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襄任由紫烟的发髻轻轻颤抖着擦着脸颊,一动也不敢动,因为他又听见了另外一个此时最不愿听到的声音。他听到或说是感觉到了霍文均悄悄的脚步声。
他木然地等待将临的灾难。
这漫长的一瞬却是那么久,才听见霍文均尖刻地叫道:“啊哈,我说呢,神蚤门的陈大侠鬼鬼祟祟的要偷啥呢。怪不得对巫家十二楼那么感兴趣,还以为是对巫大小姐动情了呢,原来——那个,那个——哈,无怪是穷小子,珠玉于前却仅取鱼目,哼,哈哈。”
紫烟一震,却并不放手,将陈襄搂的更紧了,只急得陈襄连连叫道:“文文,哎文文,不是,不是。”
霍文均掩面疾奔而去,陈襄还嘟哝自语着“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紫烟娇羞万状,轻轻道:“是哪样的呢?陈襄,陈襄,死陈襄,臭陈襄。”
陈襄再没有顾忌,不觉已抱住了紫烟,缓缓地凑到她的唇上。
不同于上回的疯狂,亦不同于瑶姐姐的奇妙,他只以唇齿浅浅地摩挲着紫烟的双唇和舌尖,稣酥地融化在艳阳般的春意中。
紫烟紧闭双眼享受着温存的抚弄,一句话说了好长好长时间,“知道么,青娥师姐被小姐赶出去了。青娥师姐把你逃走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她猜到了是我让你装傻放你走的。”
陈襄无暇顾及青娥,也断断续续无意义地说道:“青娥姐是个好姑娘,是我害了她。紫烟也是个好姑娘,她把我害了。”
“紫烟错就错在心慈面软,她应该害死你”
“你看人看得真准,紫烟姐姐的确心慈面软,不过小脚丫踢起人来却是很硬的哦。”
紫烟已喘不过气来了,冷不防,她推开陈襄一脚踢在他的腰上,叫道:“叫你记仇,怎么没踢死你。”
陈襄揽住她的脚再把她拉进怀里,“陈襄就是死一万次,也不会忘记紫烟姐姐的小脚。”
“去死。”紫烟秋波掩映,幽幽笑道,“陈襄,但愿别忘了紫烟姐姐。我,该回去了。大小姐这些天被你搅得心情不好,总发脾气,连我都不信任了。”
紫烟凝眸逼视着陈襄再轻轻触了下他的嘴唇,转身跑了回去。
陈襄脚软筋酥,坐到溪边的卵石上好久不能平复。直到这时,他才体味到刚刚发生事情的真实,不由又惊又喜又是烦恼,自觉脸上开始热起来。
文文大概又该不理他了,他连个倾诉心情的近人都没有。他急于要找个人分享他的快乐,乌有居士的龙钟老态浮上了眼前。“哎哟,该去给师傅磕几个头了。”
充作擂台的石坪上已空空荡荡,只有一座歪斜的帐篷前聚了一圈人。
陈襄放慢脚步靠过去,不料正在人群中间与乌有居士讲些什么的霍文兰人高眼尖,一眼扫到陈襄,忙举手招呼道:“陈襄,陈襄兄弟,刚说到你呢,快过来,让大家见见。”
陈襄一惊,这个时候让他在众人面前露脸可大为不妙。人群中有昨日在场的,自是认得他,亲热地过来又拉手又拍肩地将他拥进圈内。
孙楚楼满面春风迎上前不停地摇晃着他的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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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你这些日子躲到哪里去了,可把楚楼想坏了。”
陈襄心头一热,“大哥,兄弟也是想你呢,你还好吗?”
“陈襄,我想你也不会不打个招呼就悄悄溜走了。”霍文兰笑着接过来,转而又对众人道:“文兰不过一文弱书生,于武之一道知之甚少,虽有心化干戈为玉帛,却人微言轻也无人信服。如我陈襄兄弟才是侠之大者,尽管昨夜一啸而令山倾示警的做法有失儿戏,然釜底抽薪之策实为过人之智。如适才所言结盟不如结朋,免予血染莲花,我陈襄兄弟且为辽东立了件大功。”
陈襄心中暗道:“我的文兰兄啊,真是读书读死不如不读书,你是夸我呢还是害我呢。”
但他表面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拱手四周谢道:“也是急忙无智,得罪了,得罪了。”
他顺便四周搜寻,那一对最亮的眼睛自然是紫烟的了,人群中只是少了霍文均,“这鬼丫头别是又赌气跑开了吧?”而巫雨浓、姬烈、汤承泽等人冷森森的目光令他脊背一片冰凉。
姬烈盟主之梦破灭,又被霍文兰引经据典地从朋党、恩怨、结盟、福祸等等明讽暗喻地评判了多时,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霍文兰家世显赫他惹不起,看陈襄年轻憨厚,面貌和善,不像有什么大本事大来头的,遂上前一把攥住陈襄手腕道:“少侠急公好义,老姬佩服,咱爷俩亲近亲近。”
陈襄觉出他手上暗自加力,知他存心匪善,赶忙作势叫道:“哎哟哎哟,你老的神掌谁能当得住,放了手罢。”
姬烈虽然奇怪自己内力发出去的多而收回来的少,却也不疑有他,自觉已让陈襄知道了厉害,也给了别人以颜色,松开手道:“哼,你虽是好心,办的可不一定就是好事。可知此事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群雄会盟,立下盟约,各自约束,齐心同谋振兴辽东武林,总是利大于弊,却被你装神弄鬼的砸了场子。哼哼,少侠以后想在辽东立足,怕是难呢。”
陈襄甩着手腕,嘻嘻笑着讨好地献计道:“姬大侠,这事倒也仍可补救。会盟最终所求不过是选个盟主出来,今天虽然人是少了一点儿,所幸留下来的各位大侠俱可担得盟主大任。既然主角都在,就像娶媳妇一样,新郎新娘有了,主婚之人有了,证婚之人有了,看热闹的人也有了,喜事就办得了。你们几个不妨现在就比试比试,谁打到最后,赢了,谁就是盟主,然后昭告天下,想来不会有人不服,姬大侠以为如何?”
姬烈明白陈襄是在讥讽自己,但心里倒想这也不失为不是办法的办法,立时面露喜色,四下里去别人脸上看看都如何反应。
孙楚楼左右无事,大咧咧嚷道:“二弟果然好主意。反正盟主也只在咱们这些人里,早晚一争,不如一鼓作气把盟主推举出来,免得惦记着睡不好觉,还得以后重费心神。咱们是文比呢还是武比?”
巫雨浓一旁忍不住嗤笑出声,在场的只她一人清楚陈襄的机智武功,她至今仍百思不得其解,这小子明明被自己化去了内力,缘何又恢复了武功,且恢复的如此之快,因之笑的明显不见愉快。
“好小子,看你鬼头蛤蟆眼的倒挺像老夫原来的徒弟,哈哈。”乌有居士在陈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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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拍拍他朗声大笑道,“什么狗屁主意,愿打愿挨的你们自去,老夫可没那闲心陪你们消遣,免得被天下人取笑。我走啦。”
陈襄见他似乎并未认出自己,倒也不忙在这一场合下相认。而霍文兰是知道他这师徒关系的,看起来也没说破,这倒是读书人谨言慎行的优点。陈襄松口气,不管是恨他爱他的,反正结盟结不成了,赶紧快点散了,他好与师父相见。
姬烈、汤承泽等人面容晦暗,哪里敢得罪乌有居士。况且请神就得送神,忙不迭地殷勤相请乌有居士、子愚公、尹威等嘉宾下山赴宴,连霍文兰、巫雨浓、孙楚楼及陈襄也让到了。而几位嘉宾乘兴而来却反遭冷遇,也无心吃那庆功酒。
正推托间,猛然三声炮响,就听金鼓齐鸣,号角冲天,将众人吓了一跳。
远远地,一面黑色的大旗猎猎有风,上面张牙舞爪的一个大大的“慕”字金光闪闪。崇黑虎慕黎全身着黑,金冠束发,金带系腰,骑乘于他那神骏乌骓之上,由数十骠骑簇拥着一马当先。
在他身后,鼓角仍在“咚咚”“呜呜”地奏的震天价响,赤黄蓝白青五色旗幡下,各是与旗同色服饰的精壮汉子组成的方队,横竖各有八人,五个方队鱼贯而上。再其后紧随的十数辆马车亦是马健人矫,连同鼓乐骑乘,也不下四五百人。
慕黎纵马急驰直到场地中央方扬手止住身后的队伍,鼓角骤然停下,瞬间安静下来让人感到格外愉快。
陈襄这边就听有人“嗤嗤”地笑出了声。慕黎勒住马,隼目环视,神采飞扬的神色渐渐凝结在脸上,冷冷清清的场面犹如兜头一盆冰凉冰凉的冰水泼下来,令他不知所措。
“今天不是初一么?会盟,会过了吗?谁做了盟主?”慕黎疑惑地问道。
嘻嘻哈哈的笑声哄然而起。人的天性莫若如此,见到比自己更傻更糗的,无论如何总是叫人高兴的事。
乌有居士也露出了笑容。他背手走上前去,“慕黎呀,怎么,与鞑子又开战了吗?你小子是来会盟啊还是打仗啊?”
慕黎见是乌有居士,慌忙翻身下马,跪地叩道:“拜见师叔祖,慕黎没看见你老人家,嘿嘿,一会儿我请你喝酒赔罪行吧?”
乌有居士笑道:“臭小子,起来吧,你这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还挺热闹的啊。”
慕黎站起来拍去膝上的尘土,嘿嘿地道:“是是,不是要会盟吗,我想有气势一些,毕竟这是件大事。”
“没有什么会盟了,回去吧,你们五行门跑到辽东来搅和什么?”
“我现今是辽东韩岭帮的帮主啦,嘿嘿。”与刚才趾高气扬的模样完全不同,慕黎像个孩子撒娇一样拉着乌有居士,“师叔祖,你看,我的韩岭帮还看得过去吧。”
“臭小子,是不是又叫你大哥训斥啦,偷偷跑出来的吧?”
“看你说的,我不是小孩子了。家里有大哥二哥打理,我又无事可做,爹爹允我自立门户磨炼磨炼。”
“嗯,看上去还算齐整。以后,为这边的百姓多做点好事哦。”乌有居士似乎对慕黎十分疼爱,“行啦,既然来了,也去见见别人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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