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霖跟完颜亮告状的时候,萨满们请神祈福完毕,都散去了。
张仲轲摘了帽子,从腰间取出酒葫芦,坐在殿前的台阶上休息、喝酒。
张仲轲小名牛儿,本是市井无赖。
十几岁时,就登台表演,他不仅会说传奇小说,还擅长俳优诙谐语,也演杂剧、院本。
完颜亮少年时酷爱听书,与张仲轲常有来往,称帝后就将仲轲召进宫来陪侍左右,做个俳优弄臣,以资戏笑而已。
宫内的护卫、内侍、宫女诸人把张仲轲当小丑,百般戏谑耍弄。上上下下都直呼其名,甚至当面叫其小名“牛儿”。
仲轲脸皮厚,遭凌辱也脸不变色地嬉笑对骂回去。虽然仲轲牙尖嘴利,是吵架骂人的头领,可是骂多了影响心情,能躲就躲了。
完颜亮察觉仲轲在宫内没个名分难免被人轻贱,就给了仲轲一个秘书丞(正六品)的小官,可是众人还是照旧。
完颜亮又迁其官为秘书少监(正五品),还不行。
秘书监(从三品)!再没有人敢直呼其名,更不敢随意跟他玩笑了。
后来又迁仲轲为左谏议大夫,修起居注。这是个正四品官,虽官位略降,但是个名正言顺不离皇帝左右的官。
完颜亮只让仲轲吃谏议的俸禄,不许他参与政事。
仲轲又引荐伶人于庆儿入宫。
张仲轲在宫里随意言笑,最不受约束。当了官后更是百无禁忌,完颜亮也因传统的“优言无尤”,更不计较。
仲轲坐在勤政殿前的台阶上自顾自的喝酒,也没人管他。
这时从泰和门进来四个人,请求通报。周福儿走出,对四人道:“郎主有旨,命尔等在阶下跪等。”
四人只得跪下。
仲轲斜眼一看,这四人是皇帝妹夫徒单贞、宗望的儿子完颜京、宗强的儿子完颜爽和完颜阿琐。后三个都是太祖的孙子,跟完颜亮是堂兄弟。
这四个人中唯徒单贞与完颜亮关系最密切。
徒单贞的女真名叫特思,自小就是完颜亮的伙伴。
当年完颜亮弑君自立时,徒单贞有辅立之功。
徒单贞天性懒散,只想做个富贵闲人,一辈子都是被完颜亮推着走。
仲轲朝四人一抬头:“咋了?”
完颜爽道:“瞎呀?看不出来!喝了呗。”
仲轲凑前看了看,道:“喝酒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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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爽道:“你不知道?皇上下旨,禁百官饮酒。”
仲轲道:“怎么没人跟我说呢?”又喝了一口,“我喝半天了也没人来抓我呀。”
完颜京道:“你算个狗屁呀,喝死都没人管。”
仲轲看了一眼完颜京,没理他,问完颜爽:“违制饮酒会怎么处置呢?”
完颜爽丧气道:“死罪。”
仲轲笑对完颜京道:“过一会儿,令郎公子来给你收尸,你就可以跟他说‘吾欲与汝得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当狗屁撒欢,岂可得乎?”
完颜京骂了仲轲一句。
仲轲不恼,道:“我费心给你们唱一段追魂曲吧,不劳谢。”
说着就唱起来,一开始还好,唱得凄凄切切:八月中秋雁南飞,一声嘶叫一声悲。大雁尚有回来日,死去亡魂不复归。
唱得四人都要哭了。
谁知再往下唱就翻鼻弄眼,哼哼呀呀地没有几句准词,中间还偶有几句淫词艳语,身子也扭得十分风骚,惹着那四人忍不住笑起来,尤其徒单贞笑得声最大。
周福儿出来呵斥住众人。
这时许霖从殿内出来了,看见徒单贞四人跪在阶前,近前一看,见四人脸上或红或白,身上都有酒气,笑道:“怎么的了?喝酒了?喝多少啊?咋没叫我一声呢?”
一旁的张仲轲道:“许霖,我叫你一声,来,这有酒,闷两口!”许霖一摆手,不理他。
许霖年轻时就在梁王宗弼帅府上任职,而完颜亮、完颜爽这些皇族子弟大多跟随过宗弼作战,年纪相仿,所以彼此很熟悉。
完颜京让许霖滚一边去。
阿琐让他等着别走。
许霖说:“我可想等了,就怕你们出来时不是脑袋掉了就是屁股烂了,那时我三拳两脚上去不好,显得我欺负人似的。”
徒单贞问你的脸怎么了,完颜爽说好像是拧的,谁掐的?
阿琐指着许霖的脸说好像是女人掐的,这儿还有两个指甲印。
完颜京说看这色儿,打得不轻啊,跟哪个女人结仇了?
徒单贞道有啥仇啊?肯定是跟嫂夫人玩痛快了,这事也到皇上面前显摆来了?
许霖用手指挨着个点着,道:“你们违禁饮酒,死在眼前,还有闲心笑话我?一会儿功夫儿,你们就得人头落地,最少屁股也得挨二百大棒,那时候你们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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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花,两眼翻白,满嘴丫子流哈拉子,有本事再笑给爷看!”
仲轲对许霖道:“一会儿他们挨板子,咱俩去给他们报数,我往少里报,你往多里报,把行刑的都给他数懵圈。”
许霖笑道直叫好。
这时周福儿出来,命四人进殿面君。
四人刚站起身,完颜爽突然哈下腰道:“坏了,我肚子疼得厉害,要拉。”
众人又笑起来,说完颜爽怎么这么会赶时候。
完颜爽拧着脸哼着道:“这地儿太凉了。”
完颜京道:“一样跪着,我怎么没事?还是你身子骨太弱。”
周福儿催促四人快进殿,不能让皇上等着。
完颜爽说什么也不进去,说若拉在皇帝面前还不如现在就死。
仲轲说:“我有办法。你快去拉屎,我替你进去顶数。你拉完了快回来。我可不能替你挨刀吃棒。”
完颜爽直给仲轲撒速,转身就要跑,仲轲忙拉住,道:“咱俩得把衣服换过来。”
完颜爽连声道好,穿戴上仲轲萨满的衣帽。
仲轲穿上完颜爽的衣服,又学着完颜爽走路微晃双肩的样子,一脸懵懂呆愣的表情。
众人都被逗笑了,说他学得真像。
许霖见有好戏,舍不得走,偷偷在门外瞧着。
周福儿引徒单贞四人进殿。四人跪拜请罪。
完颜亮正在看一道奏章,头都没抬,道:“战事就在眼前,朕禁百官饮酒,卿等知道吗?”
徒单贞四人不敢回答,伏地请死。
完颜亮放下奏章,看着四人道:“你们如果觉得因为饮酒处死,用刑过重,可以劝谏。”
说到这,忽然发现不对,下面跪着一个可疑的人。
抬眼看周福儿,见周福儿低头忍笑,就不动声色,继续说道,“古人三谏而君主不纳,也勉从君命。可你们没有一个人提过意见,就违令饮酒,是不是觉得喝酒是小事,你们又是至亲,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啊?当年,魏武帝军令‘犯麦者死’,自己的马入麦田中,就割发以示惩罚。马踩了麦子是小事,但君无戏言,就是自己违令也要受罚。朕为天下主,法令不能用在权贵、近亲身上吗?朕念你们四人都是朕的近属,曲贷死罪。”
喝命杖徒单贞七十,余者杖百。
侍卫们过来拉扯四人就要去行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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