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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紫烟

    十月初一日,吉日良辰,宜出行,会友,纳彩,祭祀。

    陈襄美美地睡醒了,睁开眼睛,就看见智员公正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有酒吗?”智员公急急地问道,待见到陈襄摇头,大失所望,自去嘟哝了“人都哪去了,是散了么?散了好,散了好,结盟就是结仇啊。”

    陈襄起身四顾,目光所到之处一片旗旌倒偃,棚帐倾翻的凋敝景象。

    山坳里,仅有智员公与自己两个人,显得更为空阔。

    霍文兰的马车也不见了,不由让他想到霍文均。经几回相处,喜爱之情早掩过些许的恨意。而如今,天地间像是只有自己孤身一人,说不出的寂寞孤独。

    陆陆续续地,三人一群俩人一伙地有人吵吵嚷嚷着上山来了,听说话的口气,内中仍不乏昨夜逃遁之人。

    青天白日叫人忘掉了恐惧,仗了人多势众,便不顾佛爷的警示又壮了胆回转来一探究竟。

    昨夜那巨大的震动当波及数十里方圆,今日再看倒塌的半座山,自然有人会联想到仙佛鬼怪传说神话,不大会儿工夫,已被演绎出有鼻子有眼的故事。

    未知的东西可激发丰富的想像。陈襄一旁听了暗自好笑,也不想深究是凑巧还是其它,总是对自己一啸而令山岩垮塌的功力大为欣喜。

    再看山坳中一群一伙讲古论今的加一起也不过数十人,且已无人提起会盟一事,更是神舒气爽。

    山上骚动起来,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沿山路逶迤而上。

    陈襄一眼就看到了乌有居士。

    几年未见,乌有居士像是老了许多。见他须发蓬乱,老眼昏花,无精打采地夹在当先的人群中,仙风道骨飞扬矍铄的神情已然不再。

    在他身前身后有好多是陈襄认得的。有邙山子愚公、东海侯尹威、辽东三老、邙山双雄、东海双飞凤等人。

    紧随其后的百多人一色的青衣,两面巨幡高擎,上书:辽水流千里,辽东第一帮,看情景声势,必是有盟主之念的汤承泽的辽水帮众了。

    另有些人显然不愿与辽水帮杂在一起,再隔出一段距离跟在后面。待走近了,陈襄的心跳急剧加速,巫雨浓正与霍文兰边走边谈论着什么,并不时传来她清粼粼的笑声。

    陈襄躲在人群后面远远地望着她,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霍文兰大概正讲到有趣的事,让巫雨浓十分开心。而笑容更增添了美色,看他们俩走在一起,一个出尘脱俗,一个清丽艳绝,当真是一对璧人。

    陈襄有一阵都想冲上前去,因为他意外地看到孙楚楼与霍文均也在其中嘻嘻哈哈地斗着嘴,他非常想上前与义兄打个招呼,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辽东三老是今日会盟的主事之人,一上来便将乌有居士等嘉宾让到擂台上。汤承泽更是好一通张罗,指挥手下看座奉茶忙得不亦乐乎,待台上诸事安排妥帖,三老才注意到台下稀稀落落的几十个人,登时目瞪口呆。

    居中落座的乌有居士懒散地仰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问道:“姬烈啊,怎么你们辽东武林就这么几个人吗?”

    姬烈搓着双手心忙火燎地在台上转悠了也不下几十个来回。

    为鼓动会盟一事,这大半年来奔波劳顿,寝食难安,他太想做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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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盟主了。

    再过两个月就是他的六十寿辰,一生闯荡江湖,若把这件大事做成了,上可光宗耀祖,下可荫庇子孙,那是何等的荣耀。

    他想过上万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想过成就霸业千古留名,甚至想好了首次号令群雄恩威并施大义凛然的那一番豪言壮语。

    尽管几个老友也许各怀鬼胎,尽管半路又杀出了巫家十二楼和五行门的人横插一脚,这反而有助于他谋得盟主之位,他只要稍稍推波助澜看他们斗个几败俱伤。

    他早有算计。别看他表面心粗性急,其实极富心机,凭他几十年创下的声名威望,这辽东的第一把交椅绝无旁落之理。

    况且会盟之时定会流一点血,死几个人,各门派之间必将由暗斗转为明争,即使不看他无门无派公正贤达的身份和德高望重的资历,仅就为求取中庸平衡,将盟主之位交予他也总胜过由哪个门派掌管。

    总之他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居然会意外冷场而把他晾在了台上,是以乌有居士一问,任他老谋深算也无言以对。

    汤承泽亦也心凉,半是回话半是自语道:“这,这,这怎么会?俺们辽东大小帮派少说也有三四百,都要来呀,都会来呀,总得有千把人才对。”

    樊西河却心中窃喜,他几经权衡已知这盟主之想已然无望,乐不得看结盟一事流于无果。他步到台边问道:“哎,怎么都吓跑啦?有谁知道这出什么事了?听说昨天就上来好几百人了,又出什么事了?人都跑哪去了?”

    先来的人大多是想借此机大会群雄扬名立万,而既知这场热闹没得看了,失望无聊之下,也不管是不是昨夜亲身经历过的,纷纷争先恐后地各逞口舌之利。

    昨夜之事已变成有八大金刚现身显灵,金刚个个身巨如山,眼似明月,现身之时狂风大作雷电交加,一金刚口出警戒,宝幢一挥,将前面山峰拦腰折断,一金刚掌动风雷,霹雳一声,击杀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佞徒十几人……

    这许多人讲起同一个故事,各添情节,互为补充,也不亚于智员公的信口雌黄,连陈襄也被他们绘声绘色的故事吸引住了。

    陈襄正隐在人群后面听得聚精会神,忽然闻到一阵极为熟悉的幽香,惊得他本能地闪身戒备回头看去,就见紫烟面含怒色对他摆首示意,扭头就走。陈襄对她每次都要踢他几脚的狠毒记忆犹新,眼看紫烟已下坡走进树丛中不见了身影,犹豫再三才把心一横,是祸躲不过,总是随她去看看究竟何事相招。

    坡下是一条小溪,此时秋尽水枯,露出连连绵绵的卵石。陈襄左右寻过才看到紫烟背对着他站在一巨石后面。

    陈襄轻咳一声,问道:“紫烟姑娘,你喊我有事么?”

    紫烟慢慢回过身来,声细如蚊,道:“陈襄,你为什么总要与我家小姐作对呢?霍公子霍文兰把昨夜的事都对小姐说了,小姐气得脸色都变了。”

    陈襄听她语调平和,并无恶意,方放了心。但尽管紫烟曾万般折磨于他,他还是愧疚于心不能正视她,低了头看着脚尖道:“紫烟姑娘,陈襄出身于农家,从未想与你们巫家有什么瓜葛,巫大小姐可能是骄横惯了,只有她去欺负别人,不容人对她不敬。她凑巧碰到了我,算她倒霉罢。我陈襄只凭良心做事,她要怎么想与我也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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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救了她侄儿,她很感激你呢,可你又坏了她的大事,我想,她也不知该怎样对你才好。”紫烟直直地盯着他,又道:“巫家十二楼的生意遍及大江南北,而门下武功亦为江湖翘楚。你们辽东武林中主事之人志大才疏,不知天外有天,我家小姐本意是想借会盟之机将辽东武林统一起来,并将中原优于此地的技艺货物引来辽东,这对辽东武林乃至百姓实为善善之举。不想你淘气顽皮,只当玩耍戏弄,吓得群雄一哄而散,让我家小姐全部心血付诸东流,她要恨你不是自然?”

    “你以为我是淘气玩耍?紫烟姑娘,昨天就为争强好胜,已有两个人白白丢了性命,假如今天真的开始盟主之争,恐怕不用等到这时辰,就又多了几个冤魂野鬼。都是有父母妻儿的,你愿意看到这个结果么?”

    “昨日之事我也不清楚,想来是他们自己争斗起来,缺了约束,却与我家小姐无关。”

    “我陈襄虽然会点儿武功,也不是自己愿意学的,也不想涉足乌七八糟的江湖武林。贫民百姓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害人的事是不做的,遇见不平的事却总要管一管。你们巫家要做生意,要传授武功,尽管光明正大地做去,也不用把水搅浑从中渔利,这个事理紫烟姑娘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紫烟现出古怪的神情,“扑哧”一笑,“紫烟一个弱女子,于事理对错常常辨不清楚,不如陈少侠肩负大义,从不做害人之事。比如前些天,你逃走也就逃走了,干嘛要把我家的神丹仙草一把火毁了?”

    陈襄急道:“那叫神丹仙草?那些害人的毒药,也亏你们还口称什么善善之举。”

    “还有那天夜里,小姐只要留下霍家那个鬼丫头讨个公道,与你何干?你大义凛然横加阻拦不说,还对我家小姐百般羞辱,这就是陈少侠要管的不平之事?”

    “可霍文均是我的……”

    “不管她是你的什么,还有那天,我家小姐欲索要被她偷去之物,看样子你与她并不相识,却故弄玄虚,助纣为虐,骗开小姐让偷儿逃之夭夭。”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陈少侠重色轻义,只是从不做害人之事。”

    陈襄被她夹七夹八地一通数落,自己也搞糊涂了,说不清所做所为是对是错,赶紧避开锋芒道:“这就是巫大小姐指派你来找我的用意?她想要我怎么样?”

    紫烟不再言语,渐渐地脸色眼色光彩幻动,一步一步走近陈襄直到发丝已拂上他的鼻尖,望着他的双眼一直看进他心里,从未见过地轻柔,“我知道你一定会在这里,我只想,对你,道个歉。”

    “紫烟姑娘,紫烟姑娘。”陈襄本不该慌乱的,可他慌乱的要命,淡淡的香气熏得他如醉如痴,紧张得手背于后不停地擦着手心里的汗。

    他想说是我不好,想说对不起,还想说紫烟是个好姑娘,孰料话到嘴边却变了样,“紫烟姑娘,青娥姐怎么没与你一道?”

    “你叫她姐姐,可一直叫我紫烟姑娘,你就那么恨我么?”紫烟忽地仰起脸,若说柔情似水,陈襄就已经淹死了,若说热情如火,陈襄就已经燃烧了,不待他有所反应,紫烟猛地搂住他,“嘭嘭嘭嘭”只听两颗心的狂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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