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襄看乌有居士呆若木鸡地半张着嘴,一脸苍老之色,心里也酸酸的不是滋味。他拉了雀儿,轻轻唤道:“师父,咱们也走吧。”
仨人默默出了洞窟,早起的太阳不知何时隐退了,洞外已是一片银白,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遮没了丑陋的裸岩和凄楚的枯叶,迷迷蒙蒙的混沌中,惟见不远处的几棵虬松还依然故我,不愿舍去苍翠的颜色。
宝婆婆像是被白茫茫的大山吞没了一样,早不见了身影,只一行脚印也快被雪片填满了。
雀儿小孩子天性,一转眼就忘了离别之念。他一阵欢呼,竟在雪地上打起滚儿来,逗得乌有居士也不由绽出笑意。
陈襄其间一直转着脑筋,见乌有居士脸色有缓,立刻心生一计,故作诚实地问道:“师父,咱们这回出去,你老人家说说看,要是我以后碰到喜欢的东西特别想弄到手,可人家又不给咱机会,我该怎么办?”
“臭小子,说你笨你就真笨起来看,啊?这还用问师父吗?动动你那猪脑袋,你自己想办法……”乌有居士话到半路,张眼看见陈襄怪模怪样的表情,瞬间反应过来,骂道:“他妈的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教训你师父?呵呵,小混球。”
他立时喜笑颜开,搓着双手又道:“好吧,你此番带着雀儿闯荡江湖,要多加小心哦。我看你内力还欠些火候,让我助你一把。”
陈襄知他要度真气与自身,心头热乎乎的。内力被巫雨浓化去而重新集聚还时日无多,这几天与师父师娘这世上的两大高手在一起,感染精气神已很充盈了,进境太速也怕自身吃不消,忙拦住乌有居士并推着他道:“快去吧,去吧,我慢慢修炼好了,等我把事儿办妥了,就上天山看师父和师娘。”
乌有居士转身拍去雀儿身上的雪,又上上下下把陈襄好一顿打量,嘱咐道:“别给你师父丢脸哦,看见你爹爹时,就说我在老地方还藏了一棵千年的老山参,让他取去,他知道的。”说罢,顺着宝婆婆的脚印追了下去。
陈襄望着乌有居士越来越模糊的身影,热泪这才流下来,他在世间又多了一份挂念。
雀儿在一旁神色迷茫,不解地问道:“襄哥哥,怎么都走了?奶奶和你师父不跟咱们一道么?”
“你奶奶和我师父有特别特别棘手的事情要办,嫌咱们累赘,就顾不上咱俩了。没有奶奶护着你,你能不能行啊?”
“太好了,就我和你,咱们俩,那不是想干啥就干啥了吗?也怪事儿了,奶奶平时很吓人的,怎么这两天像菩萨样的老是笑呵呵的,奇怪,奇怪。”雀儿蹦蹦跳跳地嘟哝着,不多时,便把自己弄得雪人似的。
再回杯犀镇,街市的繁华仍令陈襄撇嘴咋舌叹羡不已,雀儿更是欢喜得惊叫连连。
自随奶奶数千里赶赴辽东,一路尽是草原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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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小村落,哪见过这等热闹。
他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地早是鼻尖见汗,也不管果摊儿菜担,总要粘上一阵。陈襄便也由着他高兴,跟在后面给他拿着各种的小吃儿玩意儿,随着人流慢慢地挪动,雀儿却还是见啥都要摸摸尝尝。而最令雀儿惊奇的是石子样被叫做银子的,一小块居然能换好多东西,不时地回身伸出小手涎着脸笑道:“襄哥哥,还有么?”
乌有居士临别时,塞给陈襄一把碎银和几张银票,陈襄不及细数便顺手揣了,估计也花不了那许多。此时看雀儿开心,笑着摸出两块碎银任由他花去。
从雀儿跟了他,陈襄暖暖的心头格外畅亮,他有了个亲近的人。
一路下来,讲几段戏文,问问天山的情景,想不起话头就给雀儿传几招剑法乒乒乓乓地对拆几招,让他打个痛快的。
虽然急着要赶去曾住过的那家居仁客栈寻到自己的包袱,也不知是不是如师父所料被霍文均藏到了房梁上,可又不忍催促雀儿,就这样转来转去地在市集上已不止遛了两个来回。
“找不找得到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陈襄思忖道,转念间又想到文文那个惹事的祸精这几天不见踪影,大约看没啥热闹了,跟霍文兰回家去了。“也许是被那个慕黎吓跑的,”这念头让他憋不住嘲弄地一笑,如同霍文均就站在对面一般,但笑过又觉有股略见酸楚的滋味吐不出咽不下。
他正胡思乱想地跟着雀儿信步逛去,猛见孙楚楼拨开身前几人冲出来,抓住他又是拍又是摇地大声嚷嚷道:“二弟,二弟,哈,你鬼鬼祟祟地让我找你不着,怎么回来了也不先跟大哥打个招呼。”
陈襄也是意外,欣然戏谑道:“刚进城还没走到楚楼兄常去的地方呢,嘿嘿,一准知道能见到大哥,不想在这里就碰到了。”
孙楚楼呵呵地笑的开心,一眼看到陈襄手里满满捧着攥着的东西,再道:“就知道二弟回来定不是想与楚楼对酒,买这些好吃好玩儿的要讨好哪位姑娘姐姐呀?”
陈襄面皮儿一红,反讥道:“大哥名士风流,自然想的念的以为别人都该学得如楚楼兄一般洒脱,不像陈襄苶傻粗笨,只会做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这是替雀儿拿着的。”
说到雀儿,陈襄忙四下搜寻,见雀儿仍围着一个捏面人的老者前前后后地看稀奇,唤了好几声才把他喊回来。
“来,雀儿,见过楚楼大哥。”陈襄抚弄着他的头发拉他到身前,又对孙楚楼道:“我的小表弟,叫雀儿。”
千朵莲花山会盟之时,孙楚楼晚到一天,没看到雀儿大出风头的场面,对眼前这么个毛孩子也不以为意,随口打个哈哈道:“小表弟一看就是机灵的孩子,往后定会大有出息。”
雀儿则歪着头上下打量着孙楚楼,伸手捻了捻不是绫罗也是绸缎的夹衫,朝他一吐舌头,道:“大哥真新鲜呢。”
“雀儿真会说话,好好。”孙楚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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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挽住陈襄的臂弯,“楚楼又多了个兄弟,走走,咱们哥仨找个地方好好庆贺一番”
陈襄看日已当午,即附和道:“正是,就去居仁客栈如何?”
孙楚楼略一迟疑,道:“居仁客栈嘛,没滋没味的,镇上新开了家卤肉馆,据说很不错。”
陈襄不解地询问道:“嗯?”
孙楚楼躲闪开陈襄的目光,“嘿嘿”地干笑两声,“不瞒二弟,楚楼这阵子帮衬几个朋友打点应酬,手头花空了些,居仁客栈宰客,他妈的忒也贵了,按人头没个十两二十两的也出不来。”
陈襄明知这位把兄说话没个准撇,但经常没钱倒是真话,也不点破,拍拍腰包道:“没关系大哥,陈襄还有些银两,我有的就是大哥有的。”
听陈襄的口气,不单有银子,好像还有不少,孙楚楼立时摆足了精神,扯出从不离身的折扇“唰啦”抖开了,进了客栈冲着柜上招呼道:“老赵啊,快先把你家上好的窖酒烫上两壶。”
赵掌柜的抬头见是孙楚楼,装作没看到急忙扭回身,一旁的店小二迎上来点头哈腰讷讷地道:“不好意思,不是怠慢孙少爷,实在这个月利薄,东家不让再赊账了。”
孙楚楼俩眼一瞪道:“真是店大欺客,就那么三二百两丁点儿小钱儿,晚几天凑个整再付你不成么?唧唧歪歪的。”
他推开小二紧走几步倚在柜台上合了折扇,以扇骨敲着台面道:“老赵啊,楚楼没权没势瞧不起就罢了,我二弟陈襄陈少侠来了,怎么也不理不睬的,霍姑娘面前不好交待吧。”
赵掌柜的听这一说,回头望向孙楚楼身后,见果真是陈襄,三两步绕出柜台,不停搓着双手抱歉道:“这几回叫孙少爷搅昏了头,硬是没看到陈少侠进来,莫怪,莫怪。”
“老哥哥可千万别这么客气,只叫兄弟就是了。前日给老哥哥添了不少麻烦,临走急急忙忙的却忘了付宿费。”陈襄打断他,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捻开了,拣出张三百五十两的递过去道:“我楚楼兄欠柜上多少?这次一并结清了吧。”
赵掌柜涨红了脸推却道:“按说呢,欠债还钱,若是孙少爷给的,我就收了,可陈……陈……陈襄兄弟掏钱出来,那是万万不能收的。我家文均小姐特别吩咐过,陈襄兄弟但凡在这儿的花费,都记到她的账上。”停了停,接着笑道:“我家小姐你也不是不知,难缠的紧。”
“文均小姐又回来过?”陈襄就着话头急急地问道。
“还是上次你们前后脚离开这儿,就一直也没回来。”
“那,有她的消息么?”
“最近没听说,反正小姐精灵古怪的哪儿都去得,她找你好找,你找她就难了。”
“也是的,我最后见她是跟文兰兄作一路的,不过眨眼的工夫就没影了。”陈襄也不由苦笑道,一瞥间,突地感觉有种异样的神情从赵掌柜的脸上一闪而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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