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亮被多维球闪得头晕眼花，也弄不清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心飘起来，没办法稳定住。
他既想再看一看，又想推开它，不去看。
心里总想着那个躺在火光中的人……
白衣人看着完颜亮迷迷糊糊的样子，像看杂耍似的笑起来。
完颜亮神志恢复一些，有气没力地问：“那个人是谁？”
“你会知道的。”
白衣人知道完颜亮指的是火光中的那个人。
完颜亮抬起头来看了白衣人一眼，他听到笑意。
完颜亮坐正身子，闭上眼睛，冷静片刻，睁眼直视白衣人。
白衣人收回笑容，他在完颜亮的眼里看到了杀气。
他知道完颜亮奈何不了他，可还有心里一惊。
完颜亮眼里的杀气一点点隐退，转换成冰冷的寒光：
“你送这个东西给朕，意欲何为？”
白衣人道：“这个，不是我送给陛下的。我刚才说了，我是受人之托，托付我的人，是希望这个东西，能帮助陛下进退。看清楚过去的事情，当前才能活得明白，未来才可期。差不多是原话了。”
“托付你的人是谁？”
“此人不愿被陛下知晓。”
“这个东西只能让我看清楚过去吗？未来能看到吗？”
“本来是可能看到的，刚才就让陛下看到了一点儿。可是因为一些缘故，不能敬献了。所以这多维球在陛下手里只能算个‘回首往日球’。其实未来也是随时在更改、调整、变化的，就看陛下如何选择了。”
白衣人语气谦恭一些。
“好。朕知道了。东西留下，你走吧。烦请转告托付你的那个人，朕日后必有恩赏。”
“你们人类这点东西，他未必看得上。”
白衣人笑出声来，
“不过，我也劝你一句。你以为你平定江南，一统天下了，那些汉人就奉你为正朔，视你为一家人，把你们女真人、契丹人之类的夷狄当成亲人一般，尊敬你们，平等地对待你们，痴心妄想！他们反而会更恨你。一有机会就把你踢下去，他们再登高台，坐龙椅。你做人做了三十多年了，人是个什么东西应该很清楚。愚蠢、贪婪、自私、唯利是图。还自以为是，还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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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高尚的。真是笑死我了。”
白衣人又有点忘乎所以了。
“你笑什么？笑人有缺陷？你大概不是人吧，也不见得多完美呀。是什么让你如此狂妄傲慢，犯了你看不起的人的过失？”
完颜亮冷冷地说。
白衣人不笑了，“我得走了，我说得太多了。”
白衣人也不拜辞，转身就往外走，没走两步，又转过身来，诡异地笑道：
“其实我也不是真心劝阻你。我们倒是愿意看你们自相残杀，打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那才好呢。要是没个天灾人祸，不拚个你死我活，天天太平无事，人人安居乐业，这游戏不好玩，剧本不好看。我劝你是付出代价的，无聊的代价。有热闹的好戏，干嘛不看呢？”
完颜亮一下子站起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白衣人晃着肩膀走了……
完颜亮大声喊侍卫谋良虎和特离补，二人忙跑进御帐。
完颜亮指着帐外说：“快，你们快去，把那白衣人抓住，就地处死。”
二人听了，摸不着头脑，只得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唯恐找不到白衣人了。
帐内，完颜亮叫来梁珫，指着桌案上那只多维球说：
“你把这个东西给我拿去扔了，扔远点儿，越远越好。”
完颜亮擦擦额头上的汗，跌坐在椅子上。
就在白衣人离开御帐的一瞬间，完颜亮忽然感觉自己的魂魄似乎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要跟随着那白衣男子走。
他打了一个激灵，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疑心这个故弄玄虚的白衣人一定用了什么迷幻之术，说不定给他下了迷魂药。
或许就是朝中那些反对他南伐的人找来的巫师，装神弄鬼，企图阻止他南伐。
也有可能是受皇族贵戚的指使，说不定主谋就是徒单太后！
梁珫抱着球走出来。天已经擦黑了。
他看见远处有一个小土坡，就朝土坡走去。
完颜亮待梁珫走了才发现还有装多维球的盒子，顺手将盒子扔到角落里。
过了一会儿，谋良虎和特离补进御账报告说已经杀了那个白衣男子。
“他死了吗？”完颜亮问。
谋良虎和特离补互看了一眼，奇怪，难道他们连个人都杀不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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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答道：“当然死了。陛下想要检视一下吗？”
“不必了。你们找个合适的地方把他埋了吧。”
谋良虎和特离补领旨出来。
他们不知道这个男子跟皇上说了什么，为什么要杀他。
可也没有告诉完颜亮，这个人被杀时没有流一滴血。
他们不敢告诉完颜亮，因为皇上一向不喜欢听这类神鬼怪道的事情。
梁珫抱着球上了一个土坡，刚要顺坡扔下去，忽然看见球上好像有人影在动。
他擦了擦球想让人影清晰一点儿，忽然一张憔悴疲惫又悲愤羞愧的瘦削的脸占满整个球面。
梁珫吓得坐在地上，多维球掉在了他的腿上。
那是太上皇的脸！
那脸消失了，梁珫看到的是一个个光溜溜的脊背，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有干净的也有伤痕累累的。
一队女真骑兵跑过去，马蹄扬起一阵阵烟尘。
烟尘散尽，梁珫看到了太上皇、皇上和后妃们也都赤裸着上身，他们脖子上搭着绳子，后屁股上高高翘起一大堆羊毛。
梁珫想起这是去金国太祖庙行牵羊礼，这是金人的受降仪式。
梁珫看到在太祖庙外的空地上跪满了人，其中就有自己。
太上皇和皇上进了宁神殿，跪在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神像前。
金国皇帝完颜晟嘴里叼着一把匕首，脚踩一只绵羊。
忽然鲜血一下子喷出来，差一点溅到梁珫的脸上。
他庆幸自己只是一个卑微的太监。
梁珫揉揉眼睛，多维球光洁如初，什么都没有。
梁珫四下看了看，以为自己老了，眼睛花了，可能昨晚没睡好，白天又不得休息，脑袋里一直晕晕乎乎的。
他松开手，多维球顺着他的腿滑了下去，顺着山坡飞快地滚远了，不见了。
晚风吹着梁珫的脸，他好像做梦一般回到了他最想忘记的过去。
他叹口气道：“人呐，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遭不了的罪啊。”
回到行宫，见到完颜亮汇报说那个球已经扔了。
“你怎么哭了？”
完颜亮发现梁珫低着头，避免和自己对视。
“没有……外面风大，迷了眼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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