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铁匠站在石台后慢慢打开玉盒,动作温柔得一点也不符合这个魁梧老人粗犷的气质。
雕刻着不知名兽纹的盒盖被一个个揭开,露出被妥善安置在内的金铁材料。突然,一缕缕颜色各异的霞光自金铁表面开始升腾,如同沙砾聚沉,收拢却又不相融合,最终在石台上空汇集成一片泾渭分明的七彩云海。
就在庆云欲要继续升腾时,盒盖上的兽纹纹路逐渐亮起光芒,仿佛有莫名的禁制,一点一点地将七彩云海驱散,也抑制着盒内的金铁不再聚起更多的霞光。
萧迟看着这惊人的一幕,心里大感惊喜。单凭未经打磨的铁胚就能引发如此异象,若是打造成兵器,威能定然更甚。
至于这老者到底是何身份,竟能藏有这等仙材。既然是陈瑛带他来这里打造枪头,自然也无需他去操心。
“小子,看好了,这一块名为云英铁,是云气之精合八方浊气所化。”郑铁匠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一块明黄色的铁精,虽是铁精,但质地澄澈得却像块水晶。
“这云英铁,硬度、韧性都是一流,但重量却极为轻盈,由此制成的匕首、短剑,可谓是刺客、死士之流的修士梦寐以求的宝贝。”
话毕,郑铁匠抽回右手,缓步走到另一个玉盒前,指着盒中的一块海蓝色的铁胚说道:“这是寒铁,是深埋玄冰之中历经千百年都尚未磨灭的铁精容纳一丝极寒气化成,铸成兵刃,对阵伤敌,能凭此寒气乱人气机流转,伤敌五脏而不自知。”
萧迟仔细看去,铁胚上的海蓝色如同一起一伏的海浪,海浪深处还泛着一些不起眼的碎金,像是天上的星子倒映在海水中。
“这是山水石,必须是恰好处在山水接壤处的云矿,常年受到山川气的浸染,而且还必须得是大岳巨泽,再历经岁月雕琢,才能成就这等奇物。”
“这是赤龙牙,是沾染蛟龙血液的金铁所化。此物品级最是不定,本身金铁的材质与山泽水裔的血脉种类都对最终成型的赤龙牙品级有很大影响。”
“传说,最顶级的赤龙牙,就是不用其他材料做辅,单单用它打造成的兵刃,都能直触神仙兵的品级。”
郑铁匠游走在一个个玉盒之间,为萧迟讲解这些仙材的名称种类以及特性。
萧迟默默地立在原地,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早就被震惊得麻木了。十五年来,那个只活在师父口中的瑰丽世界,终于在这些奇珍异石被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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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少年面前时,第一次拉开了帷幕。
郑铁匠站在石台后,伸手在众多仙材上方一抚,“来吧,小子,说说你厮杀的路数,还有枪头的样式。”
萧迟抬头看向郑思平,又侧身看向身后的陈瑛,张口便要询问六式山字枪的长枪样式。
陈瑛冲他摇了摇头,打断道:“不一样的,仙家兵器,除开宗派兵器坊打造的那些制式兵刃,就算是最低品级,也从来没有重样的。”
“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就算操习同样的枪法,练的同样的法门,甚至于哪怕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哪怕走同一条道路,在细微之处也是各有一番天地。”
“这是你的枪,你该问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萧迟转过身来,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郑铁匠似乎有点看不惯这少年的蠢笨,手指搁放在一块奇珍上,双指微屈,轻轻敲击起来。
敲击的动作看上去轻柔至极,却有一道巨大的钟声在郑铁匠指尖迸发出来,只落在萧迟一人耳中。
随着钟声响起,萧迟两眼一黑,心神直坠。
再睁眼,已是别有人间。
熟悉的街巷,熟悉的雨水,一滴一滴,汇成网状。陌生的男女,女子手中抱着个襁褓,两人在巷子中往返寻觅,似乎是想要找一个雨水淋不到的地方。
黑衣少年立在一处水镜之外,望着映射出的这幅画面,只是瞬间,便泪流满面。
他勉力想要看清这对男女的面容,却只看到一片愁人的云雾。萧迟伸手想要扫去这片云雾,却也只掀起水镜的阵阵波纹。
陈瑛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眼中神色莫名,对重新坐上躺椅的老人说道:“有必要吗?”
郑思平又恢复一开始的悠闲姿态,轻轻晃荡,“这小子这么笨,我才没时间等他想清楚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还不如让他自己去看看。”
“先说好,我只是给了这小子一个叩问本心的机会,至于他看到些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再说了,这种机遇,别人想碰还碰不到呢,要不是你这丫头开出的条件实在诱人,单凭一杆枪值不上这个价,我才懒得再搭上一门水里捞月的术法呢。”
郑思平慢悠悠抽了一口旱烟。
“而且这小子到底能捞到些什么,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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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景中,萧迟蹲下身子,使劲捂住嘴巴,但眼泪还是不要命的往外流。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少年十五年来仅有的第二次落泪。
水镜中,那对夫妇找到了一处墙檐,那处地方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竟然往外突出一块。男人接过襁褓,双臂颤抖着将怀中婴孩放在那处墙檐下,背后的女子则死死拉住男人,却也无可奈何。看不清面容,也不知道妇人是否曾为此流泪,茫茫大雨中,也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
再往下,男人站起身,扶着力竭晕倒的妻子,渐行渐远。两人在远去的路上没有回过一次头,却有两道视线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一个点上,凝视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越来越小。
镜内一脸明亮笑容的婴孩,镜外已是泪人的萧迟,同时看着两个小小的黑点。
随着镜外萧迟情绪上的波动,少年的内景天地也出现了震荡,仿佛瞬间变得褶皱的画卷。
突然,水镜自中心开始漾起波纹,画面一转,婴孩的旁边出现了一袭白衣。
“小家伙儿,你似乎是被家里人抛弃了呀。没关系的,姐姐我也是没人要了。要不然,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以后就咱们俩搭伴儿过日子吧?”
“咿呀。”
“你同意了?”
“呀。”
“行,我就当你同意了。我叫陈瑛,你呢?”
“咿呀咿呀。”
“靠!你敢咬我,松口松口……快……给我松口。”
白衣女子摸了摸被咬的手掌,感叹道:“都虚弱成这副德行了,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
女子好像犹不解气,侧身看向襁褓中的孩子,随即左右开弓,捏住小孩肉嘟嘟的脸颊,揪了揪。
“哇。”
“欸,你别哭啊,别哭别哭,我跟你开玩笑呢。”
“我错了还不行吗。”
“你是不是肚子饿了,我想想,婴儿该吃些什么呢?”
“有了有了,走,姐带你去偷奶喝。”
雨中,身负重伤的女子竭力抱起襁褓站了起来,“算了,还是等雨停了再说吧。”
陈瑛满脸愁苦地看着这场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消停的大雨,婴孩看着陈瑛皱成一团的眉毛,却拍手笑了起来。
最后两个人都笑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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