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的紫石柳庄,还是那么生机黯然,虫儿在草丛里翻着跟斗,鱼儿在池塘里吐着水泡,鸟儿在树上吟着小曲,就连那本该一视同仁的月亮也特意多落下几丝清辉,穿梭在树叶间。
王猛同着廉大人、玠大人与箫石三人回到紫石柳庄,正想下马去叫门,大门却是开着的,好像知道他们此时会回来一般。王猛跨马直入,刚等他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还未来得及抚摸一下白马的毛鬓,一个身影从大门左边窜了出来,跳到他的面前,高兴的说道:“少爷,你们怎么才回来啊!”
王猛一看,承福满脸欢笑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二话没说,就把缰绳交给了他,转过头,迎接着下得车马来的舅舅与叔叔们,引着他们往接客厅走去。
客厅里灯火通明,照亮了每一个用得着照亮的地方,照亮了每一张用得着照亮的脸庞。
王猛走上台阶,挂满微笑,走入厅内,向着里边坐着的人一一行礼问好。爹好!二娘好!妹妹好!郭大哥好!张老好!舅妈好!邓姨好!干妈好!对每一人问过好后,就拉好三把椅子,让廉正三人坐了下来。
“晚辈见过廉大人!”“见过玠大人!”“见过萧叔叔!”郭凯走上前来,向着刚坐下的三位长者一一行礼问安道。还没等箫石将礼貌性的笑脸展开,郭凯就拉着王猛的手往厅外走了出去,王猛很是给他面子,谁叫他明天就是新郎官呢。
郭凯拉着王猛来到荷塘右侧的一块大青石边,两人不约而同地坐了下来,郭凯对着王猛说道:“今天胡老告诉我,张继承是我亲爹,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娘是谁,你可知道?”
王猛听过,转过脸,温言道:“大哥,现在有人告诉你也好,张老就是你亲爹。你娘叫徐颜娇,梁溪人,在你出生后没多久,她就过世了,埋在小月滩的大柳树边。你爹每年都到小月滩那儿喝七次酒,年年一样,从未间断,还让我陪他去过两次,每次都是大醉而归。”
“他既然是我亲爹,为什么我养父养母过世这么多年,他从未来没看过我?”郭凯说完,脸色铁青,心中似有不平。
王猛没有看见,但听了出来,温言道:“郭大哥,他怎么去认你啊!都说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郭氏夫妇将你带到了二十来岁,怎不能郭氏夫妇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跑过去,对你说,凯儿,你不姓郭,你姓张,你是我张继承的儿子吧!况且你也知道,那郭氏夫妇在的那些年,逢年过节,那胡连海哪次没给你们家送去节礼什么的。胡老经常到你家去给你父母看病,送药,当时是收了钱,但你一转身,那钱就还了回去。那郭氏夫妇得的是要命的病,不是你爹全力支持治疗,想方设法弄来一些珍贵药材,炼制成丹药让他师弟给你爹娘送去,就凭你养父养母那点微薄的收入,别说看不起病,吃不起药,就连饭都不一定能让你吃饱,更别说陪伴着你那么多年了,老张已经非常尽力了。你是不知道,你爹为了帮你养父养母制作丹药,买到那些珍贵的药材,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有好几次别人跟他抢着买那些药材,他手上的钱不够跟人家竞争,还特意请我去帮他打了五六场架,其实他过的很不容易的。”王猛说完,拍了拍郭凯的肩膀。
“那我娘是怎么死的?”郭凯流下眼泪,背对着王猛道。
“大哥,你娘的死纯属是个意外,只能怨天怨地,怨不得旁人。当年兵荒马乱的,你爹被拉去当了军医,很少有时间回家,你娘怀了你,你爹只好请了个人来照顾你娘。那天天气很好,梁婶就想着出去买点肉回来,给你娘炖点汤喝,养养身子。梁婶出门的时候,天还是好好的,等她出去没过多久,那老天就下起雨来,瓢泼大雨。你娘累心太重,就想着去把外边晒着的豆角收进房里来,免得被雨淋湿了。谁知在门外一步没踏好,跌倒了。当她强行爬起来的时候,动了胎气,你提早出生了。不知道为什么,你出生的时候你娘还好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却来了大红。梁婶她一个乡下妇女,没读过书,更不懂医,又太过实在,生怕离开你娘后你娘会出事,就那样傻乎乎地在家里等着,干巴巴地陪着你娘,照顾着你娘,就盼着你爹能快点回来。你爹四天后才回来,结果回来得太晚了,你娘已经不行了,你爹的医术再好,也无能为力了。你爹绞尽脑汁,用尽平生所学,使尽各种方子,还是医治无效,眼睁睁地看着你娘那朵盛开着的鲜花受尽病痛的折磨,枯萎过去,你爹那个悲痛欲绝,我们是想象不了的。你爹埋了你娘以后,就将你送给了郭氏夫妇,把家里的钱交给了胡老,交代清楚以后,在你娘的坟边自杀了起来。结果天不遂人愿,一个打鱼的刚好路过,看到了,你爹活生生地被你现在的老丈人给救了回来。你爹当时好生难过,上天好似太不仁义,一个自杀殉情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自杀未遂之后,你爹好像感悟到了点什么,为了能亲眼看着你好好长大,也就消除了自杀殉情的念头,开始治病救人起来,就想多积点福缘,将福报降临到你身上。这么多年下来,你爹救死扶伤无数,可在富人们那里,老张的医德很不好,很不受欢迎,只因收费太高。但那些富人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有时又不得不去请你爹帮他们治病,都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吞,事后为了泄私愤,想方设法来败坏你爹的名声。其实他们都错了,就他们那点伎俩,对老张来说,真就是人们所说的文不对题,老张就是一个不爱惜名声的人,从未想过靠治病救人发家致富或名扬天下,就连混口饭吃,靠的也是他那精湛的医术。只是那些富人们不知道,老张从他们那里要来的那些钱,除了补贴给郭氏夫妇一点外,全部以赠药的方式补贴了那些治不起病的穷苦人。”
王猛说到这,眼眶湿润,轻轻地换了口气,接着道:“老张虽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但切切实实是个好医生。你千万别怪他将你送给了别人抚养,他只是觉得他照看不好你,他总感觉对不住你娘,他不想再对不住你,他想你能在一个拥有母爱的家庭中成长,就这一点,我觉得他没有做错。四年前的那场瘟疫,你知道我是怎么把他请出山的吗?他见到你们那个青龙寨人数越来越多,做事越来越不靠谱,怕你有一天会成为欲望的奴隶,无法自救,非要我答应帮他照看着你,为了少死点人,我也就答应了。让人高兴的是,他是那么的有能耐,少死了好多人,我得谢谢他。你知道吗,颜卿等了这么些年,最后跟你在一起了,那是前天你家老头子发了话,我跟良玉都得让步,因为这太湖边上亏欠你家老头的实在是太多了,我们觉得他那份人情用银子是还不完的,只好用人情还了。”王猛在郭凯的肩膀上拍了拍,走了开去。
郭凯听完王猛的话语,不知道该不该记恨那个陌生的父亲,在那荷塘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声音不大,但鱼儿听见了,好伤心的样子。
王猛走进大厅,对着在座的微微一笑,向着老爹道:“爹,明天胡连海家来多少客人啊?”
“算好了,来四十八个,你定的位够不够啊?”张老抢过话头,微笑道。
“在‘承德酒楼’定了二十桌,像往常一样,我把平江城能请得动的好佬都请了。老张儿子结婚,那得气派点是吧!那块‘张神医’的金字招牌可不能倒在我这里。只是有一点,明天不收礼的哦!你不会怪我吧。”王猛说道。
张老笑了一笑,欢喜道:“郭凯已认了员外为干爹,以后还怕没吃喝吗,你这小子,这话都敢说,把我老张也看得太轻了点。”
王猛一听,立马陪礼道:“是我不对,下次不敢了,求你老原谅我这一回,好吗?”
“这才差不多。”张老微笑道。
一等张老说完,王猛就拉着王珂的手向大伙儿行礼道:“要是九位大佬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带我妹去找温良玉那两小口聊天去了。”
九位大佬笑了笑,目送着王猛兄妹俩离开,继续着他们那美好的谈话。
“哥,真去找他们啊?”刚从后门走出大厅,王珂微笑道。
王猛回过头来,向王珂笑了笑,欢言道:“那有啊,我才不忍心打扰他们两口子呢。我们拿上两壶酒到凉亭上赏月去,顺便弹首曲子给你下下酒,好不好?”
“真的啊!哥。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听着小曲,一边赏着明月,比做神仙还美好。”王珂乐呵呵道。
“那还有假,别人想着做天仙,我们就做个地仙,脚踏实地,小日子一步一个脚印,羡慕死那些天仙。”王猛说完,就拉着王珂的小手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王珂高高兴兴走在王猛的身边,越过几个走廊,轻轻地问道:“哥,我们不拿酒吗?地仙就爱喝十八女儿红。”
“你说说看,你平时偷喝的酒都是从那里拿的?”王猛笑道。
王珂脱开王猛的手,小跑在前,回头呵呵一笑,小声道:“都是那把琴下面的柜子里呢!”说完就回过头,往那‘酒香’处欢奔而去,王猛高高兴兴的追在后面。
两人不慌不忙、欢欢乐乐地跑到‘琴音山’下的两间房子门口,王猛推开门,点起灯笼,走到门对面的柜子前,蹲下身子,拉开柜门,从里边拿出两小葫芦酒来,递给刚走过来的妹妹。关好柜门,站起身,轻轻抱上琴,打着灯笼,走出房门。借着明亮的月光,顺着小石山东边的石阶,兄妹俩爬上山来。王猛挂好灯笼,将琴从布袋里拿了出来,放在石桌上。一人一壶酒,坐在石凳上,小喝了起来。
“哥,萧芸姐姐长的真好看,就像画中的仙女似的。我看萧叔叔今天请我们去他家吃饭,就是奔着你跟萧芸姐姐来的,我今天是不是又拉你后腿了?”王珂喝了两小口酒,轻轻地叹着气道。
王猛把酒壶往她的酒壶上一碰,微笑道:“傻姑娘,那有你想的那么糟糕。看你良玉哥哥跟你萧芸姐姐来了个一见钟情,才子配美人,多好,我们都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才是。”王猛说完,笑了笑,喝了一口酒。
王珂喝了一口酒,哈哈一笑,高兴道:“哥,我知道了,落花虽有意,流水却可无情。”将酒壶往王猛的酒壶上一碰,微笑道,“哥,你以后得向良玉哥哥跟郭凯哥哥学习学习,快点给我找个嫂子,免得老像个没有线的风筝,到处乱飞。”
“好,等下次有了机会,就给找个嫂子,要是不够好,就多找她几个,总有一个能绊得住你哥哥这只风筝的。”王猛小喝了一口酒,将眼光交给了明月,清辉落满一眼。
王珂看到哥哥望着天空,也向天空望了去,轻轻说道:“哥,这月色怎么这么美啊!你给我弹个曲儿下酒不!”
“好,哥就给你来一曲‘我心化月’。”王猛说完,就将酒壶拿开,十指放上琴弦,弹了起来。琴声就像天空中那一道道洁白无瑕的月光,掉落进王珂的酒杯里,滑落进王珂的心里,清爽绵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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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由弦生,弦由指控,指随心动。一指一弦,一弦一音,琴音四溢,丝丝入怀:
看星光璀璨,激情满怀,拨弄琴弦与天弹,知音几时来?声轻声重,皆莫叹,明朝春来花枝染。身虽单,影却不残,前路辗转且漫漫,胸宽笑看度千帆。我心将化月,撕碎夜幕,永照天阙。
王珂静静地听着,慢慢地喝着,心儿一个醉,趴在石桌上,将琴声听完,眼睛眯了眯,生怕自己睡着,对着天边的月儿道:“哥,要不再弹一个,我好像想睡了。”
“好,就给我家妹妹来个安眠曲。”言语落,十指拨弄琴弦,弦动音起,缕缕琴音就像一层暖暖的热气慢慢地将一颗洁白的心儿紧紧地包裹住,永远都不会让它凉冷下来,深怕暖风去,花残顺水流。
笑艳秋莲生绿浦。红脸青腰,旧识凌波女。照影弄妆娇欲语。清风照拂繁花蕊。
就算良辰天不与。送走斜阳,喜迎黄昏雨。朝落暮开风弄娱。君子缠绵知心曲。
琴音落地,月儿西去,王珂的眼睑早已悄悄地合了上去,凉爽的风儿吹过她的秀发,刚好拨乱几个发丝。
王猛停下指头,向着王珂微微一笑,却不知妹妹早已睡了过去。王猛站起身,走到王珂身边,小唤了两声,王珂没有回应。摸摸石桌,发现很凉。慢慢蹲下身去,将妹妹扶到背上,缓缓站起,拿好灯笼,走下山去。将王珂背下山,背进自己的房间。把灯笼往左边的衣架上一挂,轻轻的将王珂放到床上,脱下鞋子,盖上被子。借着灯光,往妹妹的脸上看了看,欢笑两下,就朝着窗户下的书桌边走了过去。走到桌子前,点起桌台上的一盏油灯,坐了下来,什么也没想,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勤劳的双眼有些累了,就想合上。王猛放下书本,揉了揉眼睛,趴到书本上,睡了过去,渐渐地走入了梦乡,唯独眼角边泛着两个晶莹剔透的水珠。
“佳人轻歌春水畔,步摇云鬓佩鸣珰,渚风江草又清香。不为远山凝翠黛,只应含羞挽斜阳,碧桃花开盼刘郎。”听过歌声,只见一个姑娘站在一大树桃花下,一片花草间,一双眼睛特清澄、特明亮,欢摇着双手,轻轻地跃跳着步子,向着他微笑。
王猛用心一看,好生熟悉,欢跑过去,甜甜一笑,柔声道:“姑娘,这是那里啊?”
只见姑娘羞怯怯地转过身去,娇滴滴一声:“心悦湖畔!”
“哦!”还没等王猛反应过来,姑娘就往旁边的花丛里钻了进去,撒落下一阵芳香,沁人心鼻。
美美的倩影看得王猛如痴如狂,王猛傻乎乎道:“你等等我啊。”
只见一个声音从花丛里传了出来:“我在这里等你好多年了,你再不来,我怕我连等你的信心都没有了。”声音渐渐地淡化开去,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几个余音,好像在说:“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王猛听过,对着花丛道:“为什么啊?这不是好好的吗!”
花丛听过,苦笑道:“一朵花能开多久啊!花都谢了,拿什么等你啊!况且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的男子。”花丛看了王猛一眼,见着他眼神无主,好似不着急,赶忙吟唱道,“纸窗挡风怕风吹,土墙防水怕水浸。风吹三年烂窗纸,水浸三年淹土墙。要是心知有绝望,不如趁早出闺房。免得春尽花无语,芳香散尽入淤泥。”
王猛听过,心急如焚,急忙喊话道:“你们得告诉我,那个心悦湖是那个湖啊?我为了找到她,查阅了这么多年的书籍,就是没有心悦湖这个名字。”
花丛道:“你在书本里是找不到她的,你是商人家的孩子。”
王猛道:“那你们怎么就不能告诉我啊?”
花丛道:“我们护着她都有点吃力,怎么还能护着你呢。”
王猛道:“那好,我后天就出发,我再也不查书了,我要用脚步找到她。”
花丛掉落几颗露珠,欢喜道:“你早这么想,该多好啊!”
王猛轻含眼泪,泪水清甜,脸儿翻转,醒转过来,两眼一睁,满房光亮,慌忙起身,整装出发,心沉步稳。
。。。。。。
风儿清,鸟儿鸣,温暖的阳光明艳艳,跳动着的心儿清甜甜,在张继承的眼里,一切来的刚刚好。迎着明媚的阳光,张继承带着紫石柳庄一大家子,朝着东边城里的那个‘承德酒楼’欢腾而去,好生欢喜。
随着一阵阵欢快的鞭炮声响起,快乐了近一上午的‘承德酒楼’迎来了今天最尊贵的客人。
带着红花、骑着白马的郭凯,高高兴兴的出现在了酒楼会客厅门前。刚等他下得马来,身后的大红花轿也跟着停下,郭凯将马缰交给等在一旁的承福,满面春风,向轿子欢跑过去。欢快地掀起帘子,一把握住那双高兴得有些颤动的小手,将新娘子从轿子里抱了出来。看到郭凯那一脸满满的幸福,大伙儿说不出有多高兴,送上满满的祝福。
怀着美好祝愿的王珂扶着新娘的左臂,迈着轻盈的步子,朝着酒楼大门走去,欢喜一路。
站在大厅门口的客人快速地礼让开来,不停地用微笑转换成一声声美好的祝福,欢送给迎面走来的一对新人。喜乐开来的张继承与王傲然,分别携带着温良玉跟王猛站在厅门内的两侧,满身喜气,欢迎着一个个走进来的客人。言语欢快,声音柔亮,让人说不出的欢心愉悦。
新人在厅门对面的一个红红的大喜字前停了下来,双方亲人在新人两侧行礼对拜,互道贺词,互送祝愿。等双方停住美好的言语,廉大人满心欢喜地走上喜字前的一个小小台阶上,脆开悦口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厅堂!”在一片喜气中,大伙儿护送着一对新人步入饭厅,各自找好座位,欢快的坐了下来。
坐在新娘旁边的郭凯,伸起幸福的双手,轻轻的、缓缓地揭下新娘红红的盖头,一张恰似锦绣山河般的美丽脸蛋呈现在大家面前。在一片欢愉的高呼声中,兴奋起来的郭凯把什么都给淡忘了过去,想到的就只有洞房花烛了。
亲人的怜爱声,客人的祝愿声,王猛的琴声,温良玉的歌声,张老、胡老与胡夫人快乐的咽泪声,筷子的夹菜声,酒杯的碰撞声。随着一声声淡散开去,郭凯拉着颜卿的小手,坐上幸福的马车,朝着紫石柳庄的新房狂奔而去,好像那里有一个惊喜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俩。
张继承,王傲然,携带着王猛、温良玉,欢送着一位位吃饱喝足了的客人,随着客人们一声声美好的谢辞落地,‘承德酒楼’帮办的喜事圆满结束。
是清风有情,是花香有情,是两颗欢喜跃跳的心儿有情。一辆马车,一匹马,欢载着齐叔、王员外、温良玉、萧石向着归云山庄快乐而去,一片片幸福、一阵阵喜乐紧随其后,天愉云悦。
王猛陪着张继承让阿来租来的马车送走了廉大人夫妇、玠大人夫妇、师傅师母师妹、胡连海一家人后,又让承福、齐叔跟戚叔驾着马车送走了紫石柳庄一大家子,最后才送走无忧无虑的钱大均一家三口。
张继承见事情圆满结束,对着王猛笑道:“你是不是想去新月湾啊?想去就快点,别错过了日头!”
王猛一笑,辞别张老,跨上白马,朝着太湖东边的新月湾疾奔而去。
白马一路狂奔,驮着王猛跑了几十里路程,在一片花草间停了下来。王猛跳下马背,走进花草间,就地采摘起花草来。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采摘了一束鲜花后,跨上马背,跨越一个小山坳口,顺着一条熟悉的小泥沙路,走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在一片柳树跟松柏围着的一座墓地边停了下来。
王猛从马背上跳下,栓好马缰,望着墓碑走了过去,在碑前停了下来,将手中那束刚在山坳那边采摘的鲜花放靠在墓碑前,对着墓碑微微一笑,欢言道:“娘,我明天就走了,要是能达成心愿的话,可能要好久才能再来看你,你可不能生我的气哦!”说完就向墓碑靠近了去,坐了下来,将脸贴到墓碑上,一把将墓碑抱入怀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脸移了开去,一双眼睛深情地注视着墓碑上那一竖鲜红的大字‘王傲然之妻柳氏梦瑶之墓’。用手不停地抚摸着,好像要把它们刻进脑海中,将不会对它们有片刻的淡忘。
“娘,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模样了,你也别怪我,那时我太小了,就是天天望着你,也记不住。”王猛说完话,就对着墓碑磕了一个响头。
“猛儿,娘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娘没有陪着你长大,是为娘的不好。”夕阳光洒落在墓碑上,墓碑微笑道,王猛耳朵嗡嗡地响了几下,抬头一看,墓碑在温柔的太阳光下闪闪发亮,好像说着话儿,“你爹过得好吧?”
“挺好的,他会时常想起你,每当想起你的时候,都会请我喝一壶‘女儿红’。我问他怎么想到喝起酒来了,他总是说你以前经常要他陪着你喝这个酒。”话语消散,就从怀中拿出一壶已经温好了的‘女儿红’来,轻轻地、慢慢地往墓碑上倒去,一边倒着,一边流着泪水。
当他倒完酒,墓碑对着他说道:“猛儿,我的孩子,你当心些,世上有好多笑面虎、伪君子,他们就会绵里藏针,笑里藏刀,当面是人,偏背是鬼。他们甚至会站在道德的最顶端干尽坏事,还能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来,害了人,还能得意洋洋,还要得到他人的赞许。”
王猛的耳朵嗡嗡作响,心里一惊,眼泪掉了出来,悲苦地说道:“娘,我记住了。”说完就抱着墓碑,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
“猛儿,我的孩子,有个人一直等着你去找她,你千万别再把她给娘弄丢了,她就是你一直在找寻着的那份独一无二的幸福!她美丽,她善良,她心地纯洁,她不拘于世俗礼教,只就差了一点,但那一点对你来说,不应该是什么问题。因为世俗礼教本就不存在,是人为修筑起来的,渐渐地变成了一个束缚人的樊笼,你要是觉得不适合你,就要学着去打破它,没必要跟它讲什么道理。”王猛心一惊,腰一软,手一松,头从墓碑上滑了下来,抬头向墓碑看了过去,只见墓碑熟熟地睡着了。
王猛用手在墓碑上摸了摸,用嘴在墓碑上亲了一下,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大声说道:“娘,我会的。这些年来,我走南闯北,跑东串西,其他的都没学会,就理会了一样东西,世间有些事是用道理讲不通的,因为那些上层人的私欲太重,为了自己的私欲,他们就是明知不应该,还是照样维护着那些不应该再拥有的东西。对待那些人,用嘴说不通,就得用拳头;用拳头行不通,就得用刀;用刀行不通,就得跟普天之下的好人联合起来,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就算来个鱼死网破,也得勇往直前,在所不惜。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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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私到骨子里的人,就像病入膏肓的人一样,药石是救不活他们了的,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死亡。”
太阳西去,夕阳普照大地,墓碑竖立在余晖中,安静祥和。
王猛对着墓碑深深地一躬,转身走向白马,解下缰绳,跨上马背,朝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美丽漂亮的花儿正盛开在太湖畔,等待着可心人来采摘。
归云山庄的大门口,一个美丽的人儿等在那里,瞭望着往东延伸的那条道路,满心欢喜,殷切期盼。终于让她听到了马蹄声,看见了一个可爱的人儿,奔走在夕阳下,丰神俊朗。她无比欢喜,满脸笑容,刚等马儿在她身边停下,还没让他栓好缰绳,她飞奔了过去,一把牵着他的手,将他牵入了她那满是香气的闺房中。一个牵手,一个拥抱,她躲进了他的怀中,谁也别想将她拉出来,直到他身形疲累,躺倒在她的怀中。在月光中,她送别着他,眼里装着恋恋不舍,嘴里含着欲说还休,原来红线的两头早已打上了素心结,一个叫难舍,一个叫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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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洛城。壮士欲远行,萋萋满别情。
天亮了,王猛起得床来,梳洗一番,来到饭厅,高高兴兴地同爹爹、二娘、王珂、郭凯、颜卿、张继承、温良玉一起吃了个早饭。王傲然不想送别儿子,带着夫人廉香玉出去检查自己的店铺,整理自己的生意去了。
等王傲然夫妇走后,刘汉鸣带着徒弟跟女儿来了,众人高心地迎了出去。
刘莹跑了过来,一个拥抱,贴进王猛的怀里,小声道:“师兄,你这次出去是不是很久啊?我很想你的。”
王猛微微一笑,将手放在她的头发上,拂了拂,温言道:“我也不知道,可能要个一年半载吧。”说完话,就将刘莹从怀里扶了出来,脸挂微笑,对着刘莹两个就想掉出泪珠的眼睛轻轻地说道,“我们家小师妹是个大姑娘了,那会这么轻易掉眼泪的。”
刘莹听过,笑了笑,将眼泪缩了回去,被早已站在身边的王珂拉了开去。
“少爷,萧老爷来了。”承福向着王猛的背影道。
王猛一看,萧叔叔已下得车来,后面跟着萧夫人母女俩。
温良玉欢跑过去,一把将萧芸揽入怀中,柔情满面,欢乐全身。萧芸双手往良玉的身子环抱上去,两眼泛着泪花,轻轻说道:“你要记得回来娶我!”良玉将她抱紧了来,边流着泪水,边深情道:“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怎么会把这事给忘了呢!”话语一落,两颗心紧紧栓在了一起,彼此温暖着对方,久久难得分开。
天若无情,怎会让他们相会,相爱;天若有情,怎会忍心叫他们还未来得及好好相处就得分开。
王猛向萧石夫妇行过礼,看着萧芸对温良玉那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内心深处有些失落。转过头,向‘琴音山’望去,迷糊的双眼就差点掉出泪珠,正当他对着那‘琴音山’望得入神之际,三匹黑马出现在了大门中间。
马上跳下三个男子,领头的是个少年,跟在旁边的是两个壮年。少年一身武装打扮,看上去二十一二岁,修长脸,青眉黑目,长鼻方口,皮肤白净,身长不到八尺,强壮神武,威风凛凛,一副好男儿模样。两位壮年长相极为相似,一样的青色衣裳,身高七尺有余,长眉大目,高鼻阔口,上唇都留着八字胡须,望而生威。
少年将马缰交给左边的一壮年男子,从马鞍前头取下一把钢刀,刀柄两边各镶着一颗蓝色宝石。走近前来,对着全场的人微微一笑,和声道:“不知王猛公子在吗?”
站在近旁的齐叔道:“敢问公子找他何事?”
“他在还是不在?此事用不到你操心。”少年语气硬朗,没留余地。
承福见来者不善,赶忙跑到王猛身边,看到少爷正看着后面出神,于是扯了扯他的衣袖。
王猛回过头来,见到承福表情严肃,于是问道:“什么事?”
承福没有发言,只向着门口指了指。王猛随着他的指头望去,只见一个少年对着齐叔不够友善,两人双口对开,但听不清说些什么,缓缓地走了去。
王猛走近两人身边,对着少年笑了笑,轻声道:“不知公子贵姓,来此所谓何事?”
少年看到王猛美貌端正,穿着虽不算华贵,但气场非凡、言辞均准,实不敢轻视。于是对王猛笑了笑,欢言道:“小可姓陈,单名一个‘鲲’。听说王猛公子武艺超群,特来相会,不知现时在不在此地?”
王猛听后,对着少年笑了笑,温言道:“那都是坊街传言,做不得准。陈公子要是愿意,可到客厅喝上一杯热茶,饮上一杯水酒。那会武之事,我看就免了吧。”
少年一听,向王猛端望了一番,高兴道:“莫非公子就是王猛?”
王猛道:“本人王猛,陈公子请!”说完就用手掌向客厅指去。
“王公子,我是来会武的,不是来喝茶的。望公子见谅!”少年拿好钢刀,脸落微笑,词正语肃道。
王猛回过头,看到陈公子一身正气,态度坚定,也就应声道:“陈公子,会武事小,刀剑无情,何须硬要见个高低。”
少年呵呵一笑,对着王猛道:“公子说的极是。但世人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加切磋,何来进步。”
王猛见此人像个武痴,也不敢加以言语推脱,微笑道:“公子言之有理。但试问公子,看似强者,便要一试,哪天就不怕有个失手,伤与刀剑之下。”
少年向着王猛笑了笑,从严道:“这两年来,我跟人过招也有十来回了,从未失手。这方圆百里,都说公子武艺实来无双,今日前来,只为一战,别无所求。要是不如天愿,失手也不可惜。”
王猛心想,此人豪气,要是能为朝廷所用,实为好事,于是朝着少年说道:“公子就不畏生死?”
少年道:“生死有命,有何惧哉!”
王猛道:“公子好魄力,可以一战。但我有个小小要求,不知公子可应否?”
少年道:“公子有何要求,尽管说来,能应则应,不能应则过。”
王猛道:“公子要是输了,从此跟随于我,再不可跟人私斗。我若不敌公子,可望公子手下稍留些情。”
少年身后的两个壮年一听,立马走近前来,小声道:“少爷,不可。”
少年看了看随从,向着王猛道:“我自认艺有所成,今日若败于公子手中,定当拜公子为师,跟随公子左右,绝不反悔。”少年说完,两位随从目叹口呆,难以言语。
王猛道:“君子一诺重千金,绝不反悔?”
“我若反悔,人神共愤。”少年豪气干云,语重气粗。
王猛对着少年温温一笑,气定神愉道:“好!刀剑无眼,可比拳脚?”
少年道:“学武就是为了伤敌,不比拳脚,就比我手中这把刀。”
王猛道:“好!我用枪会占你便宜,取我刀来。”
不远处一个少年跑了过来,递上钢刀,来者正是二师弟林震。
王猛向师弟笑了笑,接过钢刀,对着陈公子道:“那就开始吧。”
少年拔出宝刀,扔掉刀鞘,等王猛准备好,就是一刀向王猛砍劈过来。王猛一个闪身,只见一道寒光闪现,两人分开,吓得旁人掉了好几个胆。少年提起钢刀,正待继续,却发现腰带已断,裤子往下掉了掉。
少年的两个随从跑了过来,一把扶住少年,小声问道:“少爷,可有受伤?”
少年看了看早已回过身来的王猛,看了看自己掉在地上的腰带,小声道:“没有受伤。”
两个随从立马面向王猛,笑容满面,感谢道:“多谢王公子。”
王猛向他俩笑了笑,走到师弟身边,把钢刀还与他。正待要走,少年对着王猛跪了下来,一个响头磕了下去,朗声道:“请师傅收留!”
王猛忙走上前,将少年一把扶起,微笑道:“我俩年纪相当,怎敢做师徒,以后就做兄弟。”
少年对着王猛就是一拜,高兴道:“大哥!”
王猛赶忙还礼,欢笑道:“好,义弟!”说完两人相抱在一起。
两人拥抱过后,王猛拉着少年的手,走到每个人的身边,一一引见,少年一一行礼问好。
众人相负交谈,互相言笑,大门外来了两辆马车。
见着车上的人下来,王珂欢迎过去,大声喊道:“舅舅,舅妈。”
王猛见王珂扶着舅妈跟着廉大人与玠大人夫妇走了过来,喜迎上去,向四人一一问好请安。
廉正跟玠大人见王猛精神饱满,喜气洋洋,很是高兴,向众人走了来。
众人跟两位大人夫妇一一打过招呼,两位大人向刘汉鸣问好,刘汉鸣将王猛跟林震两人的小脸蛋摸了摸,微笑道:“去吧,年少就走天涯路,年长不做海角人。”
众人言语欢欢,笑意浓浓,紧锣密鼓,相互话别。
廉正话别夫人跟玠大人,跨上马背,向着王猛跟温良玉道:“出发了。”
王猛跨上马背上,跟在廉正的马后,朝着门外飞驰而去。
良玉惜别萧芸,郭凯惜别颜卿、话别张继承,林震话别师傅、师弟、师妹,冷梓武话别妹妹冷冰冰,陈鲲话别两个家仆,全都跨上马背,紧跟其后,头也没回。个个行意匆匆,心硬如石。
亲情,友情,爱情,情情相送。
马蹄过处,尘土滚滚,扬起一片,渐渐地将马蹄声掩埋了过去。
一颗芳心热泪盈眶道:“青天无云月如烛,露泣梨花白如玉。子规一夜啼到明,美人独在空房宿。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眼想心思梦里惊,无人知我此时情。不如池上鸳鸯鸟,双宿双飞过一生。”
尘土道:“昨夜春光度,暖炉两片心。往前金鼓鸣,回头莺燕欢。郎心非铁石,因爱惜远征。”
一颗芳心裹着心血道:“米筛筛米米在心,嘱妹连哥定真心。不看米筛千之眼,只学芭蕉一条心。”
尘土回话道:“一树梨花出碧海,花出碧海映胸怀。云来遮,雾来埋,云里雾里花还在。风来吹,雨来打,风吹雨打色不改。”
芳心道:“都说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记得忆江南。”
尘土道:“平生愿,愿作乐中筝。得近玉人纤手子,砑罗裙上放娇声。便死也为荣。”
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君言心愿成,归马放南山。但去复相问,鸿雁明日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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