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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垂帘听政

    “皇后此番急召群臣...实际上不止筛择敌友,更是笼络人才啊...”千羽站在东安城门外,看着安阳起等人逐渐远去的车马影子,自言自语道:“平出,你还有心结,去了了吧...”

    这刘皇后,是为国母,与先帝李宪育有一子,名叫李朓,然而这李朓不过十岁,还是个黄口小儿,不过刘皇后早在李宪还未即位之前就结为夫妇,故而其为国母皇后合情合理,而这刘皇后也算是老来得子,有了李朓这样一个小儿子。

    东安城距京城二千余里,走官道尚需小半年,若是跋山涉水,恐怕更需些时日,而整个春日,安阳起等人都在路上度过了。

    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安阳起等人两次辗转,还尚未享受新年的幸福便离开了东安城。

    “长森,还有多远?”车中,安阳起时不时地望着窗外,时不时地向着车前的长森问道。

    “大人,快了,已经能看到涵安门了。”长森的声音传来,安阳起也稍稍安了安心。

    “诶...倒是苦了爹娘,一把年纪了还要跟着我们受罪。”安阳起坐在车中,浑身上下也不舒服,心里想起自己的父母,又更不是滋味起来。

    “身居馆阁,便是身不由己,老爷也无能为力。”项玉坐在安阳起的身侧,一边说着,一边又想起先前在皇帝身边做钦差的日子,想来,还是现在自在一些。

    “倒是我大哥,听说在江州做个商贾,如今想来,大哥倒比我潇洒些。”

    项玉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安阳起怨声载道,她也能够理解,毕竟有了一定的年岁,又有了孩子,自然不会再向从前那样一身烈气。

    车马行进,片刻便到了涵安门前,门前禁军林立,各个都身着白衣素服,严查每一个进出城门之人。

    “东安城侯安阳起,奉诏回京。”马车行至门前,安阳起拨开窗帘,将手中的诏书递给门前的禁军。

    禁军拿起诏书看了看,便递了回去道:“见过安阳大人。”

    进了城,安阳起便透过车窗四处观察了起来,五年来,京城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整个京城的氛围,似乎有那么些变化。

    街上少人,即便是在这夏日,白日,也没有什么行人,少有的三五个行人,看上去也畏畏缩缩,不敢作声。

    “冤啊!我要见皇后!我要见皇后!”不远处传来的喊冤声吸引了安阳起的注意力,他朝着那边望去,只见两名禁军架着一个官员模样的人正朝着一边走去。

    “老爷!老爷!”那官员的不远处,两名禁军正架着兵器,挡住一名少妇的去路。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洞彻安阳起的内心,他多少已能从中猜出事情的原委了。

    马车朝着城西行进,那是安阳府的位置,五年间,也不知先帝究竟有没有收回先前赐予安阳起的府邸。

    朝着城西行进过程中,途中经过天霄城外的广场,那里禁军环伺,围得水泄不通,四下里也有些许人围观。

    “那是...”安阳起朝着广场中央看去,只见广场中间,无数人被反绑着趴在断头台上,每人身旁都有一名刽子手。

    “斩!”行刑官从公案上拿出令箭,就朝着场中掷去,无数刀斧落下,没有任何一声哀嚎,无数人头滚滚落地。

    “这...”安阳起倒吸一口凉气,侧过身来看着项玉说道:“那里面还有孩子...!”

    项玉微微闭起眼来,她的手早已捂住了安阳彰的双眼。

    “娘?外面怎么了?”安阳彰被捂住双眼,不由得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事,彰儿若是乏了,便在娘怀里睡一会儿吧?”项玉闭着眼,声音似乎有些更咽。

    “娘,彰儿不困。”安阳彰将项玉捂在自己双眼上的手拿开,朝着窗外看去,而安阳起早已放下了窗帘,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安阳彰左看看,右看看,看了看安阳起,又看了看项玉,明亮的双眼中似乎有着能够洞穿一切的智慧,然而涉世未深的安阳彰实在是猜不出这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又行进了一会儿,安阳起等人的车马到了安阳府。

    “是...是谁?”车马停下,安阳府那边传来了一道声音。

    长森从马上跳下,搭好了阶梯,把安阳起从车上接了下来。

    下车之后,安阳起才看到那道声音的主人,是安阳府门前的侍卫,而那侍卫也才看清了安阳起的脸。

    “是...是安阳大人回来了?”那侍卫眯了眯眼,转而欣喜了起来,朝着府门内高喊道:“安阳大人回来啦!安阳大人回来啦!”

    一时之间,府门大开,安阳起朝着里面看去,与五年前没什么两样,甚至说还更加精致整洁了些许。

    “你们...什么时候在这的?”安阳起看着打开的府门和里里外外的侍从,有些疑惑道。

    为首的那名侍从上前行了一礼,说道:“半年前朝廷来了谕旨,说是今年初安阳大人要回来,我们就每日来打理府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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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半年啊...好,好...辛苦了...”安阳起点着头,朝着府门内走去。

    府苑之内一尘不染,看样子的确是经过精心打理了。

    “爹爹,这里是哪里?比东安城的院子要大许多啊!”安阳彰进了门,四处张望着,俨然一个好奇宝宝的模样。

    “这就是爹常与彰儿说起的,咱们在京城的家。”安阳起笑着说道。

    安阳彰听罢便先安阳起一步跑进了府苑,内院外院东院西院的乱跑,行廊景廊凉亭花园的疯玩。

    “对了,这五年你们都是怎么过的?”安阳起对一旁的那位侍从问道。

    “大人,这些年来朝廷每月都有钱两送来,尤其是半年以来,堪比朝臣俸禄呢。”那侍从说道。

    “...好...朝廷也是有心了。”安阳起点了点头说道。

    安阳起四处看了看,又唤来项玉道:“洁莹,爹娘就交给你们来安顿了,我换了朝服,便进宫去了。”

    “嗯。”项玉在一旁点了点头。

    安阳起回到熟悉的房间,屋内陈设与五年前一般无二,从柜中取出朝服来看了看,也是一尘不染,唤了朝服,安阳起便出门去了。

    此番回京,那是皇后谕旨诏书命他回京,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进宫拜见皇后,如今先帝驾崩,而又没有留下太子,看来应该是皇后大权在握,只是这皇后,可真有权倾天下之心呢?

    如果当朝刘皇后没有师法前朝吕娥姁的心思,那么新帝之事该如何处理呢?

    国不可一日无君,正如千羽所说,如今上国屡遭大战,国力衰微,正值需要明君把持朝政之际,朝廷又该如何处理呢?

    另外,让安阳起有些胆战心惊的是,先前在宫外看到的那一幕,如今皇后当朝却大肆铲除异己,且不论这做法于公如何,就是于私,安阳起也不由得有些害怕,他害怕自己曾在朝中的一些交游甚好的官员也会罹难,比如大理寺卿卫擎等人。

    寻思之际,安阳起便乘车来到了宫外,徒步进了宫城。

    “安阳大人,皇后娘娘早闻安阳大人今日回京,正于清殿内等候呢。”安阳起的身边,和他一同走着的是大内总管林晏。

    安阳起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林晏,寻思着这老太监居然还活着,一时之间又惋惜先帝短命。

    在林晏的带领下,安阳起来到清殿,这里曾经是先帝日常处理朝政的地方,如今却由皇后接管。

    “皇后娘娘就在殿内等候,安阳大人,请吧。”林晏站定在了清殿门口说道。

    安阳起向林晏行了一礼,便只身朝着清殿内走去。

    殿内,侍女与内官林立两侧,不远处的席上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些竹简,桌后是一张椅子,而那椅子之后,有一道门帘挂在那里,透过薄丝门帘,大致能看到一个甚涵风韵的身影坐在那里。

    “来者可是安阳城侯?”门帘那侧传来一道女声,身影摇摇晃晃,似乎想透过门帘看清安阳起的面孔。

    “臣安阳起,见过皇后娘娘。”安阳起两步上前,跪拜行礼。

    “爱卿免礼。”皇后的声音再次传来。

    安阳起站起身来站定在那,等候着皇后的谕旨。

    “安阳卿,宅子可还完好?”皇后道。

    “承蒙娘娘抬爱,府苑如初。”安阳起行礼道。

    “哦...”皇后顿了顿,继续问道:“那...安阳卿可有何事...呃...与本宫洽询?”

    皇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磕绊,兴许是因为她平日里总在后宫里与宫女宦官打交道,还尚不熟悉这朝堂往来。

    安阳起闻言思考片刻,他的确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但又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倘若说错了话,自己项上人头不保不说,还要连累家眷。

    “臣...臣闻先帝驾崩,感哀涕零,痛不能已,然东安城距京甚远,不能穿孝戴素,回京吊唁,此臣之罪也。”安阳起先是说了一大串问自己责的话,又继续说道:“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崩殂已有时日,当立新帝,保我大顺国祚绵长。”

    “哦...是啊...新帝...那安阳卿以为...何人可担社稷?”

    “哈?”安阳起一愣,以为是皇后说错了话。

    但谁知皇后又说了一遍:“安阳卿以为何人可担社稷?”

    安阳起闻言,不敢说话,大脑中拼命地思索着,这天底下哪里有臣子选皇帝的道理,皇后此言,究竟是何意?难不成皇后是真的想要师法吕娥姁,甚至更甚,直接权倾天下,称为女帝呢?

    “呃...臣...臣以为,先帝当有遗旨,若无,自权有皇后娘娘定夺。”安阳起想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

    “哦...安阳卿所言在理...”皇后在帘后好像如释重负,紧接着说道:“有,先帝确有遗旨。”

    “先帝着眼深远,臣愧不能当其万之一二。”安阳起一听有遗旨,松了口气,信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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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来人,将先帝遗旨拿给本宫。”就在安阳起以为没事之时,皇后又说道。

    安阳起不解,这先帝遗旨,当公之于群臣,昭告天下,为何现在就喊人拿出来?

    一旁走上一个太监,手中拿着一个圣旨模样的卷轴,自门帘后递给了皇后。

    “承运,朕虽尝谓己之万岁,然天下岂有万岁不死之人?朕诚知寿数将近,遂拟此书以昭天下,凡朕百年后,有三子李朓继承国祚,尚书令管术、司空苏沛、御史中丞鲍信、廷尉徐摛为辅臣,然朓岁少,皇后刘氏当垂帘听政,适时方还政新帝。”皇后一字一顿地将那封遗旨念完,说出了安阳起这辈子也忘不了的一句话:“呃...安阳卿以为...这封遗旨如何?”

    什么叫安阳卿以为?这是先帝遗旨,岂是他一个外臣就能随便以为的?难不成他安阳起以为这遗旨不好,皇后就能把先帝从陵中挖出来,重新写一份新的吗?

    况且,抛开皇后的这句话不说,单说这遗旨内容也听得安阳起那是一愣一愣的,从这遗旨来看,诸多不合理,凡子承父位,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如今有皇长子李仰之,那是嫡长兼备,皇次子李麟,虽非长子,但其年岁阅历手腕,定当在这李朓一个十岁的黄口小儿之上,为何这李宪,不立李仰之,不立李麟,偏偏立这三皇子李朓为新帝呢?

    如今只能说,是皇后想要独掌大权,而又不好直接称为女帝,只得信手胡编一封遗旨,而先前将遗旨内容念给安阳起,无非就是想看看安阳起的反应。倘若安阳起敢说一个不字,只恐这清殿之内埋伏着的刀斧手就直接取他项上人头了。

    “臣...臣以为,先帝遗旨,先帝自有圣裁,依旨行事便可了先帝遗愿。”安阳起附和道。

    “好...好...”皇后的声音从帘后传来,听上去好像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紧接着又说道:“呃...没什么事的话,安阳卿便先回府歇息去吧。”

    “臣,安阳起,告退...”安阳起一刻也不想在这清殿之内驻足了,他行了礼,便退出了清殿。

    要说这皇后,实在没什么太深的城府,方才在清殿内的话,让人一听就是假的,此外,还有诸多不可理喻的破绽,譬如向安阳起发问有关先帝遗旨的事情。

    但这也同样,是这个皇后最为可怕的地方,满口破绽,表面看起来毫无城府,但从那封姑且算作皇后自己编造的遗旨来看,这皇后事事都处理的相对妥当。

    召集群臣,筛择敌友,伪撰遗旨,扶植新帝,这哪一个,都不是寻常人所能拥有的手段,而这皇后却全都有了,更可怕的是,皇后却在表面上履现破绽,容易让人放松警惕,而方才,若是安阳起稍有差池,只恐项上人头不保。

    出了宫城,安阳起细细回想,这才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是...这么着急地扶植新帝,皇后就不怕...”安阳起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自顾自地喃喃道。

    安阳府中,安阳起坐在正堂细细琢磨着这一切,虽说皇后在每件事情上都处理的很完美,但好像却有哪里不太对劲。

    “是哪里呢...”安阳起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还未思索多久,便被项玉从沉思中拉出。

    “妾见老爷愁情满面,不知皇后娘娘与老爷说了些什么?”项玉推门进来,看到愁眉苦脸的安阳起正坐在桌前,不知思考着什么。

    “洁莹啊。”安阳起回过神来,看着项玉,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哎...怎么说呢...”

    无奈之下,安阳起只好将皇后与自己洽谈的全部过程给项玉复述了一遍。

    项玉闻言也是蹙着柳眉。

    “老爷...皇后这是要...”

    项玉没有继续说,安阳起也明白项玉的意思,点了点头。

    “翼长曾与我说,回京之后定要对皇后言听计从,但如今...”安阳起道。

    项玉上前握住了安阳起的手,柔声道:“老爷,翼长定是考虑到了这种情况,老爷且听翼长的吧。”

    项玉对千羽的称谓也发生了改变,从原先的千羽,到后来的千将军,再到现在的翼长,不过就安阳起听来好像没有什么违和感,项玉对于千羽的称谓只是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变化。

    “嗯...”安阳起点了点头,便开始寻思此番他回京的真正目的了,便是寻找有关师父谭逸林的线索,这事他还没打算告诉项玉,要知道,即便先帝驾崩,项玉也仍或与鳞爪卫有什么联系,即便没有,安阳起也始终是放心不下。

    就在安阳起寻思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了府中侍从的声音:“安阳大人,门外有一内官,说是传皇后谕旨。”

    “皇后谕旨?”安阳起纳了闷,自己刚从皇后那边回来,有什么事不在清殿说了,偏偏要传一道谕旨?

    “我知道了...”安阳起点头招手,起身稍稍整理了衣冠,便朝着府门的方向走去了。

    谕旨?又能是什么样的诏谕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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