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日上朝,有鲁王及户部尚书郭熙、户部侍郎皇甫玉萍上奏道:“粮草已筹备完成,前来交旨。”又有宁波兵马统治使方有为回报说战船一千五百号已经调拨完毕,只等万岁御驾到来。又有洪孟雄、朱剑清奏表到了,言先头部队已经集合完毕,只等万岁号令。
詹太宗看罢众人的奏章,大喜道:“国丈,如今军粮也催促足备,战船也调拨完成,先锋营也都集齐,就择日起兵东征吧。只是仉元帅卧病在床,这征东大元帅一职,谁人堪领?”殷公道:“就让胡将军为帅吧。”詹太宗道:“只是帅印还在梁国公府哩,仉元帅尽忠报国数十年,叫朕怎好开口收回?”殷公道:“这也好办,就叫任老千岁走一趟吧。”詹太宗然之,便宣鲁王来,说道:“你去往梁国公府,替朕探视病情可曾好些了。若是好转,就不必提起;若看情况不好,就取了帅印来给朕。”鲁王应道:“遵旨。”
却说鲁王出了东华门,心中暗想:“万岁这是要老夫去取帅印啊,必然是要胡朗挂帅。这厮反倒来我上头了,岂不扫兴?嘿嘿,老夫偏偏不去梁国公府,只说仉家拒客,嘿嘿,老夫当不成征东大帅,胡朗你也休想。”鲁王计算已定,便蒙混了半天,又回到宫中来。
詹太宗看鲁王回来了,问道:“梁公病情如何?”鲁王道:“唉,万岁,听把门的说,仉元帅这场病十有八九好不来的了,只有一分气息,命在旦夕。”詹太宗叹了口气,又问道:“帅印取回来了吗?”鲁王摆了摆手道:“不要说起,连门都没进去,反被把门的埋怨一场。”詹太宗问道:“他怎样埋怨你的?”鲁王道:“把门的说,我家老爷当年定南扫北,志略千端,掌握了数十年的帅印,从不肯有亏的。今日虽然老爷病重,二少爷仉跃麟也可继承东征啊。就是二少爷年轻,还有您任老千岁呢,您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德高望重,可比胡朗将军强上百倍千倍啊。怎么万岁倒要他来挂帅呢?这倒不打紧,恐怕军卒门日日在乱军中辛苦,夜夜在马背上担惊喽。”詹太宗知道鲁王心思,暗暗好笑,说道:“倒也使得,朕来日亲去探望梁公便是了。”一道旨意传出,掌事官去准备出宫事项了。
却说鲁王下朝,暗想:“不好,明日万岁来见梁公,一对证,却不是老夫的欺君之罪?不如先去见了梁公再说。”便连夜来到梁公府邸。他是时常来的,也不用通报,就进了内堂。仉顺超还卧病在床,问道:“老千岁如何到此?”鲁王道:“来请元帅救老夫一命的。今日万岁降旨,要老夫来取你的帅印,交付给胡朗这厮。是老夫心中不忿,就假作来了一趟,回去扯了谎。哪晓得万岁明日要亲自前来探病,还请元帅帮衬帮衬。”仉顺超笑道:“老夫省得。”鲁王大喜,回府去了。
次日清晨,詹太宗带了宋公梅鹏程、殷公刘博韬、鲁王任逢喜、申公胡阳光等人驾到梁国公府,早有梁公长子仉跃麒、次子仉跃麟在门口跪迎,引入内堂。
仉顺超见万岁亲自来探病,在床上挣扎要起来行礼。詹太宗扶住道:“老伯父勿要多礼,保重身体要紧。”仉顺超道:“万岁在上,恕老臣病危,不能下床叩见,失礼,失礼。”詹太宗道:“朕不怪。老伯父病情可曾轻些?”仉顺超道:“万岁,深感洪恩,亲来宠问,使老臣心中感激涕零。但是老臣自觉血脉全无,当年的伤口,如今处处复发,满身疼痛,恐怕不能好的了。”梅鹏程近前道:“老亲家,善保贵体,勿叫万岁悬念。”仉顺超一见梅鹏程,也流下泪来:“老亲家,此一会面,再不想将来再会了。”鲁王道:“元帅说的哪里话来?万事宽心,自然无妨的。”胡阳光也跟着踏步上前说道:“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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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俺也时常挂念,屡屡要来看望,却又不敢大胆到府惊动,便今日也伴驾来了。”仉顺超朝他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大家费心。不知万岁征东事项,可曾完备了么?”詹太宗道:“大体都完备了,只是这元帅重任么……”仉顺超苦笑道:“万岁若要等老臣病好领兵,唉,万万不能了。”说着又连连叹气,对胡阳光道:“胡朗将军,你且过来,老夫有话跟你说。”胡阳光走到床前道:“老元帅有什么话对俺说来。”仉顺超假意合眼,胡阳光躬身凑近,听他说什么话,仉顺超却咳嗽了一声,一口痰望着胡阳光面门吐过来,正在鼻梁上。胡阳光大怒,只是万岁在侧,又不敢恼起,又不敢拂去,大是尴尬。直引得鲁王哈哈大笑。
仉顺超道:“哎呀,阳光将军,对不住了。”胡阳光十分气恼,因万岁在旁,只得耐着性子又问道:“老元帅有什么话请讲。”仉顺超道:“老夫要把帅印交付给你。你切记,为帅之道,掌军要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安营坚固,更鼓严明;行军要枪刀锐利,队伍整齐,鸣金则退,击鼓则进;破军要看风调将……”胡阳光抢着道:“俺不管那么多。俺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不能取胜,就单骑冲杀,以报国恩,一枪要刺死骁将,一鞭要打倒能人,百万军中,能杀得三回九转,这才是大将之风。”仉顺超喝道:“你满口胡言!讲的都是些什么话!这样能当好元帅的么?”鲁王大笑道:“是啊,是啊。胡阳光你就知道插科打诨,哪晓得这为帅之道?不如让我来吧。”仉顺超道:“不是这样的,我来教你。”胡阳光忍着怒气说道:“是,是,请老元帅赐教。”仉顺超道:“凡为将者,这叫做莲花帐内将军令,细柳营中天子惊。安营扎寨,高防围困,低防水淹,芦苇防火攻,使智谋调雄兵,传令要齐心,逢高山莫先登,见空城不可乱行,战将回马,不可乱追。这几点,你却要铭记。”说着,令仉跃麟取来帅印,还给詹太宗。
胡阳光出了内堂,只气得怒发冲冠,一见四下无人,骂道:“卧槽!可恨啊!可恨!仉顺超,你也欺人太甚了!想当年咱们也算一起在西京举学士的,你跟随先帝海陵起义,老夫也在洛阳揭竿;你驰骋湖广,老夫也曾威震河朔;你是梁国公上柱国,老夫也是申国公上柱国。哪里不如你了?你怎敢这般羞辱老夫!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命在旦夕,喉咙断了气的人,还要耀武扬威么?可恼至极!”
他正在花园痛骂仉顺超,哪知道鲁王暗中跟了出来,转在屏风后面。听了这番话,便悄悄回房来,唤出仉跃麟,将这番言语低声对他说了。仉跃麟年轻气盛,一听胡阳光如此诅咒父亲,顿时大怒,往花园而来。
只见胡阳光靠在栏杆上,嘴中兀自喋喋不休。仉跃麟冲上去,拽拳就打。胡阳光慌道:“你乃晚辈,怎好打老夫!”仉跃麟喝道:“打得就是你!”一连数拳,劈头盖脸的乱打。鲁王却要装好人,连忙上来劝住,叫道:“跃麟,住手!”仉跃麟出左手来打,鲁王就假装去扯他的右手;仉跃麟出右手去打,鲁王又假意来扯左手,嘴上还说着:“不要打啦!不要打啦!”却在下面偷偷踢了一脚。胡阳光喝道:“噫,任逢喜,你怎么也来踢我?”
花园大乱,早惊动内堂。詹太宗带着宋公、殷公来到外边,老远就听得胡阳光叫苦、鲁王叫停,时常还夹杂着鲁王的笑声。詹太宗喝道:“住手!”梅鹏程便上去拉下仉跃麟。梅鹏程之女梅莹钰却是仉跃麟之妻。当下仉跃麟见万岁和岳父来劝架,只得住手,来向詹太宗告知此事前因后果。詹太宗哈哈大笑道:“胡朗将军,你也一把年纪了,既然受了仉元帅教导,受益终身。挨他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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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落又怎么的?今后是要统帅三军的,要有大将风度嘛。”胡阳光好不气恼,只得谢罪。
却说詹太宗带了众大臣回宫去了,仉顺超唤过仉跃麟道:“麟儿,你过来,为父有一句话叮嘱你。胡朗虽是个浑人,到底和为父同学一场,战友多年,如今一殿称臣,他也是开国元勋。你是晚辈,需要尊重他,再不可像今日这样了。”仉跃麟道:“是。”
次日,詹太宗升殿,和众文武商议定了黄道吉日,拜申国公胡阳光为征东大元帅,起兵出征。一路上盔滚滚,甲层层,旗幡五色,号带飘洒,刀枪剑戟,似海如潮,都往闽越国而来。
却说征东正印先锋使洪孟雄领了圣旨和帅令,带了大军开拔。只见前面一座大山,名为穹庐山。人马相近山前,只听得山顶一声炮响,闯下来几百名小喽啰,都是青红布盘头,手内棍棒刀枪闪烁,当众簇拥着一个大王,全身披挂,摆动兵器,喝道:“来的何人?敢领兵来搅扰本大王的山路!早早献出买路钱,放你们过去。”
这一声,早惊动了洪孟雄,暗想:“闽越之地,多有前朝余孽,天兵经过这里,还敢来要买路钱,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吩咐三军,扎下营盘。有长子洪天苏道:“父亲,待我去擒来。”洪孟雄道:“好,需要小心。”
洪天苏答应一声,按好头盔,紧了紧乌油甲,举起长枪,催开座下黑毫驹,冲上前去,大喝一声:“呔!你这绿林草寇,也不看清我们是什么兵马,敢来阻拦么?”那大王哈哈大笑道:“你不知道我的厉害么?你可曾听闻当年刘太保麾下的四威将军么?只我便是熊威将军余玉麟的儿子余义杭是也。余爷爷在这里有十多年了,在我山下经过的哪个不给买路钱的?你们好好按规矩来,放你们过去;如有半个字支吾,一顿乱打,走了你们一兵一卒也不算我的本事。”洪天苏大怒:“该死的强盗!”挺枪便刺。余义杭将枪一架,乘势刺进来。洪天苏躲闪不及,正中左腿,鲜血直流,大叫一声:“好厉害的狗强盗!”兜转马头,大败回营。
洪孟雄一见,惊道:“这么厉害?一个回合就伤了天苏。”闪出女婿赵宗俊道:“岳父,待我前去报仇。”洪孟雄道:“小心,我东征全仰仗你们。”赵宗俊道:“无妨。”按了按头上凤翅双分亮银盔,紧了紧身上柳叶玄铁银纹甲,举起大刀,催开枣红马,喝道:“方才伤了我兄弟的强盗何在?本将军报仇来了。”余义杭笑道:“哪怕你们百万英雄也难过穹庐山。”赵宗俊一刀往余义杭咽喉挑来,被余义杭一枪隔开。斗了三个回合,马打交错,余义杭把枪杆对着赵宗俊背上一下,直打得伏鞍而走。余义杭拍马赶来,要活捉赵宗俊。忽地一箭射来,余义杭忙一闪身,躲开箭,再要追时,赵宗俊早逃回本阵。
余义杭看那发箭之人,身长九尺,虎体狼腰,彪腹猿臂,约莫三十岁左右年纪,手握双剑。便问道:“来者何人?莫非也是洪先锋麾下将官。”那人答道:“非也,我乃是朱先锋麾下统治使卓然是也。我们朱先锋大军到了,你们还不让开一条路么?”余义杭道:“咳,朱先锋?那又是什么东西?”挺枪往卓然腰间刺来,卓然把右手剑一出,两下一磕,余义杭那杆枪被打得插入地里去了。卓然把左手剑交到右手,左手往余义杭腿上一扯:“过来吧。”一拖把余义杭拖得头重脚轻,倒坠转来,两手乱挣扎不住。卓然喝道:“你要往哪里去?”把他勒下来,夹在肋下,右手牵住了他的马,回身来到朱剑清马前,将余义杭往地上一丢,道:“末将擒了这个强盗,请先锋发落。”
未知朱驸马如何发落余义杭,且听下回分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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