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安阳起回到府中,还未等其歇息片刻,便收到了来自皇后的谕旨,究竟是什么内容,不在安阳起方才面见皇后的时候就明说呢?
府门打开,安阳起见到了负责传递谕旨的内官。
“见过安阳大人。”那内官见到安阳起后行礼道。
“嗯,我听闻内官有皇后娘娘谕旨,不知是...”安阳起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内官浑身上下,却没有见到有什么谕旨模样的物件。
“哦,对,娘娘是吩咐奴婢为安阳大人传递谕旨来着。”说着,那内官手向怀中一模,一张破纸便被摸了出来。
安阳起皱着眉头看了看那张破纸,又四处看了看有没有其他内官,又看了看眼前这位内官,确定无疑之后这才问道:“呃...这,这是谕旨?”
“对,谕旨。”那内官说着,便将手中的破纸递给了安阳起道:“安阳大人,接旨吧?”
安阳起愣了愣,咽了口吐沫,这才行礼接旨:“臣安阳起领旨。”
安阳起如何也想不到,仅这一日,便把这辈子的怪事都给遇见了,而且还都是皇后整出来的幺蛾子,先前询问自己先帝遗旨如何也就罢了,如今传达谕旨竟用的是一张破纸。
将那内官送走,安阳起才拿着那破纸回到府中。
“老爷...不是说有皇后谕旨吗?”安阳起推门进屋,只见项玉在那浑身上下打量着安阳起,像极了先前安阳起打量那内官的模样。
“哦...对,方才那内官是给我传递皇后谕旨来着...”说着,安阳起举手甩了甩手中的破纸说道。
项玉皱着眉头看了看那张破纸,又四处看了看有没有其他内官,又看了看眼前的安阳起,确定无疑之后这才问道:“呃...这,这是谕旨?”
“对,谕旨。”安阳起略感头疼地将手中的破纸递给了项玉说道:“来吧夫人,看看这破纸呃...谕旨上都说了些什么?”
项玉将那破纸展开,安阳起凑了上去,看到破纸上只写了三两行字。
“这是说...要召集群臣,参加新帝加冕的仪式吧?”安阳起看完后说道。
“嗯...恐怕不止新帝加冕这么简单。”项玉缓缓道。
“哦?”安阳起实际上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奈何他涉朝未深,也只能猜个大概,却不能知晓皇后此番着急加冕新帝的其他意图。
“皇后要加冕三皇子李朓为帝,定有大臣不会同意,此时将又会有一批人遭牢狱之灾,甚至是性命不保,这也是皇后铲除异己的手段。”项玉说道。
“嗯...夫人所言有理。”安阳起一边听着,一边点头道。
“不尽然如此,恐还有其他目的。”项玉道。
安阳起没有搭茬,只是静静地看着项玉,意思是让她继续说下去。
“新帝加冕,定有大批官职调易,这也是皇后提拔亲信的机会。”
“此外,新帝即位,定会大赦天下,如若那牢中有皇后亲信,不也趁此机会得以保全了吗?”
“最后,也是最大的目的,便是尽快称帝,以安民心。”
项玉又说了这三条,而唯独这第三条安阳起不甚清楚,为何尽快称帝,就能笼络民心呢?
“夫人,这第三条...是何意?”安阳起不懂就问道。
“老爷且想想看,李朓称帝,何人最为不悦?”项玉如是问道。
要说这李朓作为三皇子却能称帝,那最为不悦的,当然是皇长子李仰之和皇次子李麟了。
想到这里,安阳起恍然大悟,先不论那所谓的先帝遗旨是真是假,只要李朓称帝,那便有先帝遗旨为证,便可宣称正统,有了正统,便可安民心。
“只怕李朓称帝...两位皇子便会起兵吧...”安阳起道。
“没错。”项玉点了点头道:“想必先前先帝驾崩之时,昭告群臣回京的诏书也送到了两位皇子的手中,二人定不敢归来,毕竟这京城可是有进无出,二人若是回京,便死无葬身之地。”
“那为何不直接起兵呢?”安阳起问道。
安阳起一问,却把项玉给问住了,愣了愣,项玉这才说道:“老爷呀老爷,你断案如此精明,为何这种事情却一窍不通呢?”
受到了项玉的批评,安阳起也显得有些尴尬而无地自容。
项玉也没有责怪安阳起的意思,而是耐心说道:“先帝遗旨未昭明天下,二位皇子若是值此起兵,那不就成了造反了吗?”
说安阳起一窍不通倒也有失偏颇,项玉一席话,安阳起便彻悟了。
“也就是说,二位皇子既不敢进京朝见,也不敢起兵强攻,这一番...皇后好手段呐...”项玉说着,不禁慨叹皇后的手段。
“那为何...眼下皇后又如此急于加冕新帝呢?”安阳起又问道。
项玉摇了摇头道:“如若那先帝遗旨是假的,皇后可以作假,难道二位皇子就做不了假了吗?只不过对于二位皇子而言,作假是走投无路之举罢了。”
“不过皇后又为何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二位皇子起兵造反呢...?”安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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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而项玉也为其一一解释。
“京城禁军五千,鳞爪卫上万,这些个个都是精兵良将,城防营一万,守军五万,京城已是固若金汤,更何况京城下各郡县还有守军,再加之京城天险环绕,单一个京城,就不知能挡下多少敌军。”项玉盘算着,继续说道:“此番皇后召回群臣,不知又会有多少城池收入朝廷囊中,那御州,十五万兵甲,荡平天下,六合一统,绝非难事,这,就是皇后有恃无恐的理由。”
安阳起闻言不由得有些惭愧,这举国上下的兵力,在他心里可是一点概念得没有,而项玉一个闺中少妇,却了然于胸。
“哎...只是眼下人人都心怀鬼胎,皇后的野心,只怕不是轻易就能实现的...”项玉又补充了一句。
长篇大论,也就这最后一句,安阳起能够明白,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皇后的如意算盘打得再好,恐怕也会有些许变故。
“这朝政...比那修罗炼狱更要凶险万分啊...”
三日,谕旨上所说的时日是三日,三日之后新帝便会在和安殿外加冕,这三日来,倒也无事发生,安阳起等人也算是得闲三日。
三日后的和安殿外,群臣林立,殿前的百级玉阶之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香案祭坛,现场更是鳞爪卫、禁军环伺,此外,殿前还站着一排看上去腰身粗圆的壮汉。
群臣至少有千人,和安殿前的广场上,即便是无人说话也总会发出淅淅索索的嘈杂声,而殿前香案边的皇后等人,安阳起更是看不清楚,更不用说听清他们的声音了。
“今日,本宫代行先帝遗旨,为新帝加冕。”皇后的声音自殿前传来,安阳起只能听个大概。
“今日!皇后娘娘代行先帝遗旨!为新帝加冕!”然而皇后话音刚落,站在殿前的那一排壮汉忽然高声吆喝,可谓是震耳欲聋。
“原来是这么用的...”安阳起被那突如其来的吆喝声吓了一跳,也算是知道这些壮汉是干什么的了,说白了就是相当于战场上两军对峙时的喊话传令兵。
“承运,朕虽尝谓己之万岁,然天下...”皇后拿出了那份所谓的先帝遗旨,一字一顿地读着,而每读一句,那些传令的壮汉便会吆喝一句,通篇读罢,在场的所有大臣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而自皇后宣读完那份所谓的先帝遗旨之后,和安殿下的群臣们开始按捺不住了,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先帝遗旨的事情。
“肃静。”
“肃静!”
即便是肃静二字也有传令兵吆喝,不过立竿见影,传令兵喝罢,场上立马安静了下来。
安阳起偷偷摸摸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些许大臣脸上挂着不悦的神情,看样子还是有人对皇后这份遗旨内容颇为不满。
“臣,大司农,栗训有奏!”就在场上已经颇为安静的时候,群臣之中忽然冒出一个声音。
站在前列的内官闻言开始朝着百级玉阶之上传话。
“皇后娘娘,大司农粟训有奏。”传至和安殿前,大内官林晏在刘皇后身边耳语道。
“宣近前来。”皇后想了想说道。
“宣,大司农,粟训,近前上奏!”大内官站在和安殿前高声呼道。
“宣,大司农...”声音又自殿前一道道传至殿下,而那大司农粟训闻言也从群臣之中走出,来到了前列。
那大司农粟训也是两朝老臣了,如今兴许已有六旬年岁。
“臣以为,新帝之立,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今有皇长子子煜嫡长兼备,皇次子子灵为嫡而年岁少长,当召二位皇子回京洽榷,且此先帝遗旨并未昭明天下,臣以为,先帝遗旨当经三公,昭示群臣。”大司农如是说道。
“臣,司农少卿粟秦附议。”大司农粟训话音刚落,群臣之中便站出另一人说道。
两人岁数相差不远,看上去应该是同族兄弟。就在两兄弟说罢之后,群臣之中便开始议论纷纷,一时之间和安殿外嘈杂不已。
安阳起只是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同时心底里也无比佩服这两位大臣。
“你们司农司...是要翻天不成?”就在群臣议论之际,只见皇后板着脸,眉宇间竟有些不悦:“连先帝遗旨都敢质疑?来人!”
皇后话音刚落,便从殿前走出来一队羽林禁军将粟训粟秦两人围住。
“你...你们要干什么?!”历经两朝的大司农粟训的声音从包围他们的禁军之中传出,然而人头攒动,安阳起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刀剑出鞘的声音伴随着利刃斩断皮肉筋骨的声音传来,没有丝毫惨叫声,不久,禁军退去,只留下两具尸体与一地鲜血。
霎时间,方才还在议论纷纷的群臣顿时没了声音。
“还有谁要质疑先帝遗旨?”皇后站在和安殿前,宛若变了个人似的,与前几日安阳起在清殿之中所见到的刘皇后俨然不同,安阳起不禁暗自心惊,当日那刘皇后果然是装作一副破绽满目的样子。
“你...你竟敢滥杀忠良!这是越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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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庖,牝鸡司晨!先帝若在...岂容你这般放肆!”就在群臣鸦雀无声之际,又有一名老臣站了出来,指着皇后的鼻子痛骂道。
安阳起闭起了眼,他虽然不知此人是谁,但他知道这位大臣马上就要身首异处了。
那老臣自然也是清楚自己此言之后的下场,但奈何义愤填膺,心中的忠义不允许他就此苟且偷安,他不过是想借自己的声音和死亡来唤醒麻木的群臣。
“哦?”皇后笑出了声,看着台下指着她鼻子骂着的那位大臣,若无其事地说道:“好...来人,斩了。”
“哈哈哈!滥杀忠良,诸君且看这贼妇的嘴脸!牝鸡司晨,牝鸡司晨啊!”那老臣深知自己下场,便更加放肆地骂了起来。
不一会儿,方才那队禁军继续走出,长刀上的鲜血还未擦尽,便又收割了一位老臣的性命。
杀一儆百,以儆效尤,这就是当朝垂帘刘皇后的手段。
和安殿前流淌着三位老臣的鲜血,牢牢封死了当场所有大臣的口,安阳起也不例外,即便他本就没有干涉朝政之意。
在场上已无人发声之后,皇后才吩咐内官将三皇子李朓带来,开始了新帝加冕的仪式,说实在的,这加冠天子冕旒仪式,还真的只是个仪式,走走形式罢了,按照先前项玉所言,今日的加冕仪式,皇后要做三件事:杀人、易官改制、大赦天下,如今已经做了第一件事了。
“跪——”就在新帝李朓加冕完毕之后,大内官林晏站在和安殿前高声呼道。
“礼——”群臣下跪,林晏再次高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行礼。
林晏看向天子李朓,而年幼的天子李朓就站在那里,脸上颇带这些迷茫和不安,片刻后才开口说道:“平身...”
“起——”林晏呼毕,群臣这才起身。
群臣起身之后,皇后——当然新帝已经加冕,如今也不能称之皇后了,应称之刘太后——刘太后转身进了和安殿,年幼的天子李朓也紧随太后走了进去。
“凡,从四品上臣,入和安殿——”和安殿外,林晏高声呼毕,也转身进了和安殿。
林晏话音落下,和安殿前上千群臣仅走出了不到一百人,朝着和安殿走去,剩下的大臣们面面相觑,作鸟兽散地各自离开了。
原本来说,朝中从四品以上的官员不少,再加之京城之外的地方官员,应该能有二百,但奈何如今太后大开杀戒,铲除异己,再加之还有未奉诏回京的官员,所以此刻站在和安殿内的大臣不到一百人。
和安殿内,天子李朓坐在龙椅之上,龙椅后挂着一张门帘,刘太后就坐在后面。
“都到齐了吧?”太后的声音从帘后传来。
一时之间无人应答,连林晏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没到齐也无所谓了。”太后的声音再次传来。
“新朝新帝,也当有新官新制,今日本宫代陛下召众爱卿来,便是为了此事。”
“果然...”听到刘太后的这番话,安阳起不禁有些佩服项玉,项玉所推测的三件事,如今太后已经做了两件了。
“晏子。”太后叫了一声林晏,只见林晏手中拿着一个圣旨模样的卷轴递了过去。
太后展开圣旨,一字一顿地念道:“即日,废余粮制,均田制,而沿古制。”
那所谓圣旨,没有启头,开门见山,而这第一句就足以让人震撼了,这余粮制,均田制可都是先帝在时采用的新政,到了太后这里,说废就废了。
“司空苏沛,迁太傅。”
太后话音落下,司空苏沛一脸烦恶,但还是身不由己地走到殿前行礼:“臣,苏沛领旨。”
“御史中丞鲍信,迁御史大夫。”
要知道,自前朝废丞相,削相权之后,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三职便不再设了,而如今这刘太后却重设御史大夫,不知究竟意欲何为。
“臣,鲍信领旨。”鲍信从群臣之中昂扬走出,领旨谢恩了。
“行军司马千羽,迁兵部尚书,掌武选、地图、车马、甲械之政。”
然而太后说罢,却没有人出来领旨,安阳起当然知道,这千羽压根就没有回来京城。
“行军司马千羽?”太后的声音再次传出,却不见千羽的身影。
“罢了...并廷尉监于大理寺,廷尉徐摛迁大理寺少卿。”太后久久不见千羽的身影,无奈则继续说道。
“臣徐摛领旨。”徐摛走出行礼道。
“并廷尉与大理寺?”安阳起闻言倒是有些意外,如果将廷尉监与大理寺合并,那岂不是意味着廷尉监的文书都会收入大理寺?如此一来他想要查阅他师父的案件卷宗岂不是易如反掌了?
就在安阳起心中琢磨着此事的时候,太后的声音再次传来:“东安城侯安阳起,复为龙探,掌鳞爪卫。”
“啥?”安阳起愣了,他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然而太后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安阳龙探?”
安阳起赶忙从群臣中走出行礼:“臣,安阳起,领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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