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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识尽愁滋味

    朱云怡和皇帝对弈了三局,其中皇帝赢了两局,而她则赢了一局。

    后来因为时间不早了,皇太孙还要陪太子妃回东宫,伏煌也过来提醒朱云怡,说皇帝连日劳累,太医叮嘱要早些休息。故而虽然意犹未尽,朱云怡也只好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棋子,与朱瞻基一同请安离开了。

    朱云怡心想太子妃或许还在永宁宫,便带着朱瞻基一起回了永宁宫。

    回到永宁宫后,才发现太子和赵王都已在永宁宫了。原来他们二人得知朱云怡回宫地消息,离开乾清宫后便径自来永宁宫看朱云怡了。

    赵王说他已收到朱云怡派人从清平卫送来的菊花,早已将它们栽在赵王府的东篱亭畔。

    说这些话时,赵王的语气明显有些伤感。

    众人都知他口中的“东篱亭”是前赵王妃徐恬去世后,赵王专门修建的一个纪念她的亭子。因为徐恬酷爱菊花,故而赵王便在亭子四周栽满了菊花。

    其实何止是东篱亭畔,整个赵王府都是菊花的世界。

    听了赵王的话后,赵王妃沐爱荷轻声叹了口气,神情颇为伤感,但也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汉王因为与朱云怡不睦,故而不愿踏足永宁宫。更因为知道太子妃已在永宁宫,而太子也定前往永宁宫看望朱云怡,故而更加不愿前往那里。不过他对汉王妃情深义重,又想到雪大路滑,故而便一直在午门等汉王妃,好与爱妻一起出宫回王府。午门寒风刺骨,但不管寒风再怎么凛冽,他心里也觉得暖暖的,丝毫不觉寒冷。

    赵王久在军旅,格外眼尖,朱云怡等人刚踏进永宁宫的宫门,他便注意到了站在朱云怡身后扮作小太监的郁且狂。赵王做梦也想不到郁且狂居然来到了宫里,如今猛然一见,心中自然格外欢喜。但他并非冲动浮躁之人,也知郁且狂毕竟是宫外男子,故而便没声张,只是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郁且狂也已看出赵王已认出自己,于是他悄悄给赵王使了个眼色,示意其不可声张。赵王本就不打算立即与郁且狂相认,此刻又见郁且狂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便会心一笑,不再理会郁且狂,转而与朱云怡聊起了别后经历。

    朱云怡与太子夫妇、赵王夫妇、皇太孙和汉王妃的关系都很好,彼此之间都有说不完的话,直到黄昏时分,众人才各自回府。

    赵王和汉王虽然就藩在外,但在京中自个都有王府。汉王妃来到午门时,见汉王兀自还在刺骨寒风中等自己,内心深处不由得大为感动。

    送走太子等人后,朱云怡还在暖阁里陪张贵妃说话。众下人因为还没吃饭,除了留下几个伺候张贵妃和朱云怡外,其余便都去暖阁用餐了。

    过了许久,张贵妃和朱云怡都觉得困意来袭,故而便都有了上床休息的念头。朱云怡与母妃许久未见,执意要和张贵妃同睡一榻,张贵妃笑着应了。

    张贵妃和朱云怡母女两人同睡一榻、有说有笑,都觉得这等天伦之乐让人无比开心。

    郁且狂则住在了一间下人住的庑房里,这间庑房虽然空间狭小,但他此时不过是紫禁城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太监”,能单独一人享有一个房间已然是极为奢侈之事。若非朱砂特意为他安排了这个房间,此刻他就得在另一间庑房里与其它太监共挤一个房间了。

    郁且狂睡得正香甜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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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他为人极为警觉,虽然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他已把向来不离手的秋霜剑交给了朱砂保管,但听到那阵声音后,他还是立马翻身而起,然后左手成掌、右手成拳,做足了防备的姿态。

    果然是来者不善,郁且狂刚翻身而起,便感觉到迎面有阵风扑面而来,显然有人正在攻击自己。虽然秋霜剑未曾在手,但郁且狂丝毫不慌,凭一双赤手空拳与来者斗了起来。

    黑暗中郁且狂看不清来者的面貌,但拆了几招后,便觉得那人身手不俗,似乎不在自己之下。他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故而没有大声叫唤,只是无声无息地在于那人拆招。

    再拆了十多招后,郁且狂突然觉得那人的身手有些熟悉。

    那人出手毫不留情,虽然未用兵刃,但拳脚功夫确实不俗,招招攻向郁且狂要害。郁且狂本来觉得这人的招式有些熟悉,想要静下来想想他的真实身份。然而那人出手既快且狠,丝毫不容郁且狂多想。

    再拆了一百多招后,郁且狂终于一拳打在了那人的胸膛之上。那人哼了一声,然后低声赞道:“老弟好本事,哥哥不及你了,真乃祗看后浪催前浪,当悟新人换旧人也。”

    那声音对郁且狂来说可谓再熟悉不过,正是他毕生知己赵王朱高燧的声音。

    “哥哥怎么来了?”郁且狂喜道。因为过于欢喜,他已忘了要压着声音,以免被他人听见。

    “老弟小点声,以免被宫人太监听见。”赵王小声答道:“日间我见老弟扮作一个小太监跟在云怡身后,心中好生欢喜。只是那时碍于他人无法相认,不得已才与此刻偷偷来见老弟。我与老弟久未切磋,此刻自然要来试试老弟的身手。见老弟身手不凡,功夫又上一层楼,做哥哥的欢喜得很。”

    当年在南京皇宫为质时,朱高燧便常在深更半夜潜入长寿宫,然后偷偷带郁且狂到城楼上喝酒舞剑、赏月听风。那时郁且狂还是孩子,而朱高燧正值青春年少,两人均是活力四射的年纪。那时他每次于深更半夜来长寿宫找郁且狂时,都会像今晚那样试试郁且狂的功夫。只是现在赵王已是不惑之年,郁且狂没想到他居然还如年少时那般深夜翻墙来找自己。

    “哥哥过誉了,咱俩八斤八两,这才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郁且狂笑着调侃道。

    赵王本想哈哈大笑,但想起此时尚在永宁宫,他只好压着声音笑了笑,然后对郁且狂说道:“外头积雪未消,由兼月色皎洁,咱俩便如少年时一样去城墙上看雪赏月,再喝上几壶朝鲜进贡的人参酒,想来必定妙不可言。”

    当年在南京皇宫时,朱高燧也尝尝去偷御酒坊里珍藏的朝鲜人参酒,偷出来后便与郁且狂共饮,郁且狂嗜酒的习惯便是从那时开始养成的。

    听了赵王的话后,郁且狂只想拍手叫好,于是他急忙穿好衣服,然后和赵王一起翻墙出了永宁宫,之后两人便径直往城墙奔了去。

    这几日紫禁城朔雪连连,直到今早才停了下来,此时积雪已然结冰。紫禁城红墙黄瓦,便似一个一望无际的琉璃世界,而雪后的紫禁城又多了一抹白色。皎洁的白色与明亮的黄、红两色交织在一起,给紫禁城添了一种远不足以用语言描述的风流。

    此时月色皎洁,如银的月光泻在明黄的琉璃瓦上,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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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的反光更为夜色增添了几分魅力。赵王与郁且狂坐在城墙头,时而比武过招,时而谈诗论画,时而把酒对月,两人均觉十分欢喜。

    幼时郁且狂便是这样和朱高燧在南京皇宫的城墙上把酒言欢,只是南京毕竟位于南方,雪下得远不如北国那么大,此时此刻郁且狂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天真浪漫的孩童时光。回想起孩童时代的天真与快乐,在联想到这些年来的经历,想到自己于时不合、于世不群,想要科举取士最终却报国无门,加之父亲不爱、恋人离去、兄弟不和,郁且狂不由得感慨万千。

    好在上天并未完全无情,让他认识了朱高燧和朱云怡两兄妹。常言道朋友贵精不贵多,有朱高燧这么一个知己好友,他便觉得心满意足了。再想到才情卓绝的朱云怡,郁且狂的脸上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了幸福而甜蜜地微笑。虽然他知道自己与朱云怡地前路肯定道阻且长,两人地将来也充满了不定性,但他明白朱云怡是全心全意喜欢自己的,就像自己全心全意喜欢她一样。想到两人均对对方情真意切,郁且狂便觉得不畏前路道阻且长了。

    俗话说高山流水遇知音,古有伯牙鼓琴,钟子期知其所想。今日赵王与郁且狂这对莫逆之交亦是心念相同,当郁且狂开始回想往事时,赵王的心里也已被往事堵得水泄不通。

    当年与郁且狂在南京城墙上把酒言欢时,赵王是何等的无忧无虑、明媚开朗,便如现在的皇太孙朱瞻基一般。那时虽然身为人质,但他自命不凡、意气风发,又因心上人徐恬还在顺天府等着他回来。每每想到徐恬这个人淡如菊、优雅恬静的心上人,赵王便会会心一笑。那时他意气风发,丝毫不知愁为何物。然而造化弄人,后来徐恬虽然成了他的妻子,却始终没有生下孩子。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皇家更是如此,因为徐恬膝下无子,最终被废去王妃之位,出身云南沐府的沐爱荷则接替徐恬成为了继王妃。

    后来徐恬受不了打击,更是因此而“自杀”。赵王最是重情重义,徐恬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对徐恬情深义重。谁知徐恬先是被废,然后又自杀身亡,只留他一人孤独在世。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悼念徐恬,甚至将亡妻葬在王府之中,以便他时时悼念。又在赵王府里遍植菊花,同时专门修了一个东篱亭来纪念亡妻。然而人死不能复生,不管赵王再怎么悼念,徐恬终究是不可能重新回到世上了。

    少时他聪明伶俐、文武双全,又兼爱人在侧,是个最阳光明媚的少年。然而造化弄人,心爱之人的离世给了他最沉重的打击,让那个曾经明媚阳光的少年郎变得沉默寡言、愁容满面。他本是皇室子弟,若能像其他人那样三妻四妾,不钟情于徐恬一人,说不定就能忘了爱妻离世的苦恼。然而他天生重情重义,而重情之人又最容易为情所伤,情深不殇,自古如此。

    岁月最是无情,最终还是把曾经不识愁滋味的明媚少年逼成了识尽愁滋味的中年男子。

    想到这些年的经历,赵王不由得泪如雨下。郁且狂亦是真性情之人,哭笑皆由自己,丝毫不在意他人看法。他和赵王心念相同,自然知道赵王所想。又想到自己的经历,他也不由得泪如雨下。于是两人在城头一边喝酒,一边向对方倾诉内心得苦楚,倒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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