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宜生不了解女真人和契丹人,也害怕他们,就找汉人求助收留,向那人打听科举考试的事情。
这时他才知道金国律令规定良民必持符验,施宜生没有,别说是应试,只怕住宿、做营生都困难。
宜生就动了杀人的心。
可是收留他的那个汉人一片好心,还把自己的符验拿出来给他看。
宜生犹豫良久,到底没忍心。
此后就留了心,终于找到机会杀了一个单身行旅之人,抢来了那人的符验。
金国建国初期的科举考试没有一定之规,时间、地点、录取名额都不固定。
宜生只得暂时放下科举一路,投靠了当时金国治下的齐国,上书陈述夺取宋国的策略。
当时宋金暂时处于和平时期,施宜生的策略被搁置一旁,但他还是受到了金国的赏识,在齐当上了大总管府议事官。
后因得罪齐国皇帝刘豫之子刘麟而被降职为彰信军节度判官。
齐国被废后,施宜生直接入仕金国,参加金国专为从宋国来的人举行的归义考试。
那一年完颜亮在国中举行了大规模的校猎,一日之内捕获三十六头熊。
宜生在应赋考卷上写有“圣天子讲武功,云屯八百万骑,日射三十六熊”等句子,完颜亮欣赏其文中的气度,将他擢为第一,官拜太常博士。
后来任参知政事的张浩举荐施宜生“可备顾问”,完颜亮就召宜生为翰林直学士。
宜生撰写《太师梁王宗弼墓志》,受到完颜亮赏识而进官两阶,先迁吏部员外郎,再升为本部郎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贵妃唐括定哥因罪赐死,她的贴身侍女贵哥被封为萃国夫人,并在完颜亮授意下,由国丈徒单恭的小妾忽挞作媒,贵哥嫁给了施宜生。
此后,施宜生仕途顺畅,又官拜礼部侍郎,迁翰林学士,最后任礼部尚书之职,官阶为正三品,果然位至公卿。
此次完颜亮派施宜生出使宋国,施宜生十分为难。
因为他在宋国获叛乱罪,潜逃至敌国为官,这些都让他觉得无颜面见江东父老。
而与他相熟的当年或敌或友有许多在宋国朝中为官,彼此见面,会觉得很尴尬。
更重要的是完颜亮日夜备战,宋无防备,此次出使,宋人若以同根之情相请,必使宜生身陷两难之地,所以极力推辞。
可是完颜亮不允,宜生又请求夫人贵哥为之说情。
贵哥想了想,说:“相公身为朝廷命官,食国俸禄,身受君恩,怎么能因为自己心里有一点小小的过不去就推却自己的责任呢?我在皇后面前实在张不开口。”
宜生道:“如果真是一点小小的过不去,我不敢推辞。实在这是……唉!你不懂。这个在我们那里会被看成是失身变节,认贼作父,最是有辱祖宗的。”
贵哥道:“这我就想不明白了。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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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在宋时不就是因为是个叛贼才跑到金国来的吗?怎么这个时候才想起‘失身变节’的话来了?莫不是你在宋国反皇帝没关系,就是不能投靠异族?”
宜生道:“夫人聪明!就是这么回事。造反的事史不绝书,改朝换代也是汉人天下,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天下之理。和我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贵哥道:“我没觉得这里有什么大区别。你要实在不想去,就辞官吧。”
宜生不想辞官,即使想辞官,在这个时候辞官必会引起皇帝的猜忌。
无奈,只得自己再次去向完颜亮推辞出使一事。
完颜亮最看不上汉官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他也知道施宜生的那些奇特经历。
这些经历都是完颜亮询问时,施宜生讲述出来的。
完颜亮任官才能第一,对德行之类的事情不甚看重,尤其对气节忠君之类还有些避讳,他倒是比较在意一个人的个性。
完颜亮见宜生一脸的苦相,有些生气了,道:“朕命你为贺正旦使使宋,自有朕的想法。你既为金臣,当为金国效力。苟利国家,虽死不辞。何况不过是平常的出使,为什么百般推却?朕每年数次派使者入宋,哪一次没有汉人?翟永固能去,韩汝嘉能去,蔡松年能去,刘长言能去、李通能去,胡砺能去,怎么就你不能去?”
施宜生只得直言:“臣得罪于宋,才北逃至金国,耻于见宋人。”
完颜亮闻此大笑道:“这还算个事?当年你是宋国的反叛,当然怕见宋主。可是今天你是我大金国的大臣,奉命出使,一定会备受礼遇。我倒想瞧瞧哪个宋人谁敢小看你!但凡宋人有些微的无礼,你回来告诉我!”
施宜生不敢再辞,只得以翰林侍讲学士身份出使宋国以贺正旦。
与施宜生同行的贺正旦副使是侍卫亲军马步军副指挥使耶律翼。
耶律翼是完颜亮早年间备受亲信的挚友萧裕的妹夫。
萧裕因叛逆被杀后,耶律翼未受牵连,依旧在朝中为官。
近一阵子,因为诸臣多不合用,完颜亮有些想念萧裕了,就选用了耶律翼。
没想到这一选用,却令完颜亮十分懊恼。
施宜生知道这一正一副关系微妙,名为助手,实际上也是相互监督、制约。
二人平时不熟悉,既不在一个部门,又不是同一种族,话都说不上几句,只是知道朝廷中有这么个人而已。
耶律翼长着络腮胡须,性情粗暴急躁,上下级观念淡薄。
在他的意识里除了皇帝,其他朝廷官员都跟他差不多,无所谓谁听谁的。
施宜生也不愿和他计较,只希望平安无事地完成使命就好。
施宜生一过淮河,方知此行确实是美差。
宋国接伴使金安节早早在淮河岸边恭候着了。
一过河,就有宋主赵构专程派来的两位使臣在盱眙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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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摆下御筵,以后的吃喝住行全有专人照顾,宋兵宋将沿途护送。
宋主赵构在平江府、镇江府两地又专赐御筵。
进入临安城之前,又在临平赤岸专为金国使者建造的班荆馆内赐宴,内侍传宣慰问,敬酒七次,赐茶一斤。
一路上金使吃了又吃,肚子里就没有空过。
等进了临安城,金使一听到“吃饭”二字就胃胀。
此时的施宜生完全打消了顾虑,与宋国各路官员谈笑风生,轻松自在的仿佛衣锦还乡一般。
倒是第一次出国的耶律翼一进宋国边境就有些疑神疑鬼、显得紧张焦虑,时不时地就和施宜生确认行程安排以及宋国应尽的礼节。
进了临安城的第二天,金使在北郭税亭用完茶酒,众人上马进余杭门,入驻都亭驿。
宋主又赐被褥、纱罗、茶点、银两。
这才安顿下来,准备见阁门官演礼,学习朝见礼仪。
此时正赶上宋主赵构为韦太后行卒哭之祭,不能在正殿紫宸殿朝见,只能在垂拱殿接见金使,因为垂拱殿比较阴凉,适合服孝期接受祝贺。
接伴使金安节安排晋见礼仪,说是正值显仁皇后丧,请施宜生服黑带。
施宜生说:“我是来贺新年的,不是来祭吊的。使命所在,怎么能服黑带贺岁?”
金安节再四劝说,请金使不要为难自己,施宜生也就不坚持了。
这日,赵构穿着素黄袍接见了金使。
施宜生以礼拜见。赵构命坐,赐茶。
施宜生第一次见到赵构,意外地发现赵构相貌十分慈祥和善,言行有礼有节,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帝王的从容风度。
施宜生忽然想起赵构经历过的种种劫难,内心顿起波澜,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赶紧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多想,专注与宋主谈话。
幸而相见时间短,赵构所说的话也不过是问候金国太后和皇帝、皇后安康及感谢金国皇帝派使祝贺新年,道金使旅途辛苦、礼节不周深表歉意之类的客气话。
施宜生也转达了金国皇帝对宋主的问候及对宋国皇太后的悼念之意。
宋国本应按例在垂拱殿赐宴,并赐正使酒五行。
因有国丧,不能在殿内赐宴,赵构命大臣就驿馆赐宴,不用乐。
宜生也表示谅解。会见气氛友好,交流顺畅平和。
金国副使按例不允许进殿面君,另有人招待,也随时准备宋主临时起意召见。
但是一般情况下宋主从不临时起意。
金国正副使回驿馆后,赵构又赏赐正副使茶酒名果、袍服、幞头、牙笏、金带、金鱼袋鞾、良马及鞍辔等物,又赐纱罗银50两,色绫绢150匹。
随行人员也都有相应赏赐。
施宜生也终于得以在都亭驿馆内休息,望天赏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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