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乂病了,病得还不轻,小脸烧得通红,嗓子里吽吽作响。早饭时,春雪来叫他,他没应声,大家以为他玩累了,也没在意。可一直到半晌午,他还没起床,他平时可从来不睡懒觉的,春雪感觉奇怪了,便和芍红两人直接推门进去。一看窦乂脸色通红,一摸额头烧得烫人,春雪害怕了,急忙跑去告诉了阿娘。
李夫人不以为然,让朱三去看看。朱三一摸额头,烫手;侧耳一听,喉咙里如拉风箱一般的吽吽声,有痰;又叫了几声,也没有应声。朱三知道窦乂病得不轻,便去回夫人:“夫人,窦乂病得不轻,人都昏迷过去了,怕是得请大夫了。”
李夫人有点不相信:“昨晚还欢蹦乱跳的,怎么睡了一觉就昏迷不醒了?”
朱三道:“这孩子身子骨一直弱,可不敢大意了,高烧不退,烧出个残疾,可是一辈子的事。”
李夫人摆摆手:“那就去请吧。”
大夫号了脉后,开了几服药,叮嘱朱三熬了给灌下去,说完提着药箱就向外走。朱三不放心,急忙拦住大夫:“大夫,这孩子到底什么病啊,要紧不要紧?”
大夫道:“从脉象上看,是受到了惊吓,阴阳失调,可也不完全是。唉,到底是什么,反正啊,就像一座山,笼罩着大雾,看不清……本人医术不精,实话说吧,看不透啊。”他指着桌上那三包药说,“每天一服,三天醒来,啥事都没有,如果醒不来,我就不说了,你明白的。”
朱三愣了,这孩子平时连个头疼脑热的都没有,怎么这一病,病得连大夫都看不透。八叉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父母双亡,现在你又小命不保。唉,人背了,喝口凉水塞牙啊。朱三在这抹着泪,竟然连大夫的出诊费都忘记给了,回过神来,便追了出去。大夫很灰心地推辞说:“看了辈子病,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病,看不透病,哪还有脸收钱啊。”朱三硬塞到大夫衣兜里,转过来见李夫人。
听了朱三的话,李夫人简直不能相信:“这孩子也太娇气了吧?几个孩子偷纸做风筝,杜公就说了他们几句,至于吓成这样吗?”
朱三沉默不语,心想,也是啊,昨天杜公也没怎么发火,怎么会吓出病来呢。
春雪怯怯地说:“阿娘,其实表兄不是被阿爹吓的……”
李夫人一听,知道春雪了解真相,便急忙问道:“快说,怎么回事?”
春雪叽里呱啦地边说带比划,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个大概,芍红也结结巴巴地补充了一些细节。李夫人这才明白,是自己的儿子强赶鸭子上架,把窦乂吓得尿了裤子。这窦乂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杜公还不把杜景恨死。
李夫人拉下脸来,对春雪和芍红说:“杜景吓着窦乂的事,不许对阿爹说,谁说了,我撕烂她的嘴。”转脸露出讨好的笑容,对朱三说:“你也别对杜公说,要不然,杜公饶不了杜景的,说不定,过两天窦乂就好了。”
朱三应道:“不说,夫人放心,我守口如瓶。”心想,这可是一条人命啊,照这样等下去,八叉一准没命了。他忍了又忍,终于张开口来,犹犹豫豫地对李夫人说,“不说是杜景惹的,可八叉的真实病情得让杜公知道啊,也许他能想出办法来,或者请个好大夫来。”
李夫人一听也有道理,便吩咐朱三赶快去知会杜公一声。
杜义德正在衙门里与人喝茶聊天,见朱三急急忙忙来了,便放下茶杯问道:“家里有事?”
朱三凑到杜义德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杜义德大惊失色:“啥?昏迷不醒!”站起身来便向外走,朱三一路小跑地跟着,断断续续地又补充了些细节。
杜义德百思不得其解:“惊吓过度、阴阳失调?我只吼了一声,还是杜景干的事,他怎么就吓成那样子?”
朱三嚅嗫着说不出话来。
杜义德进府后直奔窦乂的住房,李夫人正在床前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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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和芍红满脸惊慌地站在李夫人身边,丫鬟烟紫坐在床边正给窦乂喂药。杜义德俯下身去,伸手摸了摸窦乂的脑袋,仍然很烫;他轻轻地叫了两声:“八叉、八叉。”窦乂仍旧没有反应。杜义德拳掌相击,哀哀地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夫人看着杜义德小心地说:“郎君,你也不要太过责怪自己,如果八叉因为你吼了一声,就有个三长两短,那也怪他命太薄……”
杜义德狐疑地反问:“真是因为我吼他,吓成这样的?”
这时,春雪躲在阿娘身后,摸着鼻子,朝杜义德挤了挤眼。杜义德看在眼里,知道春雪心里有话,又不便明说,便说:“喝了这药,先看看情况,一会我去请个太医来给看看。”说完,转脸对烟紫说,“这两天你别的事都撂下,专照顾八叉吧。还有朱三,你也多照应着点。”
杜义德环顾左右,独独缺了杜景。心想,昨天他们四个一起出去的,审问他们时,还互相包揽、掩护,现在窦乂病成这样,他竟然不照面,这不符合情理。春雪又挤眼翘鼻的,好像有话要说,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曲曲弯弯的。他对芍红说:“你把杜景给我叫到书房来。”说完,转身离开。李夫人一听要叫杜景,这才突然想起,只给朱三、春雪他们交待了,却忘记交待杜景了。她怕杜景吃亏,便紧跟着杜义德,也到了书房。
杜景一进书房,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阿爹,是我把八叉害了,你揍我吧。”
“嗯?”杜义德盯着杜景:“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说给我听。”
杜景直起腰来,结结巴巴地说:“风筝落到了树上,我让八叉上树取风筝,他不敢,被我硬给推上了树,结果他吓得尿了裤子,被别人给救下来了。”说完,转过身去,撅起了屁股,“我也不知道他胆子那么小,你要打就打吧。”
杜义德抬起手来,一想杜景说的也有道理,又缓缓放下。抬起脚来,朝杜景屁股上踢了一脚:“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杜景爬起来揉了揉屁股说:“阿爹,你得想想办法,救救八叉啊。”
杜义德狠狠地呸了他一声:“简直是废话。”说完,转身向外走去:“我去找太医。”
这太医叫侯子定,年纪虽只有四十来岁,自幼从父学家传岐黄之术,在整个长安的医术是数一数二的。他号了号脉,又翻开眼皮看了看,还撩开衣服,趴在胸口听了听,又坐到桌子前,仔细看了看前边大夫开的处方。朱三忙将净手毛巾递到手中,侯子定接过来擦了擦手,朱三又将茶碗递上来,侯子定轻轻啜了一口,开口说道:“前边大夫诊断的没错,确是受惊过度;开的药也没错,服上两天肯定可以退烧。只是这昏迷不醒,却非医家所能医治。”
杜义德斟酌着字句说:“在下这就不明白了,还有什么病在医术包揽之外的?”
侯子定道:“杜公,说白了吧,这人有三魂六魄,魂飞魄散了,医家是无能为力的。”
杜义德道:“侯太医,那你看,这孩子预后如何?”
侯子定道:“好了,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差了,三五天便有分晓。”说完,起身拱手告辞。
送走了侯太医,杜义德呆呆地坐在窦乂床前,一筹莫展。
李夫人说:“我算是听明白了,八叉这不是病,是魂魄散了。烟紫,准备香烛,随我去荐福寺烧香,为八叉祈福。”走了两步又说,“算了,我自个去吧,你留下照顾八叉。”
杜义德平时对夫人吃斋念佛、烧香朝拜的很不以为然,此时倒是希望夫人能带来奇迹。
第二天,窦乂的烧果然退了,脸上的潮红不见,可苍白得吓人,依然是昏迷不醒,脉搏、心跳都越来越弱。到了第三天,眼看出气多、进气少,奄奄一息了。
杜义德脸上寒得能结下冰,在书房里转来转去,唉声不断,满脑子都是妹子临终时的交待,他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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