去脉无从考据。沈易之后，沈家虽偶有惊艳之辈，却再也没出过可与沈易比肩之人。”
沈境莫名叹气，道：
“朝代更迭，时至今日，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沈家沈易，还有多少人知道沈易是一位绝顶武道中人。”
沈境似乎眼中有唏嘘，轻叹：
“沈家后人持正、守身，沈易之巅峰，再无人超越。到为父，也是愈发不争气，苟于这方寸之间。”言罢有自嘲之意，轻言道：
“钦若啊，看你将来如何了。”还未等沈钦若说话，沈境又言：
“自沈易始，此口诀沈家历代口口相授，并未外传，所以也没有一个看起来很好听的名字。”
“钦若，世间武功心法都是依托于经脉而行，和人体周身穴位紧密相关，所以才让你熟记穴位。钦若，你听好了……”
“胎者，受生之宫也，息气纳于元海。脐下一寸三分，名曰丹田，丹田者，生气之源，太和元气居止之处，凡修行之人，行住坐卧常含纳真息于丹田，则得元气成实，若存精气于丹田，则内可视，外可敌。”
“澄息心定，神静净空，清净道生，道生自然，自然则逍遥，入逍遥，则自在无量。以意行气，念起元关，发于气海，神通先天，络于檀中，天雀飞来，再行人中。百而汇聚，天部金阳，落于长强，经尽极端，归于始端。以意领劲，俯瞰周天……”
沈钦若凝神注意听着父亲的讲述，听着听着，父亲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缓慢，一字一句的回响在脑中，不知不觉好像周围的景象都消失不见，眼中只有广阔无垠的天空和无尽的河水。
眼睛明明已经闭上，却又好像在睁着一样，天空和河水清晰可见。随着响在脑中父亲的声音，不知怎么出现的，体内一股微弱的热流，犹如涓涓小溪，在体内一个个穴窍间缓缓流淌。虽小，却不断，虽细，却有力，渐渐有了绵延不绝，生生不息的气势。
沈钦若大概知道，这就是所谓内功修炼了，遂静下心来，按照父亲的口诀导引热流流转。
此时的沈钦若在外人看来，好像一个平凡少年陪着一个平凡父亲坐在河边垂钓，少年百无聊赖，又恐惊了鱼儿而不敢出声惊扰父亲，只好坐着打瞌睡。实则已是入定状态，沈境轻轻的点点头，目光转向了的鱼竿，懒洋洋靠在椅背上。
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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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多久，沈境微微皱眉，袍袖无风自动，散出一圈无形劲气，遥遥把沈钦若罩了起来。只见沈钦若姿势未变，表情未变，皮肤略泛白，呈娇嫩质感，有细密汗珠渗出。围绕着沈钦若的坐姿，有一层层可见的涟漪泛出，好似阳光灼晒在水面，引起水汽升腾，光线扭曲模糊的感觉。
“这么快就到这种程度了，看来这些年真的未曾懈怠。”沈境暗自低语：
“我开始有点期待将来的你可以达到什么成就了，年轻真好啊……”
良久，沈钦若身边的涟漪散去，沈境悄无声息的撤去了罩在沈钦若身外的劲气。片刻后，沈钦若长长吐出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双眸如湖水般清澈明亮，看着旁边若无其事的沈境。问道：
“父亲，我……”
“你现在感觉自己有很大的不同，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是吗？“沈易打断沈钦若的话。
“这些年你每天都在默念的口诀，实是创自沈易的独家内功心法，我先前传你的就是心法的大部分，你数年不间断的行也默念，睡也默念，就是在修行，根基已固，只差补足心法就可融会贯通，如今不过是水到渠成。
“你认为的口诀给你静心静气的功效，是修炼心法的首要条件，也是修炼心法的作用之一。今天传你的这部分，就是导气引脉，化气为力，以力引气，以气导力，让你体内积蓄已久而你不自知的东西，自穴窍间关联起来，为你所用。换言之，就是内力，你现在的内力已然有不俗的水准，假以时日，修炼不辍，自保应无虞。”
“啊？”沈钦若差点惊掉了下巴，道：
“我才练了十年，已经是高手了？”
沈境笑道：
“想什么呢，你现在只是空有内力，却不会使用，有如身在宝山，却空手无一物，有什么用？况且初到此境界，尚未稳固，妄不可骄傲自满，还需日日勤奋。再者说……”
沈境眼睛稍稍眯了些，目有俾睨之色，说道：
“我沈家心法，岂是凡俗平庸之辈所能揣之。昔年之沈易，退隐之时，已登峰造极，世间罕有敌手，所创之心法，经沈易半生雕琢，返璞归真，只是从未现于世间，故而天下不知。这是这位沈家先人留给沈家后代的无上珍宝啊。”
沈钦若面现激动之色，兴奋的说道：
“父亲，那您是什么水准啊？”
“我？”沈境惫懒的靠在椅子上，慢悠悠的说道：
“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都不重要喽。”
沈境稍微顿了一下：
“你现在经脉已贯通，真气时时流转，按照你既往的方式修炼，日日皆有进境。此心法没有特别要求，只有一件事，在未成年之前，不可破身。”
“钦若，你看……”
沈境随意的把食指和拇指扣在一起，曲指弹出，只见稍远处的河水好像被石子击中，凹进去，稍后就又恢复原来的平静。
沈境淡然的把手指放下，说道：
“待你练至气可破体，无声无息。击空而无声，击水而无花，天下尽可去得。当然，切不可目空一切，恃技凌人，须知世间总会有比你出色，胜过你之人。”
沈钦若惊讶的合不拢嘴，这才知道，父亲真的是一位深不可测的人，自己自己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父亲。刚父亲展露的这一手，已是令他瞠目结舌。
“还有……”，沈境收了收鱼线，准备下网抄鱼，道：
“你现在精华外露，锋芒难掩，切不可招摇。刚贯通经脉，需细细体会个中奥妙，仔细揣摩。待练至神气内敛，真气圆转自如，届时你喜欢去哪里，皆由你。”
“父亲，那兵器呢？兵器，孩儿用什么兵器啊？”沈钦若难掩兴奋，蠢蠢欲动说道。
“痴儿，武功到高深处，手、脚、关节即可为武器，人体自身就是最忠实、最无尽的武器。外界的事物，也可作为武器。一花一叶一草一木，水、风、雷电，招之即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切外来武器都是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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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的，只有你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倚仗，不要依靠外来，要相信自己。有一天，你可能会有自己喜欢的武器，世上的神兵利器自有其存在的道理，只是不要过于依靠这些身外之物，而疏忽了对于自身的锤炼。”
沈境开始整理，说道：
“好了，今日对你来说，非比寻常，回去自己仔细体会感受，收拾回去吧，记得不要告诉你母亲。”
自此，沈钦若每日除了读书，陪父母，就是习练心法，日日不缀，遇到疑问处，就悄悄去询问父亲，沈境高屋建瓴，往往根据沈钦若的提问，直指问题深处本质，并引导沈钦若进入别开生面的另一局面。同时，受到沈易的启发，沈钦若开始阅读能够看到的一切书籍。
沈钦若从童年至少年这一重要时期，由于多年在外，儿时的玩伴也不太熟悉了，有些已经搬至不知何处，所以也没有什么伙伴。平时累了，就出门四处走走，看看自己家乡的山山水水，市井街巷。
某日，沈钦若寻了一处山水幽静之地，若是有了新感悟，就来此处仔细体会和演练。有时一日甚至几日不回。由于沈钦若已回家侍奉父母，沈母也不苛求沈钦若每日在家里。只当是孩子心性习惯了游山玩水，不喜欢在家里。
如此过了两年，是年沈钦若十七岁，已成年。修炼上层内功也有十余年，形体和气质发生明显变化。身材修长挺拔，黑色的皮肤已褪去，皮肤莹润洁白，脸型已脱离婴儿肥，略瘦削，五官精致，眉眼细长，目中的精光虽早已内敛，但依然可见清澈明亮。整个人没有了二年前贯通经脉时收敛不住的耀眼光芒，加之时常读书，气质上更像颇有家教的翩翩公子。
一日，饭后沈境叫上沈钦若，父子俩漫步在街巷小路，沈境说道：
“钦若，我经常观察你，你的进步为父都看在眼里。近日观你气机流转已渐臻圆融之境，单论心法内力，寻常武人已非你敌手。内已修，外需炼。你年纪尚轻，久居家中无甚意义，广阔天地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那里才有无限的可能和希望，想不想再出去走走？”
“父亲，不瞒您说，我也有此意，孩儿也已长大了，留在家乡，再无裨益，想去汴京看看，若有机会，还想去辽夏看看。”
沈境点点头，道：
“钦若，为父希望你放眼普天之下，而不是一城一池，一家一国。你或能有大胸怀，我也是很欣慰。宋、辽、夏鼎力，现在自是一派和平之象，通商贸易，互通有无，但未来大战不可避免，只是终究苦天下百姓矣。”
“去吧，多走多看，我与你母亲都身体康健，不必惦记。出门在外，我无须嘱托更多，只要你心怀苍生，不必强出头锄强扶弱，不必时时扶危济贫，把自己的力量用于寻找导致强弱贫富的根源，从根源处入手，即可迎刃而解。
“家里已经没有什么教导你了，更多的，要靠你自己在外面获取，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不可荒废，亦不可过于执着。”
“另外，你身怀武功之事，不可轻易显露，以免遭人觊觎。也不可欺人凌人。君子当立德行，而非武力。当你用君子的方式解决不了你面对的问题，不必拘泥，出手即可。打不过人家，被人家打，尽管回来，为父在。为父给不了你太多，只能尽力让你变得更好，然后站在这里，支持你。”
“上乘内功，随着修炼的时日加深，内力会有倍数级的增长，算起来，你现在已修炼十几年，待到数十年后。你的对手会越来越少，你发现，越来越寂寞，你最大的对手就会成为你自己，战胜自己，就会有突破，否则就会原地踏步。不要故步自封，不要忘记自己的初衷，不可忘本，不可菲薄。”
“内力是武道的根源，你的武器就是你自己，好好利用。”
“沈家心法，不传外人，切不可擅传，也不可擅显。”
“这次你出去没有时日约束，随你自己心意，多回来看看我们即可。”
“你是大人了，凡事自己做主，凡事考虑周全。”
“去了汴京，可去相国寺，那可是一个热闹的地方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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