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乌有师父的武功辈分,那是没得说了,连累我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哈哈,不是好事,不是好事。”陈襄意在转个话题,戏谑道,“这江湖啊,进得来出不去,害人,害人不浅呢。”
“你那性子,哼,只怕害不了你,你反倒害江湖多生事端。”凌柯笑道,“若只是寻常的习武强身,倒也无甚大碍。你如今小小年纪却身负绝顶武功,又是乌有居士的首徒,当于江湖上十分惹眼,日后必定麻烦缠身,步步凶险,因而为人行事切忌炫耀张狂。”
“是要我夹着尾巴做人么?我晓得的,从此看我摇头夹尾独角大牛勇闯江湖也。”陈襄眯了眼摇头晃脑地说道,不觉一下子想起了谢瑶笑他独角大牛的情景,心情顿时黯下来。
过去了一年有余,与凌柯相处让他成熟了许多,初时的悲凉怨恨早已淡掉了。长夜难眠之时经常会忆起谢瑶对他的温情呵护,不管真情假意,总有些美好的东西令他怅然。
凌柯看他突然就满面愁容,只当是提到江湖的凶险使他多生顾忌,拍拍他道:“陈襄啊,你是个油嘴滑舌的好孩子,其实江湖自在人心,心宽则江湖阔达,心善则江湖澄明,心静则江湖平正。要记着习武的本义不是为争名夺利,不受虚名所累,方为侠之大者。”
陈襄听到“侠”的字样,“扑哧”就笑出来,气得凌柯揪住他耳朵骂道:“臭小子,师父苦口婆心,你当是放屁么?”
“哎呦呦,不是不是,快放手啦。”陈襄叫痛不迭,揉着耳朵又笑了半天,才把在温泉堡里乔大乔二那通“大侠中侠小侠乌什么的……”那番言语说给凌柯听了。
“乔大乔二特立独行倒颇有见地。”凌柯叹道,“你小子也真不是学武的料,武林中不管是什么大侠中侠小侠乌龟王八蛋,见了石壁上的神功妙招怕是连命都不顾去钻研了,你倒有闲心说笑。快给我滚过来,三鬼的武功博大精深,你再来这里参详参详,却有些蹊跷。”
陈襄随凌柯绕到那具白骨身后,见地上同样刻了些文字,只是字迹却浅了许多,能想象大约已无力去石壁上刻画,当是其最后的绝笔。陈襄顺序读去,也是摸不着头脑。那上面写道:神功大成之日,必无敌于天下。然欲求绝顶,当尽散内息,而后取万物之精华为己用,亦不绝之源也。但大利必有大险,有所成者,仅师祖一人而已。唯口诀不敢使之湮灭,存以待天降奇才为继。
接下去大概就是口诀了:直节中空天门开,虚待百骸聚明台……
陈襄似懂非懂地依言动了动内息,顿时周身燥热,气血翻腾,凌柯见他异样,忙将他拉至身前,掌抵后心以真气逼住他的内息,半晌,陈襄方回过神来,叫道:“凶险,凶险,不学也罢。”
凌柯惊魂稍定,说道:“习武之人怕是无人敢冒险自散内息,罢了,既学了三鬼的武功,便与他隔世师徒,也去拜他几拜罢。”
陈襄去那具白骨前虔心叩拜了,再看壁上题词,最后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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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缘见此者,学得无尚神功,既为三鬼之徒。壁上神兵可任取一件,为吾等杀尽天下贪枉奸佞之徒,扬三鬼之正名,慰三鬼于九泉之下矣。
陈襄这才看见题词后面有六件兵器插入石壁之中深及没柄,当是双钩、双鞭、双剑了。他选中一剑奋力拔去,不想这剑直如生在石壁中一般纹丝不动,他骇然道:“三鬼师父何等神力,这无尚神功天罡断可不能小瞧了,好好学了,以后不管种田采药,治病疗伤,有些力气也是好的,即便遇到个豺狼虎豹什么的也好用来防身。”
再把石壁上的口诀招式看了一遍,默记了,不免百感交集,任三鬼神功神力,百年之后不也是一具枯骨?而那些争名的,夺利的,害人的,图天下的,那些生嗔怀恨嗜欲设陷之人亦安在?”
当陈襄终于拔出止水剑,又是两年光阴。
八月既望,月凉如水,看群山奔走,雾霭升腾,如搅起阵阵烽烟,肃杀苍茫几于千里沙场有百万鏊兵。陈襄立于山巅,任秋风吹凉热血,但情牵魂萦唏嘘感慨久久不能平复,直到月已平西,天色微明,方倒头向洞窟那边拜了又拜,让热泪流尽了,大步下山。
待上了大路,陈襄发力狂奔,也不管东西南北,只乘兴而趋,迅如掠燕,惊得日出而作的乡农民妇俱疑是眼花见鬼。
太阳出来了,陈襄始放缓脚步细赏人间风物,听猪哼驴嚎鸡鸣犬吠,声声入耳,看草舍老树稻田花圃,赏心悦目。
忽然间,依稀有兵刃相交、吆喝吵闹之声远远地传过来,他心头一惊便想绕开,转念间自嘲地几声讪笑,心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怎地就被这些英雄侠士吓怕了?此番重见天日,正好先试试身上的无尚神功到底有多神,若是不平之事,好赖也去管他一管。
他顺小路翻过一道山梁,就见一伙人刀来剑往地在路上斗在一起,虽表情凶狠,叫声冲天,但看上去既无内力,攻守又无章法,可尽管如此,也有几人流血挂花了。
自学了三鬼的武功招式,陈襄的功力眼力已臻绝顶高手之列,只他自己见识尚浅还懵然不知。
这三年陷在洞中,日常只与凌柯相对,再无人相处谈笑,也是憋闷得紧,此时忍不住找个乐子。他信步走上前去,拱手道:“几位老哥请了,让兄弟过去诸位再打,好不好?”
这几人闻言罢手,却呼啦啦围了上来,迟疑地以刀剑顶住了陈襄。内中一彪形大汉闪身出来,嗓音嘶哑地喝道:“大胆小子,找死么,哪里走不得?给我滚开。”
陈襄笑道:“怎么?此路是你开?”
大汉脑筋不太灵光,疑惑不解,讷讷回道:“不是。”
“此树是你栽?”
“不是。”
“想要买路钱?”
“不是。”
“那你是好人吗?”
“不是。”话已出口,那大汉才意识到陈襄的嘲弄之意,不禁大怒扬刀:“混蛋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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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活腻啦?敢逗弄你爷爷,再不滚开休怪我不客气了。”
“不必客气,只管打你们的,我再看一会儿就走。请,请继续。”
这伙人面面相觑,看陈襄半呆不傻的摸不清是什么路道,一时间还愣怔了不知怎么办才好。“是谁派你来的?想干什么?”“像是他妈的奸细,揍他。”“找梁子的,先废了他的招子再说。”众人嘟嘟囔囔的却是底气不足。
陈襄再拱手道:“兄弟只是路过此地,各位因何争斗?看各位不像是有什么仇怨的,坐下来好好说不行吗?”
那大汉道:“你凭什么管俺韩岭帮的闲事?再不走小心老子剁了你。”
人群中一白净面皮的说道:“这小子来得正好,王五,咱们就拿他试试招,谁打的漂亮谁就做帮主,大伙看怎么样?”
此言一出,众人立即随声附和,那个叫王五的大汉道:“好,就让我先来试试。呔那小子,亮出你的傢伙来。”
陈襄微微一笑,已听出这伙人大概是同门间在争帮主之位,遂有心化解,即去路边柳树上折了枝线香粗细的柳条,捻动着道:“来来来,王五,放马过来吧,让兄弟指点你几招。”
王五见陈襄也不如何强壮,却这般小瞧于他,更气的七窍生烟,不及细想,扬手便以刀背猛砸下来。
陈襄看他其势汹汹,却仅以刀背向他,显是心存善念,便也不忍伤他,想小有惩戒就算了,只以柳枝搭于刀身轻轻拂去,这一刀就偏了。
王五收势不住,直直向陈襄身后的同门砍去,惊得那人“妈呀”一声不及躲闪,眼看血溅当场,陈襄探手揪住王五的脖领子硬生生把他拽了回来。王五一刀砍空,大刀即已脱手斜飞出去,他转身就是一拳击向陈襄面门,也未见陈襄闪避,这一拳却从耳边擦过,王五踉踉跄跄扑地摔了个马趴,甚是狼狈。
王五翻身爬起,灰头土脸地已是晕头转向,情急拼命,袖子一撸冲了上来,陈襄挺胸受了他一拳。王五这一拳如同砸在山岩之上,指节欲碎,腕骨欲断,痛得他哇呀哇呀左手托右手转了圈地大叫,再斜眼看向陈襄,仍是随意地站在原地,面含微笑,这时他才稍有清醒,扭头就逃。
其余那些人不明就里,知道是王五吃了亏,心虚胆怯之下也跟了四下逃去。
逃出百步开外,王五才回过神来,立定站了招呼同门又转了回来。他作势似要跪下,想了想只拱手道:“少侠好身手,让老王开了眼了,得罪了,得罪了。”
陈襄看他憨直,也不再逗弄他:“王大哥,你们是同门师兄弟吧,怎么自家人就打的昏天黑地的?”
王五难为情地道:“嘿嘿,让少侠见笑了。俺们都是韩岭帮的,老帮主上个月归天了,大伙选来选去也选不出个新帮主。日前接到武林帖,辽东各门派于十月初一要上千朵莲花山结盟,共图大事,俺韩岭帮没有帮主怎么能行,大伙就说比武定高下,没想挡了少侠的路,少侠莫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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