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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朱云怡本是喜茶之人,今夜寒风呼啸、银装素裹,正适合喝上一碗热乎乎的茶。于是接过茶后,朱云怡便先浅浅地品了一口。

    品了一口后,朱云怡便觉得这茶汤与寻常茶汤的味道有所不同。相较于寻常茶汤,这杯茶的茶汤则多了些咸味,似是在煎茶时加了一些盐巴。

    郁且狂、钟钧、竹沥姑姑和朱砂也尝到了茶汤里的茶味,只是他们对茶知之甚少,还以为白衣男子和常芙蕖煎的是一种较为罕见的茶,故而煎出来才有咸味,就像某些茶会散发出特定的香味一样。

    朱云怡精于茶艺,又尝遍了天下好茶,知道世间并无带有咸味的茶叶。于是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火炉,只见火炉上架着一个陶罐,陶罐里还有一些茶汤,茶汤上面飘着一层绿色的粉末。再看火炉旁的小几时,朱云怡又见上面放着一个小石磨,石磨旁的竹筐里还放着半块饼茶,竹筐边放着一个陶碗,里面盛着半碗绿色的粉末。

    看到这些后,朱云怡便明白了一切,于是她又品了一口常芙蕖递来的茶,然后轻声吟道:“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

    听了朱云怡所吟之诗后,白衣男子会心一笑。他端起火炉上的陶罐,给朱云怡续了一杯茶,然后也轻声吟道:“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竹沥姑姑、钟钧和朱砂听得一头雾水,都不知道白衣男子和朱云怡在说什么。

    郁且狂读过很多诗,知道朱云怡与白衣男子所吟之诗均出自唐朝白居易的《山泉煎茶有怀》一诗。该诗诗云: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说的是诗人以清凉的山泉煎细末如尘的抹茶,他手里端着一碗茶,无需任何理由,仅仅只是想把这碗茶送给像他一样也喜欢喝茶的人。看到陶罐里的茶汤上面漂浮着的那层绿色粉末,又见小几上的小石磨和半块饼茶之后,郁且狂便明白了白衣男子和常芙蕖正在煎茶!

    “敢问这便是煎茶么?”郁且狂奇道:“恕郁某见识浅薄,在下只在书上看到过煎茶一说,平生却从未见过有人煎茶。”

    听了郁且狂的话后,白衣男子微微笑了笑。然后他将目光转向了朱云怡,温柔地说道:“素闻雅宁公主精于茶艺,想来应该足以为郁相公答疑解惑吧?”

    朱云怡没想到白衣男子早已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同时竟然也知道郁且狂的姓氏。她本来觉得有些惊讶,但看到白衣男子身边的常芙蕖后,一切疑惑便都随之迎刃而解了。毕竟常芙蕖是芙蓉浦主人,早在苏州府时,她即已知道朱云怡的真实身份。那晚她与白衣男子飘然离去时,朱云怡已观察到他们之间的神情格外亲密,适才又听白衣男子称常芙蕖为“拙荆”,因而朱云怡断定他俩早已结发为夫妻。

    想到这里时,朱云怡不由得想这个白衣男子会不会就是梅花峪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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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年纪尚轻,看起来不过与郁且狂上下年纪,自然不可能自己的舅舅徐潜。于是朱云怡猜测这个白衣男子应该就是舅舅之子,也就是自己的亲表哥。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朱云怡嘴上并没说出来,她只是给郁且狂答疑解惑。

    按照朱云怡的说法,白衣男子和常芙蕖正是在煎茶。传闻神农在野外釜锅泣煮水而发现茶叶煮水可喝后,人们便开始饮茶。后来随着王朝更迭、时代变化,人们的饮茶方式也在发生着变化:从烹茶、煮茶,点茶,再到现在的泡茶。这些饮茶方式各不相同,也各有特点。唐朝时被尊为“茶圣”的陆羽在其《茶经》一书中记载了一种独特的饮茶之法,即白衣男子与常芙蕖所用的“煎茶”法。煎茶时需先将饼茶置于文火之上炙烤,待其冷却后用石磨研磨成粉,此即抹茶粉。磨抹茶的同时,还要生活煮水,待水第一次沸腾时后往里投入少量盐巴;第二次沸腾时往里投入磨好的抹茶粉,并不断环搅茶汤;第三次沸腾时则出汤品茶。

    至于第一次水沸时加入少量盐巴之目的,则是调合茶味。

    唐时煎茶之法极为盛行,不仅在陆羽的《茶经》有记载,亦被各大诗人在其各自的诗中所广泛提及。如白居易《山泉煎茶有怀》里的“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又如张蠙在《夏日题老将林亭》里的“井放辘轳闲浸酒,笼开鹦鹉报煎茶”。

    唐朝盛行煎茶和煮茶,宋朝盛行点茶。宋元之后,泡茶开始流行起来,而且人们逐渐地不再往茶汤里加盐巴、薄荷、姜等调料,开始品尝茶叶本身的清香。到了明朝时,泡茶之法已广为流行,即便煮茶亦极少往茶汤里加其它调料,故而钟钧等人才会不知何为“煎茶”。

    而抹茶即“末茶”,即将茶叶磨成粉末之状,故为抹茶,适才郁且狂和朱云怡所见的那个石磨便是用来磨抹茶的工具。唐时人们常用抹茶“煎茶”,到了宋朝则流行用抹茶“点茶”,当时“点茶”之风格外盛行。后来元代宋、明代元,明太祖在建立大明后曾下了一道诏令,吩咐今后禁止使用茶饼,朝廷自此只收散茶,不再收团茶,慢慢地点茶之法也被冲泡之法所取代。

    朱云怡曾听人说过东瀛将向来仰慕中华文化,其把中国茶道改良为东瀛茶道,抹茶在东瀛得以发扬光大,在中华则慢慢销声匿迹。想到这里,朱云怡心中便觉得十分难受。

    中华茶道由繁至简、由高雅至通俗,随着时代变化,也抛弃了不少繁文缛节,慢慢地使得饮茶之风盛行全国,使茶成为雅俗共赏、穷富同饮、老少皆宜的日常品。东瀛茶道在中华茶道的基础上加以创新,但亦有礼仪繁琐、耗时费力的一面。对此有人认为是保留了中华之风,也有人认为过于阳春白雪。对于中华茶道,则有人认为已失原本之精华,也有人理当与时俱进,不可抱残守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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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此朱云怡认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中华茶道与东瀛茶道各有优缺点,理当相互尊重、相互交流、相互学习,双方不可尊我贬他,亦不可尊他贬我。

    但对于原本之中华传统,朱云怡则一直认为我辈理当将其发扬光大,切不可将之随意抛弃。正是因为煎茶之法已不多见,而今晚却在这间小屋子里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煎茶之法,朱云怡不由得感到有些感动。

    听完朱云怡的一番解释后,郁且狂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他对茶道虽不精通,但也颇有了解,听过“烹茶”、“煮茶”、“点茶”、“斗茶”、“沏茶”、“泡茶”等相关词语。今晚听了朱云怡的解释后,他对茶道又有了更多的了解。

    在朱云怡解释的同时,白衣男子和常芙蕖又重新煎了一罐茶。等朱云怡解释完后,白衣男子心想说了这么久,只怕她口也干了,便又给她续了一碗茶。

    给朱云怡续完茶后,白衣男子又分别给郁且狂、竹沥姑姑、钟钧和朱云怡续了一碗。

    朱云怡之所以来到梅花峪,所图乃是太祖当年留下地关于《洪武要略》的秘密,自然不是来品茶的。她本想直接问白衣男子是不是梅花峪的主人,然后再向他打听关于《洪武要略》的秘密。但看到白衣男子和常芙蕖淡泊安然、与世无争的神情,又见他们只顾专心煎茶,似乎外界的所有纷扰都与其毫不相关后,朱云怡又觉得有些不忍打扰他们。

    郁且狂的感觉也和朱云怡一样。当年他读陶潜之诗时,总会不由自主地陶醉于诗里那种悠然自得的闲适与淡然中,觉得那才是真正悠然自得、淡然自若的人生。但他也一直认为那样的生活只存在陶潜的诗中,那样的隐者也只存在于陶潜所幻想的世界里,就像他笔下的桃花源再怎么美好,渔人、太守、刘子骥最终还是没能找到那个与世无争的仙境。

    然而今晚见了白衣男子和常芙蕖后,郁且狂才明白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陶潜笔下的隐者。白衣男子和常芙蕖是那么的淡然,又是那么的平和。郁且狂最喜欢观察别人的眼神,自然也没放过白衣男子和常芙蕖。今晚的常芙蕖已不再咄咄逼人、不再争强好胜,她和白衣男子一样,眼神干净得像一湾未被污染的清泉,里面只有淡泊与安然,丝毫没有其它杂质。

    等众人喝完手里的茶后,白衣男子和常芙蕖又分别给他们续了一碗。

    茶碗不大,只比常见的斗笠杯稍微大了点,一碗茶刚好够一个人品三口。朱云怡看了一眼手里的茶碗,只见这茶碗的材质是粗陶,并非名贵的瓷器或金银。但恰恰是这极为普通的粗陶,却让人以返璞归真的感觉。便如他们的主人:虽然白衣男子和常芙蕖只穿着棉麻做的衣服,却让人感觉十分符合他们的气质,隐约给人陶潜笔下的“复得返自然”之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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