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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同学少年(上)

    窦乂要入学了。

    国子监是中央政府的最高学府,位于外郭城朱雀门街第二街东的务本坊,下设六学,包括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和算学。国子监的入学资格审查是比较严格的,国子学必须是三品以上官员和国公的子孙、二品以上官员的曾孙;太学须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孙;四门学须是七品以上官员子孙;律学、书学、算学则收九品以下及庶民的子孙。

    【终南山人评曰:说是六学,实则四学。前三学学的是形而上的学问,所谓经史子集、三坟五典,只是因为人的出身不同分为三类;后三学则是形而下的学问,偏向于实用之术。】

    国子监的教学分六堂三级,初级为正义、崇志、广业三堂,中级为修道与诚心两堂,高级则是率性堂。监生通过学习逐级晋升,升到率性堂以后,就开始采用积分法制度。每年有十二次会考,获八分者为及格,由国子监颁发“资格证书”,有此证书者就可以担任相应的官职了;获八分以下为不及格,继续留在堂内受业。

    监生在率性堂学分积满之后,还要经过“监外历练政事”,在国家与地方各级部门就职,学习如何处理政府事务。有时还会被分配到地方州县,具体负责清理粮田或督修水利等。除了直接担任各级官员之外,国子监的毕业生还可以参加科举考试,一跃成为朝廷大员。

    皇上破格允许窦乂进入国子监学习,这对窦乂来说,是打开了一扇通往光辉未来的大门。只要不出意外,毕业后要么在三省六部、九寺五监这些衙门担任下层官员,要么到地方州县担任要职。如果祖坟上冒了青烟,参加科举入榜,则直接进入高级官员行列。

    所以,对国子监的入学,不但杜义德非常重视,就连李夫人也不敢马虎,亲自置办了束脩之礼不说,还送到了大门外。杜义德带着窦乂、朱三,手提着束脩礼,前往国子监。

    国子监比窦乂想象的还要大,进了大门,满院子都是人。估摸着有三四百学生,熙熙攘攘像赶集一样,有家长陪伴前来的新生,也有收假归来的老生。这些监生,都穿着蓝色镶青边的圆领袍子,宽宽大大,一挥手、一投足,风姿翩翩,很是优雅。一想到自己就要成为其中一员,窦乂内心十分兴奋和激动。

    杜义德带着窦乂首先拜见了国子监祭酒杨峤。

    一脚踏进杨峤的书房,只见内中书案、画案、供案、琴桌、高几、茶室,等等一应俱全。花梨大案上摆着砚台和笔山,一旁有口大的青瓷缸,里面插了好些卷轴。书案的对面是书架,由一幕丝帘遮盖着,隐隐透出码得齐齐整整的书卷。书案后陈设着一架屏风,上面墨色淋漓,写着一幅龙飞凤舞的字,落款是逸少。一旁的高几上摆了一盆四季兰,这个季节正是开花的时候,淡绿如蝴蝶的花栖息在花枝上,一股淡雅的香气和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在空中弥散着。

    杨峤见到杜义德,忙起身笑脸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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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义德与杨峤寒暄一番,方才笑道:“这是鄙人外甥窦乂,承蒙圣上特准,入国子学读书。这是朝廷根据圣上的旨意拟写的公文。”

    杨峤接过公文,大略地扫了两眼,笑道:“好,杜公,我就入档了。”说完伸手递给身边的助教。

    杜义德向窦乂招手:“窦乂,见过杨祭酒。”

    窦乂一直在悄悄打量四周的环境,又见杨峤温厚儒雅,心里便生出一股对文人贤士的崇拜来,他向前一步,恭恭敬敬地朝杨峤揖了一躬:“见过杨祭酒。”

    杨峤见窦乂不仅长得乖巧,还是一个极为知礼的孩子,心里也有几分喜欢,他捋着胡子笑道:“窦郞,你也知道,这国子监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多少人四处钻营、挤破脑袋想进都进不来,现在皇上特别恩准你入学,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入学后要发奋研读,不负圣上洪恩,将来报效朝廷;也不负你舅舅的一片殷殷之情,光宗耀祖。”窦乂有些怯懦地应了一声“是”,杨峤转脸对助教道:“带窦郞更衣入列。”

    助教向窦乂示意:“请跟我来。”

    文庙前,台阶上,以博士贺知章为首的一队先生庄重地面南而立;一队新入学的国子学监生面对庙门,排着两列横队,整个现场鸦雀无声。窦乂站在其中,他的心不由得怦怦跳起来。

    司仪站在台阶上朗声拉着长调唱道:“入学典礼开始。正衣冠。”

    贺知章走下台阶,从队首起,挨个帮监生象征性地整理衣冠。整理到窦乂时,窦乂不敢抬头直视贺知章的眼光。贺知章笑眯眯地将他的衣服揪了一下,看到他紧张的样子,贺知章伸出手,在他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窦乂顿时放松了不少。

    这贺知章为人桀骜不驯、旷达不羁,自号“四明狂客”,他学问高深,诗书在当朝盛名远播,一般人他都不放在眼里,连当今圣上也不得不敬他三分。他对学生却是特别和蔼,尤其对刚刚入学的学生,更是颇具耐心。

    整理完毕,贺知章转身走上台阶,司仪提醒众监生跟上,众监生跟随贺知章从文庙右门鱼贯而入。

    待大家站定之后,司仪唱道:“拜先师。”

    贺知章站在庙内孔子像前,向前燃香念诵:“祝告先师,孺子启蒙,青云有路,鱼水化龙。”

    司仪唱道:“拜。”

    监生随贺知章跪拜孔子。

    司仪唱道:“兴。”

    监生随贺知章直身。

    如此三拜后,司仪唱道:“拜先生。”

    贺知章转身背对孔子站立,监生行跪拜礼,贺知章端站受礼。

    司仪唱:“呈束礼。”

    监生排着队手提竹篮,内置一匹绸缎、一壶酒、一条干腊肉。大家挨个将束脩之礼递给先生贺知章,贺知章接过束脩礼,转手交给身边的助教,同时从助教手里接过一本《论语》、三棵葱,回赠给监生。

    束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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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自孔子首启,最初是十条干腊肉,以后每朝每代不尽相同。作为师生的首见之礼,送礼过重、过轻都不太合适。太重,一般寒门之士拿不出,违反了孔子“有教无类”的圣言;太轻,则对先生似乎不太尊重。像窦乂送的是一匹缎,穷人就可能送一匹绢,当然,同是一条腊肉,也有分量的区别。总之,送束脩礼只是个仪式,先生是不会在乎礼物的多少和轻重的。

    【终南山人评曰:还有六礼束脩一说,送芹菜寓勤奋,莲子寓辛苦,红豆寓红运,枣子寓早早中榜,桂圆寓圆满,干腊肉表达学生心意。】

    赠礼完毕,贺知章高声朗诵《大学》首章:“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为了让从没学过的新生能复述出来,先生一次诵读一句,众监生复诵一句。复诵完毕,大家排着队,跟随先生从左门出来。

    庙前台阶下摆放着一只条案,条案一头的凳子上放置着一盆清水,另一头架子上放着一面鼓,贺知章立于条案后面。

    司仪唱道:“净手开蒙。”

    监生排着队在水盆里象征性洗一下手。然后,站到几案前,先生用笔蘸朱砂点于监生额头,这叫“朱砂启智”。朱笔在额头上点痣,音同“智”,意为开天眼、开启智慧。额头上的朱砂有点凉凉的,窦乂总感觉有点像女人额上的花钿,忍不住就想抬手擦。贺知章看到他的举动,笑着轻声提醒道:“不能擦哟,擦了就把你的智慧关起来了。”听到先生这样说,窦乂将双手叉在一起,老老实实地顶着额上的朱砂,真就感觉自己聪明了一些。

    监生走到几案旁边拿出鼓槌,击鼓三声,这叫“击鼓明志”。意思就是告别蒙昧,从此目明耳聪、茅塞顿开。

    最后一个仪程是,监生回到几案旁,先生递过一张纸、一支笔,纸上是朱笔写就的一个“人”字,监生用墨笔在红色“人”字上描写一遍。窦乂在扶风老家的时候,因为用不起笔墨,阿娘便会教他用树枝在地上写字。然后树枝与笔终究不同,窦乂又紧张,一不小心,手一抖就把“人”写成了“乂”。

    “瞧瞧,他把“人”字写成了叉……”

    不知谁低笑了一声,窦乂本来正暗自气恼,这时更是羞愧难当。他咬着嘴唇,脸红到了脖子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打紧,不打紧。”贺知章拍了拍他的肩膀,“写得挺好的一个字,只是这一捺出头了一点,以后学业上也争取出头,好不好?”

    窦乂仰起脸上,望着贺知章,一双眼睛笑出了月牙儿,他重重地应了一声:“嗯。”

    整个过程中,窦乂神情紧张,不停地用袖子擦汗。不过,好歹没出什么大的差错,这让旁观的舅舅还算满意。别的孩子就不行了,有的调皮蛋,嫌敲鼓三下不过瘾,竟然敲个没完,司仪不得不过来制止;还有的孩子从没摸过笔,描红的时候不小心给自己抺了个大花脸。

    自此,开学典礼结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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