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云州,明义等人便已进入了完全受突厥控制的区域。期初几天还算无事,虽说越是向北,越是黄沙飞舞北风凛冽,让明义等人越是感觉明显的不适,只是既然是皇命在身,那也只能是迎难而上。
只是到了第五日,虽说整个白天,也没什么意外的事发生。可在众人用过晚饭,大家都已歇下。因为连日劳累,大家的感觉都很疲惫,也因此当整个身子忽然放忪下来,便都很快进入了梦乡,有的人甚至打起了沉重的呼噜。
但就在这时,睡梦中的琵琶忽然一惊而醒,旋即从地上坐起,又侧耳听了听,没错,那声音虽然细小,几乎细不可闻,但琵琶还是听到了那密集的马蹄声,正从数里外的地方呼啸而来!当即惊呼道:“敌袭!大家赶快起来,赶紧迎战!”
也许是从没经历过如此阵仗,也或许在黑暗中那怕就是耳聪如琵琶也弄不清究竟来了多少敌人,这才心中惊惧,就连这声呼叫在空气中都禁不住轻轻地颤动起来。在这寂静的荒原显得格外的恐怖。
公孙计闻声,早从地上一惊而起,疾呼道:“大家赶快起身,弓上弦刀出鞘,准备迎战!”之后这才起身扑向营地外围,紧紧地观望着外面的动静,只是黑暗中,公孙计却什么都看不见,又用力地听了听,也听不到任何动静,不由得心头火起:“刚才是谁示警?”
琵琶见公孙计语意不善,不由得心中忐忑,却仍然照实道:“是我。”
见是明义的奴婢,想想自己刚才的失常,公孙计禁不住一阵尴尬,想发火,可见面前又是一个女娃,那要冲口而出的怒语又硬生生地被公孙计逼了回去,然后讥讽地道:“请问姑娘,你刚才是不是做梦了,还敌袭!害得本将军也跟着被你惊吓了一下。”
那些士卒虽被琵琶无辜惊扰了好梦,皆是一脸不满地神色,可见琵琶是一个女的,更何况那所谓的敌袭看情形也只是虚惊一场,那心中虽有怨气,却早不知如何发作了,现见公孙计说话幽默,皆忍不住当场哄笑。
一见众人尽皆误会了自己,还如此嘲笑自己,琵琶不禁又急又恼,然后生气地道:“敌人将至,尔等却将将本姑娘之言全当耳旁风!全无迎战之心,是不是就等着引颈受戮了?只是尔等死不足惜,但如若因此坏了陛下的大事,尔等担待得起吗?就连远在家乡的家人都要无辜地受到牵连。”
琵琶的一声声责问,哪里还有半点刚睡醒的样子?那怕刚才真的是在做梦,那现在也该早醒了,公孙计不由得目光闪动,只是如若琵琶所说的这一切当真是真的,却让公孙计一时又如何肯信?刚才自己明明曾仔细地观察过周围,也用心地听了听,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公孙计不相信自己一个常年驻守在外的将军都发现不了的敌情,琵琶一个女娃,她又凭什么就能未卜先知呢。
见公孙计仍然全没放在心上,一边的丛瑢早焦急地道:“公孙将军,你还是尽早安排人迎敌吧,我的这个妹妹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常常能听到数里外的动静,既然她说已有敌军过来,量不会有假。”
闻听此语,那公孙计早吃惊地盯着琵琶,然后沉声道:“那敌军正从何方而来?”
琵琶不容置疑地道:“北边。正北方向。大约离此地已不到五里。”
玫瑰看了一眼公孙计,摩拳擦掌,疾语道:“将军,也给我等分派任务吧,我等定当极尽全力杀尽来袭之敌。”
公孙计不禁越发头大,心想你们如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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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本将军再添什么麻烦,本将军便已是烧高香了,还指望你们御敌?这不是笑话又是什么,可见玫瑰是个女的,当然不好当面训斥,只是冷道:“只怕暂时还用不上姑娘,还有待会敌人来袭之时,还望各位姑娘都留在此处,不要在营中乱跑,以免被乱箭射中,让本将军难以照应周全。”
琵琶见玫瑰讨了个没趣,当即哈哈一笑道:“公孙将军,当真是怜香惜玉啊,不愿我等亲冒矢石,不愧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当真令奴家感动不已呢,那我等就安受了。”说着早一脸崇拜地望着公孙计。
玫瑰听了此语,早冷哼一声,望向别处。
五里,对行动如风的骑兵来说,还不是转瞬即至?公孙计深深地看了几个姑娘一眼,忽转过身子,一边走一边对着身边的士卒大声地道:“快,加固掩体,准备迎敌。”
所谓掩体,因一直行走在草原上,周围看不见一棵树木,也因此在宿营时,公孙计便让人沿着营地四周挖了一条深约三尺宽也约三尺的深沟,而挖上来的土又都堆在了靠近营地的一边,便又形成了一道环形沙墙,这就是公孙计口中所谓的掩体。其性质与现代战场上用来阻击敌人的战壕近似,只不过现在战场上那从战壕里挖上来的土都堆在了外面,而公孙计却让人将土都堆在了里面。
之所以要让众人开挖这么一条沟,完全是作为一个常年驻守在外的将军习惯使然。一者是为防止狼群袭击众人,二者也是为防止遭遇强盗,虽说遇到强盗,就是公孙计自己也觉得这样的情形不大。袭击一个主体由军人组成的三百多人的送亲队伍,那早不是一般的强盗所敢想象的。
可当初当公孙计让众人开挖这么一条沟时,那些士卒却都认为公孙计完全是没事找事,不将众人当人看,曾引起一阵不小的怨言,只因公孙计是行军主将,众人也都是敢怒不敢言,虽是一脸的不情不愿,但还是照着公孙计的吩咐做了,没想到现在却是众人保命的屏障。
只是现在变起仓促,即便有琵琶事先示警,那敌军也几乎已近在咫尺了,也因此那些士卒也只是将那掩体又加固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已隐约见到那偷袭而至的敌军了。但好在事先已有所准备,时间虽短,仍将那道沙墙又加高了尺许,并将自己的脚下又下沉了半尺,有了这四尺多高的土堆,已完全可以阻挡住来自外面的射击了。一见敌军当真过来了,众人都屏声静气地伏在土堆上紧张地望向外面。
黑暗中公孙计虽看不清究竟来了多少敌人,却看到有一团数亩见方的黑影正迅速地向他所在的地方移动,那人数只怕至少在三百人之上。三百人,与己方相比,或许人数并不占优,但敌方却都是骑兵,而己方除了少数军官有马外,余人却皆是步卒,其高下之分,早不言自明。公孙计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看来今日之事决难善了。
因搞不清这边的虚实,那团黑影在离汉军营前大约五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都静静地望向这边,之后那团黑影便又迅速地向前移动,那些骑兵便又催动着胯下的坐骑向前奔驰,手中都高举着战刀,杀势腾腾,冲杀而来。
虽见敌军势大,公孙计却仍不忘吩咐众人:“待敌军靠近些再射击。”这就是让公孙计头疼的第二个问题,因只是护送和亲的队伍,公孙计哪曾料到路上还会遇上这些事呢,不仅兵员严重不足,就是箭矢准备的也不充分。不说眼前这股敌军能否击退,就算当真击退了当前这股敌军,可现在也才刚刚进入突厥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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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即便是护送众人到与隋境相近的叱吉的牙帐,也还有多日的路程。路上还会遇上什么事,让此时的公孙计连想都不敢想。
虽说待敌军靠近时再御敌,是同样的风险不小,可谁知道究竟来了多少敌军呢,万一久战不退,也好过让众人束手被擒。待敌军冲到六十步以内,公孙计忽然怒喝一声:“射!”
那些士卒当即都举起手中的弓弩,顿时箭矢如蝗,射向奔驰而来的敌人。黑暗中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射中了敌人,只看到奔跑在前面的骑手,纷纷被射落了马下。
或许也是没想到面前的隋军会早有准备,那些进攻的骑兵不由得慌乱了一阵,没被射落下马的纷纷掉转马头向后奔跑,直到再次站到隋军的射程之外,见隋军没有追出营盘,这才再次掉转马首,狐疑地向隋军这边张望。但这样的情形间隔很短,之后,那些骑手便在其头领的监督下,催动着胯下的坐骑,便再次发起了冲击。
黑暗中,一见敌军再次猛扑过来,公孙计再次怒喝一声:“射!”那成百上千支的弩箭便又再次从众人的手里呼啸而去,就像夜空中那飞逝的流星,转眼间便又不见了踪影。不,流星还只是一颗,但箭矢却是成百上千,且是一气呵成,其密集的程度恰如天空中的雨丝。只不过这些雨丝不是从天而降,而是在人的头顶上横飞。然后便是第二阵,第三阵,于是当即又有更多的骑手被射中落马。
只是那怕是面前有更多的人在死去,那些骑兵依旧是凶悍异常,俱无所惧,眼见着前面的人从马上摔落下去了,后面的人随即冲了上来。以至于终被一些敌军突到了跟前。只是眼前的沟濠与沙墙再次堵住了那些骑兵前行的道路。因根本不知道这边的情形,在那些奔马冲到沟濠前,那些马上的骑手因没能及时止住胯下坐骑,或让那马高高跃起,那怕有些马的前蹄已跃上了那沙堆的斜波,却又因后足无处着力,又连人带马被重重地摔落到沟底。
虽有骑手眼疾手快,将胯下马跃上了土堆,却因早失去了冲势,何况那土堆泥土忪软,那马的四足一经踏上,便早深深地陷进土中不少,哪里还有力气仍能保持着原有的速度继续向前奔驰呢,甚至根本就没办法继续前行一步。
但就在马上的骑手拚命催动着胯下的坐骑想离开险境的时候,那土堆下面早有数杆长枪迅速地刺向那马的肚腹。也因此那些有幸而又不幸地冲上沙墙的马匹,便又都悲吟一声,萎靡倒地,将那些骑手又悉数摔落下去。然后没等那些骑手从地上站起,那些骑兵便又被冲过来的隋军刺死了。
一见进攻再次受阻,黑暗中只听一声怒喝:“撤!”那些还没冲到隋军跟前的骑兵便纷纷掉转了马头,撤出了战场,唯恐跑得慢了,又被隋军射中自己,转眼之间便都消失不见。于是刚刚还人喊马嘶的战场,便又恢复了宁静。夜空中除了偶尔传来几声战马的悲呜与伤兵的呻吟,便再也没有了别的声音,那怕是并没有多少伤亡的隋军,也都默默无言。
或许刚刚那一场战斗,不仅将那些骑兵打慒了,也将这些隋军都弄糊涂了,本以为既是送亲的队伍,哪有什么凶险?即便不能得到夫家的额外赏赐,那至少也该会让众人大块朵颐一番,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可现在那酒肉还没吃上,却差点送了小命!仰或是刚才的那一场激战,也早令众人身心俱疲,再也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并让众人第一次切身体会到那死亡的气息,原来那死亡也可以离自己这么近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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