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阴差阳错之下,安阳起想起了当日在纷至客栈的七具尸体,然而其中一具,不同于六具面目全非的残骸,而是完整的尸体,又与北齐太子失踪前最后光顾的地方相距不远,一时间便引起了安阳起的注意。
“立刻派人,严防纷至客栈,任何人不得出入...另外,客栈掌柜,也一同控制起来!”一名鳞爪卫拿着书信离开之后,安阳起又对着另一名鳞爪卫吩咐道。
“是!”
“慢着...”安阳起叫住了那名鳞爪卫道:“再找两个人来,备车,带我去鳞爪卫监牢。”
“是!”
这京城,有三处监牢,廷尉监,大理监,还有鳞爪监,廷尉监中,一般都是大臣,平日里有什么文武官员获罪,有的会被压至大理寺,有的会经大理寺送入廷尉监,大理寺中,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市井流氓应有尽有,而鳞爪监中,一般都是重犯比如像先前行刺司空的韩逸轩。
此外,鳞爪监中还有冰窖,一剑削以东群山环绕,有几座高峰上常年风雪,从那上取来的冰便被送至城中作为冰窖,当然,这里的冰窖,是用来存放尸体的。
安阳起来到鳞爪卫监牢,便朝着冰窖走去,冰窖在监牢的地下,地窖本就阴凉,再加之送来的寒冰,尸体可以在这存放好些时日。
安阳起吩咐人把先前的那具尸体拿了出来,自己先上下打量了一番,男尸约莫二十岁左右,面容倒也算俊朗,与北齐太子的一些基本特征都还算契合,至于服饰,当日安阳起在客栈中由于找到了鞋油自己师父名字的书信,所以当时也没有注意,如今看来,这男尸的服饰,倒也符合北齐那边的服饰特色,从质地来看,应该也是豪门贵胄所能穿戴的了。
男尸面目有些狰狞,看样子是死前忍受了巨大痛苦,不过对于一个娇惯太子来说,一般的致命伤也足以引起他足够大的痛苦了,男子胸前的刀伤并非是致命伤,没有伤及心脏,致命伤在脑后,应该是男子胸前中刀,然后向后倒去,撞到了什么硬物,导致脑内积血而亡,这也可以解释,为何现场没有多少血迹了。
“大人,卫寺卿到了。”正当安阳起查验尸体的时候,一旁走来一名鳞爪卫说道。
“嗯...快请。”安阳起裹了裹身上的衣物,这冷窖内气温低的可怕,就连男尸的眉间都结起了霜雪。
不一会儿,卫擎便在鳞爪卫的带领下来到了冰窖内。
“寺卿。”安阳起简单行了一礼,毕竟这种地方也不是行大礼的地方。
“平出,快带我看看尸体吧。”卫擎打了个寒颤,也没有废话,看来在这冷库内没有几人能够抗住。
安阳起把卫擎带到尸体旁,卫擎上下打量了一番。
“寺卿如何,这可是那北齐太子?”安阳起问道。
“唔...平出啊...这北齐太子...我也没见过啊...”
“这...”安阳起不禁有些无语,没想到卫擎也没见过这北齐太子究竟长什么样。
“无妨,一会儿徐廷尉也要来。”卫擎大手一挥说道。
“那就好...”安阳起说着,又把身上的皮草裹紧了一点,也不知这徐摛什么时候才能来。
两人在这冰窖里等了好一会儿,便又有一名鳞爪卫前来汇报道:“二位大人,徐廷尉到了。”
“快请。”
“快请!”安阳起和卫擎不约而同地说道,看样子已经冻麻了。
说着,鳞爪卫便将徐摛带了下来。
“诶呦...你们这可真够冷的...”徐摛一边下台阶一边打着哆嗦说道。
“徐大人。”安阳起赶忙上前将徐摛扶了下来,倒不是说他有多么关心徐摛这把老骨头,主要还是想尽快把这桩事情了了好离开这里。
“在哪呢?”徐摛问道。
安阳起带着徐摛来到尸体旁问道:“徐大人,这可是北齐太子?”
徐摛听罢眉头一挑,疑惑地看着安阳起问道:“你们...都没见过这北齐太子?”
二人摇头,然而徐摛却说道:“呃...我也没见过。”
“......”
“......”
安阳起和卫擎二人面面相觑,对此也是颇为无奈。
“那还等什么?二位大人快请吧!”安阳起率先朝着下地窖的台阶处走去,身后的徐摛和卫擎二人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争先恐后地朝着地窖上走去。
眼下,一个非常棘手的情况出现了,这具男尸的身份无法确认,即便有诸多证据表明这就是北齐太子萧纲,但仍然不能下定结论。
“哎...那怎么办?难不成让那北齐使臣过来瞧瞧?”徐摛搓着冰冷的双手说道。
“不行...”安阳起摇了摇头,卫擎没有说话,也在一旁摇头。
“如若不是到还好,如若这尸体,就是北齐太子萧纲的,那该如何是好?”安阳起反问道。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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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齐太子,那是北齐的下一个皇帝,就这么死在我们的京城,眼下上国敌贼环伺,难不成,还要再多一个齐国吗?”安阳起如是说道。
卫擎在一旁点头附和,眼神中也满是欣慰,而徐摛则站在一旁沉思不已,的确,安阳起所言极是。
“那...我们禀报陛下?”徐摛道。
安阳起和卫擎二人沉默良久,才由卫擎开口道:“如若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如此了...”
“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安阳起却在一旁唱起了反调,引得卫擎与徐摛二人侧目。
“平出?不知你有何高见?”卫擎试探性的问道。
安阳起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这才说道:“寺卿,昨日我便去城东北四处走访,这北齐太子去过的地方,我都去问了,兴许有人还能记得这北齐太子的模样,只需把他们找来一问便可。”
“妙啊!”徐摛在一旁连连称赞道:“不愧是龙探,妙啊...”
实际上,不过是卫擎、徐摛二人久居庙堂,已经忘记了市井,而事必躬亲的安阳起,自然能够想到这一点。
“那陛下那边...”
“暂且搁置吧...况且...”安阳起说着,环顾四周,鳞爪卫们俨然就站在那里,虽然毫无动作和表情,但一切都看在眼里。
“况且陛下迟早都会知道...”
离开了鳞爪卫监牢,安阳起便准备去城东北那边找寻认得北齐太子的人了,眼下小六长森都不在,只得自己动身。
一下午的时间,安阳起都花在了找寻认识萧纲,并且愿意抽身来指认尸体的人,最后找到了春满园的老鸨,由于当时这位公子——也就是萧纲,出手阔绰,一来便制定了他们家的头牌,由此影响颇为深刻,此外,这位公子也是奇怪,只玩乐了一个时辰左右便匆匆离开,故而对其印象深刻。
不过这位老鸨这两日还抽不出身来,所以推到了两日以后,至于安阳起,还有其他事情。
不论现在躺在冰窖里的这位尸体是不是北齐太子,安阳起都需要弄清楚凶手是谁,这是他的职责。
目前,只有从现场查起,纷至客栈,是发现这具尸体的第一现场,安阳起在从春满园离开后,便去了纷至客栈,那里已经被鳞爪卫完全控制了起来。
“掌柜的呢?”纷至客栈前,安阳起随便找了个鳞爪卫问道。
“禀大人,客栈掌柜就在里面。”
安阳起点了点头,便推门走近客栈,这里已经有三日左右没有客人了,原本就没有什么生气的纷至客栈现在更加冷清了,只留下客栈掌柜一人坐在前台,其他地方虽然有鳞爪卫,但毕竟不是客人,不能为他带来财富。
“掌柜的,近来可好?”一进门,安阳起就问道。
“啊哈哈...大人来了...好啊...好得很...”那掌柜的无精打采,随口糊弄着。
“我知道,这几日委屈掌柜的了,结案后便不再打扰掌柜的了。”安阳起虽然如是说,但他心底里明白,案结之后,这家纷至客栈,恐怕就要关门歇业了,死过人的地方,又有谁会来下榻居住呢。
此番重回纷至客栈,安阳起是打算仔细勘察一番现场,上次走得匆忙,没来得及仔细看看现场。
发生命案的那间屋子,鳞爪卫们可谓是三班倒,日夜不离地看着这里,安阳起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地上的残骸和桌上的鲜血罐已经被全部整理收走了,发现尸骸的地方也用白灰勾勒出了轮廓来,干涸的血迹依旧,安阳起在屋内来回踱步,四处观察着。
屋内没什么痕迹,地上也不过几处血迹,看血迹的形状,应该是滴落的,安阳起回想起先前在冰窖内验尸的时候,发现尸体胸口有一个不深不浅的小刀伤,看位置应该是没有伤及心脏,而死者的致命伤在于脑后,头骨碎裂导致淤血而亡。
从这些细节推断,行凶者不是什么专业的杀手,也不是老手,甚至可以说,这很可能是行凶者第一次杀人。此外,屋内痕迹不多,再结合尸体的出血量,基本可以断定这里不是第一现场,死者是在别处被杀,然后被转移来这里的。
“哦...?能转移来这里?总不可能是韩逸轩吧...”安阳起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地否定着自己的想法,韩逸轩身上背了六条人命,没必要为了这一条人命撒谎。
猛然间,他认识到,如果不是韩逸轩,那又有谁,能够随意出入这间屋子呢?没错,安阳起首先想到的,就是纷至客栈的掌柜,唯有他,才能轻松自如地出入这间屋子。
但是还不够,眼下还缺少的是,杀人证据、杀人动机,所谓证据,也就是凶器、指纹,或者其他的什么,所谓动机,这才是安阳起如何也想不通的。
如若遇害之人是北齐太子,那为何一个远在京城,可能与他素未谋面的客栈掌柜,会对他痛下杀手?
想着,安阳起便随意招呼进来一名鳞爪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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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去查查客栈掌柜的信息,不必太过详细,只需记其交游往来便可。”安阳起压低了声音吩咐道。
“是...”那鳞爪卫见安阳起压着嗓门,自己也不敢太过大声。
待那名鳞爪卫离开之后,安阳起又在屋内转悠了起来,他想要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比如说凶器,然而先前,这间屋子都不知被搜查了多少次,安阳起最后也只能罢休。
既然屋内没有,倒是有没有可能在屋外呢?安阳起打开窗户,伸出头去,四处张望了一番,屋子在一楼,屋外就是胡同,也没有什么显眼的线索。
“怪了...”安阳起嘟囔着,便离开了现场。
之后,安阳起又在附近转悠打听了些消息,关于客栈掌柜的,而邻里都说这纷至客栈的掌柜搬来不过一年,而且为人孤僻,只认得住店的客官,然而相反,他这客栈偏偏又没有那么多客人,致使其性格日益狷介。
“哎...等等吧...”绕了一圈,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安阳起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先打道回府去了。
此后的两日,是安阳起忙中偷闲的两日,近一段时间来,安阳起从没有像这样一般清闲,也就是趁着这几个案子都没有什么进展,他可以好生休息几日。
“老爷,饮茶。”项玉手中托着一碗清茶便朝着安阳起走来,安阳起此刻正坐在屋檐下闭目休息,天气尚寒,安阳起坐躺在胡椅上,身上还盖着一张厚皮草。
“嗯...”安阳起缓缓睁开眼,长呼一声,像是要把近几日来积累在胸腔的浊气全部送出,接过项玉手中的茶碗抿了一口。
“老爷,这几日何故得闲呐?”项玉俯身倚在安阳起身边柔声问道。
“哎...也就是那老鸨这几日忙...”
“老...老鸨?”项玉先是一愣,随后便狐疑地问道。
安阳起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连忙起身道:“不是...就是之前那个案子...”
“办案需要找老鸨呀...?”项玉似笑非笑地说着,完全不给安阳起解释的机会。
“哎呦...这个老鸨,不是一般的老鸨...我是找她来认尸的!”安阳起急得不知该怎么说。
“认尸?认谁的尸?”项玉若不经意地问着。
“就是那...”安阳起刚要开口,却犹豫片刻,改口反问道:“...是陛下让你来问我的?”
“...没有,妾只是好奇。”项玉地嘴角挂着一丝微笑,让人琢磨不透。
安阳起心里一惊,这将近半年以来,安阳起差点都忘记了项玉的另一个身份,那是皇帝安插在自己身边的耳目,曾经这一直是安阳起与项玉之间的隔阂,但如今,安阳起相信长久以来的二人产生的真情,足以冲破这道隔阂。
但是他还是稍稍有些后怕,这不经意间,项玉便问出了安阳起最不想与他人说的秘密,倘若今日站在安阳起身边的北齐使臣庾信,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过也就是项玉,才能让安阳起稍稍放下心中的戒备,这点倒是有些多虑。
“罢了,说了也无妨,反正陛下迟早也会知道。”安阳起摇了摇头说道:“先前北齐太子失踪一事,洁莹应已知晓了吧?”
项玉愣了愣,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早日,在那行刺司空的韩逸轩的住处,我发现了七具尸体,其中六具,都已是残骸断肢,只有一具完好无损,我与卫寺卿、徐廷尉两人推测,那具男尸,可能就是北齐太子萧纲...”安阳起长话短说,把近几日来发生的事情总结给了项玉一听。
项玉听罢立刻变了脸色,连忙两步走到安阳起身前,郑重其事地说道:“老爷...此事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安阳起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此事,也就只有我与寺卿、廷尉三人知晓,现在,洁莹便是第四人,或许马上,陛下将是第五人了...”
项玉相似处张望片刻,凑近安阳起,压低了声音问道:“那方才老爷所说的老鸨是...”
“齐太子风流,来京几日逛遍了京中风月场,我说的那老鸨,就是还记得齐太子模样的证人。”安阳起道。
“那...行凶之人可有眉目?”项玉进一步问道。
安阳起点了点头道:“那客栈掌柜十分可疑,但眼下...没有证据、动机不明,先前派鳞爪卫去搜寻那客栈掌柜的交游往来,至今还没有消息...”
项玉闻言,沉默良久,拧着眉,不知在琢磨什么,片刻后,项玉舒展眉头说道:“此事妾不会禀于陛下...”
说着,项玉走到安阳起身后,双手攀上安阳起的肩膀道:“老爷几日来辛苦了,妾给老爷捏捏肩膀吧...”
一阵酥麻感自安阳起肩头传来,好似几日来积压的疲惫皆由项玉的小手捏去了一般,没过多久,安阳起便在这阵享受之中渐渐睡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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