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刀光剑雨。在青萍王朝的江湖,刀与剑只能是青萍的刀剑,在飘渺剑宗举办升仙大会之前,在青萍王朝的所有人心中,无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还是在土里刨食祖辈为农的庄稼汉,都把这当成理所当然。
然而,当天狼军与金甲卫气焰东西呼应,焰汹汹地叩响边关,便有人放弃了心中的理所当然。
朝堂上坐得最高的那位听闻放进国门两人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二十万,振臂质问群臣,如今江湖上的刀剑,是青萍的刀剑,还是三刃州的刀剑?
当朝宰相听弦音而知雅意,义愤填膺地走出队伍,指着青萍王朝西南边陲老谋深算地说道:横竖是飘渺剑宗引出来的乱子,在青萍的江湖风雨中多一柄北金刀、添一把西凉剑,无伤大雅。
钟鸣鼎食之家,高官厚禄之位,无不称颂盛明,山呼万岁......以剑道圣地的仙剑对西凉的剑,以山云刀宗的双刀对北金的刀,三刃对三刃,狭路相逢,管他谁胜谁赢。
于是,在笑问客还剑飘渺剑宗三日后,固原的萧关走过了一位背负凉剑的金袍公子,长城雁门关纵马掠过一位腰挎金刀的北金勇士。一人御剑飞行,一人踏马腾空,即将交汇在青萍王朝的俊杰们曾经顶着剑光逆流走过的黄土大道。
一线尘埃将起之际,冬安乂正盘坐在床上细品老人家口中名为三醒的酒,虽然没有尝出想象中的仙家神酿的味道,但四肢百骸如浸在清凉的溪水中,并无寒气刺骨,格外舒泰惬意。
最后一滴三醒酒下肚,不可抵挡的困意刹那涌入脑海,冬安乂猜测这是三醒酒的后劲,不禁忧心去追赶长孙云逸的李虎,希望这个黑高个不会被困意影响了行动。
事已至此,只好顺其自然,闭上眼睛潜入甜甜的梦乡,意识渐至浑噩的虚无,在昏暗的世界里,隐约存在着一团纵横交错的通道,其上悬浮着一团模糊的气团,如无根浮萍般飘荡着。
一缕缕绿雾顺着杂乱的通道向气团汇聚飘来,竹林内出现过的水柱赫然在此形成,绕着气团围成了一圈。昏暗的沉寂随之被一点亮光刺破,飘忽的气团骤然发生变化,徐徐变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是冬安乂。
“我这是在哪里?”冬安乂彷徨地环顾四周,伸手点了点围在身边的水圈,一团拳头大小的水珠脱离水圈升到眼前,飞快地形成了一把绿色的水剑,主动落向他的右手。冬安乂的身体由雾气组成,分不清是手在握剑还是水剑在操控他的手。但在手与水剑结合在一起的瞬间,微弱的光点瞬间有了生机,变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火团。
“这是,经脉?”脚下,复杂的通道彼此纠缠在一起,一条条粗壮的血红通道周围连接着数不清的阡陌小路,粗短长短各不相同,宛若血丝。举目远望,在未被照亮的昏暗空间里,亦有模糊不清的道路与丝丝缕缕的小路相互连接。冬安乂猜测他此时的状态犹如儒家自省与佛门内观,可以内视体内的经脉。
冬安乂看了一眼手中的剑,向最深处的黑暗之地用力一挥。绿水剑旋转着脱手离去,顷刻间消失在视野里。啵!仿佛有花苞绽放,一堵无形的墙被水剑攻破。冬安乂被水圈带向水剑离去的方向,拳头大小的火团再次扩大,明亮的空间亦随之扩展。
“好轻松的感觉!气息的流动似乎变得顺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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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安乂再次从水圈中抽取一把水剑,任水剑选择方向,然后用力挥砍......啵啵声在昏暗的世界里接连响起,一把把水剑离去,贯通一条条堵塞的通道.....冬安乂感觉身体愈发轻松畅快,不停地从水柱中取出水剑,顷刻之间,水柱已经只剩了一团半拳大小的水滴。
火团升入高空,俨然成了一颗耀眼的太阳,照亮了由通道和虚无组成的世界。冬安乂握紧最后一滴水幻化成的水剑,视线逡巡在连接着四面八方的通道,意图找到一堵还未贯通的墙将其贯穿,漂游半晌,久无所获。
“难道我的经脉全部被打通了,总觉得还差了些什么?”忽然望向天空中的火团,朦胧的光影后方有一层灰色的雾霭,仿佛凝结在天空中的沙尘。冬安乂想起了老二说过的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盘古的斧子不在这里,唯有一把水剑,于是他举剑飞上了天空。
冰境破裂般的清脆响声传遍整座天地,蛛网状的裂口以水剑为中心散向四周,浓郁的祥瑞之气透过裂缝渗入冬安乂所在的空间。冬安乂松开水剑,伸手触向裂缝,清凉的舒适感从指尖传遍全身。
冬安乂想起了剑望北修炼时引动的气机贴裂缝四处转了转,偶尔挥拳捶打灰尘天幕,却再无碎裂声响起,裂缝已经蔓延方圆千米之地,依然无法被轻易撼动。
“哎,可惜无酒。”冬安乂没有后悔送给李虎的半杯酒,天下第三的老者仍有三大竹缸酒,不知道喝起来有没有这个效果。模糊的气团骤然散开,一双贼眼撬开一条细缝,透过竹窗的望向空地正中的竹缸。竹筒内,有水珠在倒流,竹叶上,有水珠散成雾气。
冬安乂蹑手蹑脚地爬下床,端着竹杯竹舍贴着墙根走出竹舍,发现竹椅上空空荡荡,一个箭步冲向竹缸,攥紧竹杯去舀缸中水,竹杯在将接触水面的时候重新散开变回竹叶远去。冬安乂露出阴谋得逞的坏笑,一个猛子扎向竹缸,所谓竹杯不过是幌子,有竹缸何必用竹杯呢,一点都不豪爽!
一只大手恰在此时捏住了冬安乂的脖子。冬安乂仍不放弃,伸长脖子撅高嘴对着水面吸溜吸溜地抽水。青衫老者笑眯眯的眼睛凝视着水面上嘴巴高高好像要与自己接吻的倒影,拍打着冬安乂的屁股加油。冬安乂两个贼眼忽然滴溜溜一转,忽然用门牙刮了一下蜷曲的舌头。
“呵,呸!是这样吗?”一双弯成月牙的老眼贴向冬安乂,与后者僵直的眼睛对视一眼。
冬安乂如遭雷劈,大脑空白地咽下口中的吐沫,胃里翻江倒海,半晌没有说出话。
“怎么样?当年江湖上曾经出过一位秋风君,呵呵,你没猜错,秋风君秋风君乘着秋风打秋风,你这点小伎俩是当年秋风君玩剩下的。且不提你刚刚喝过的那半杯,老夫自己又不喝竹缸中的水,水里多了点什么、少了点什么老夫不在乎!不要再打鬼主意,害人终害己。
不对啊?你怎地醒得如此之快,难道没有做到什么美梦?”冬安乂想要帮助老人家处理这一缸脏水的愿望破空,恋恋不舍地摇了摇头,水剑帮忙开拓经脉介于虚幻与现实之间,是内视不是真正的梦。
“奇了怪哉,难道是酒力不够?不应该啊,另外半杯效果奇佳,长孙家和谢家的小鬼亦入黄粱一梦,你是个什么东西,砸我三醒酒的名头?”两条寿眉飘扬挡住视线不去看冬安乂听到酒力不够四字后小鸡啄米似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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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安乂喟然长叹,自己这点道行在这老家伙面前不够一根小手指对付的,还是老老实实修炼吧。
“不一般的天下第三老前辈,小子不打您酒水的注意了,放我下来吧,我还有要事去办。”冬安乂好声好气地打商量。半杯三醒酒对身体助益颇多,第二境引气境近在咫尺,说不定能拔开黑剑。妈妈的江湖在离开四季竹林后再没有翻开过,华城外人多眼杂,赵书剑甚至当过他的窃书贼,这片竹林虽然比不上四季竹林让他安心,至少比在空地上翻书要强。
“你真的没有做梦?”老人的声音充满怀疑。
“我梦到自己没有水渴死了,如果重来,一定要背着一大缸水……‘吧唧’!”冬安乂垂直落体拍在地上,在绿色的沙地中压出一个人形,竹椅中重又出现了一个在光影中若隐若现的老人。
冬安乂唉声叹气地走回竹屋,装作满不在乎地关上竹门,又脱下长袍把翘着缝的竹窗堵得严严实实,把剑横在腿上抚摸了一把漆黑的剑鞘,抬眼东望,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远方。
“应该不会出事吧。”冬安乂小声嘀咕了一句,略一思忖,小心翼翼地解下一直紧贴在心口上的包裹,捧着妈妈的江湖平放在剑上,把数字拨到十二、二十二,竖起耳朵注意着窗外的动静,轻轻翻到空白页,压低嗓音轻声道:
“风起青萍,扶摇万里。”
“风起青萍……”
“……”
咒语果然不一样,这一次又会换成什么。冬安乂苦思无果,只好一句一句碰运气。
“我降甘霖哗哗哗,芝麻开门啦啦啦。”
“山无四峰飘渺云,青萍剑道如长夜……什么文剑仙,狗屁不通!”
“大美女!”
“芍药花征服了我!”
“退回去!”一团绿光浮现,迅速在纸面上凝成三个大字,令人不自禁地感受到一股子兴奋。冬安乂眨了眨眼睛,没有犹豫,小声重复了一遍:
“芍药花征服了我。”冬安乂几乎把眼睛贴在了纸张上,屏住呼吸注释纸面的变化。
“再退!早恋果然会把孩子变成脑残。”纸面上又出现一句话。冬安乂又揉了揉眼睛,顿时黑线上脑,默念了一遍方才自己说过的话,突然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疑惑一扫而空,理所当然地说道:
“大美女。”
“宝宝乖~今天你吃鸡蛋了吗?”
紧接着,又一片绿光凝成的文字出现在冬安乂眼前,不等细读,却有一缕剑气带着一声嗤笑谩骂撞破竹门回荡冬安乂耳畔。
剑光逆流重启之时,一道寒光刺破竹屋屋顶划入天际,三寸之光卷罡风、退流云、破天幕,如倒冲之坠星砸入滚滚云海。风云激荡之时,冬安乂从竹床上飞扑破窗,不顾头顶被挣裂的伤口,四溅的绿沙未落便迅疾掠向李虎离去的方向。
“我和你们势不两立!”冬安乂不知是谁以剑气传音,但戏谑的调笑声犹在耳畔回荡,做不得假。一瞬的侥幸,他选择了翻开妈妈的江湖而没有立即去寻找李虎,万一李虎真的出事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轻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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