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因其位于天下之中,又兼具地理形胜,自古以来就是王朝定都的首选之地。
其北临黄河、邙山为屏,南依洛水、俯瞰中原,东有虎牢之固,西有崤函之险。定都于此,既易于守卫,又在须臾之间便可纵横中原、通达四方。
正因为此,大齐国在夺取中原、河东、关中、河北等地、成为几乎统一了整个北方的大帝国之后,便也将都城定在了洛阳。经过几十年的营建,洛阳城已经气派非凡。其外城分布着鳞次栉比的百姓房屋和各种酒肆、商铺等普通的木质建筑,内城则遍布宫殿、府衙、庙宇等豪华气派的官造建筑。巍峨的皇宫居于内城中央偏北的位置上,顺着其南门正对的铜驼街一路向南,经过宗正寺、太尉府、国子学等官署后,就到了“气势非凡”的晋王府。
按照大齐国的规制,皇宫门前分列放置狮、虎、驼等三种石兽,门楼主梁宽十二丈,上刻九条金龙;太子宫门前放置狮兽,门楼主梁宽十丈,上刻八条金龙;亲王王府门前则放置虎兽,门楼主梁宽九丈,上刻七条银龙。
不过,这晋王府倒是例外,其门楼主梁上虽然刻着的是七条银龙,但是这些银龙的边缘都镶着金边,在阳光照耀下,就是一条条栩栩如生的金龙。更重要的是,这主梁宽十丈,和太子宫的一模一样。
从这明显越制的晋王府继续往南走三个街区,就到了中规中矩的济阳王府。按照规制,这个郡王府门前只摆放了两只驼兽,门楼主梁宽七丈,上面刻着五条银龙。
王府内,也并未有太多奢华陈设,虽然郡王的年俸足有禄米五千石,比朝中一品官还要多,但济阳王田盛却似乎并不热衷于像他的兄弟们那样用金银和玉器等宝物来装点门面。
他的贴身侍卫人数也是王爷中最少的。按照规制,除了朝廷配给的护卫外,太子可招募侍卫五十人,亲王可招募侍卫三十人,郡王可招募侍卫二十人。而济阳王招募的侍卫只有区区九个人。
而眼下,在王府左厢的小校场上,这九名侍卫正一字排开,静候王爷的到来。
侍卫头领杨禹站在排头,心里七上八下。从昨天狩猎归来的路上,王爷始终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也难怪,明明是打了老虎成为王爷们狩猎游戏的胜利者,却被那个什么晋王当面羞辱,换了谁也会很恼火。
杨禹担心,王爷会不会把这通火发到他们这些侍卫身上?应该不会吧,毕竟是他们几个下河将死虎拖了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想到这里,杨禹不禁嘴角稍微上扬了下。
但他转念又一想,不对,也许真会冲他们发火。虎是王爷自己射杀的,他们几个除了帮着拖了回来,几乎就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尤其重要的是,那个该杀的小子差点误了大事,连河都不敢下!
想到这里,他悄悄扭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正垂头丧气的年轻侍卫。要不是看在这小子是王爷的舅舅刚刚推荐过来的,还不知道其确切底细,他早就动手揍那家伙一顿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未尝不是坏事。这里站着的九个人,包括他在内,有六个都是王妃那边的人,只有三个是王爷舅舅的人。他作为王妃的远房堂兄,在今年一入王府就被任命为侍卫头领,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侍卫中“妃派”的头领;而反观三个“舅派”的人,则是一个比一个不顶用。原先来的那两个窝囊废加起来都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而这个新来的更可笑,一出马就闹出这么个笑话出来。这下,王爷就更不会给“舅派”的人机会了,要用,也是用他们这群“妃派”的侍卫。
这时,他瞥见校场朝向议事堂的那个角落里闪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知道是王爷来了,赶紧收起思绪,像根木桩一样笔直地站好。
果然,王爷身穿银白色的团龙锦衣,手拿着那支雕龙花翎箭和一封信,面色如常地走了过来。
王爷慢吞吞地踱到身体都绷紧了的侍卫们面前,在他们面前慢慢踱了两个来回,然后在杨禹面前站住了。这可把侍卫头领吓得冷汗直冒,莫非王爷要拿他出气?
出乎他的意料,王爷突然莞尔一笑,伸出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说道:“昨天猎虎辛苦了。”
杨禹顿觉精神一振,赶紧诚惶诚恐地低头回道:“谢王爷!小的们没有用,害王爷费心劳力,实在是罪过。”
王爷似乎心情不错,他笑着伸出右手扶了下杨禹的胳膊,然后对所有侍卫说道:“昨日跟本王猎虎的,各赏钱两百;没有去的,赏钱一百。”
众侍卫听了,立即高兴地跪倒在地,齐声欢呼:“谢王爷!”
“请起!”王爷令众人起身后,便和蔼地对杨禹说道:“给你个差事。你带上个人,去趟晋王府,替本王将这支箭还给晋王,并捎上这封信。”
说罢,伸出左手将箭和信都交给了杨禹。
杨禹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了王爷的意思,便立即答道:“遵命!”
“还有,你去库房,领五十段上等绢帛带上,当本王赠给晋王的薄礼。”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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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晋王府出来后,杨禹仍然为刚刚看到一切而惊叹不已。
他出身在一个破落的边镇军户家庭,自幼在北方荒野之地长大,跟着父亲以放牧和打猎为生。自打沾了远房堂妹的光进了济阳王府,他就像凡人到了仙界一样,感到眼界大开。他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气派的宅邸,那仪态雍容的石兽、那气宇轩昂的殿宇、那花团锦簇的花园……都让他这个先前住在帐篷里、认为低矮的茅草房就是世间最好的住所的边镇破落户受到极大的震撼。
可刚刚到了晋王府,他才发现济阳王府的一切都是那么平凡不堪。同是王府,却天差地别。
晋王府的门前那气派!造型威猛的虎兽往那一放,就觉得有种威严的感觉,与门楼上那金光闪闪的七条金龙遥相呼应,真是天龙地虎,王者之气!进到府中,放眼望去,所有的廊柱都包着一层金箔,有的上面还镶嵌了宝石;房檐上的神兽也是用金子打造而成,在阳光的照耀下栩栩如生;房门上都装饰着大小不一的玉器,连马厩的门前都嵌上一块碧绿的翡翠……
杨禹觉得晋王府才是真正的人间仙境、天宫中的天宫。济阳王府与之相比,那真是黯然失色。
同行的老谭用胳膊肘捅了捅沉默不语的杨禹,“我说杨头领,你是不是被人家晋王府给震到啦?”
杨禹连忙摇头否认:“哎,不不不……”
老谭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个老谭是王府侍卫中资格最老的一个,他曾是王妃的父亲、当时司职雍州别驾的杨权大人的属下,当年是护送杨王妃嫁到府中的侍卫之一,在这里一呆就是六年,熬走了两个侍卫头领。
杨禹一直对这个老谭敬重有加,一来是因为大家同是“妃派”中人,自然要亲近;二来是因为他资历虽老却从不摆架子,非常尊敬他这个新来不久的头领。
所以杨禹但凡有差事总爱捎上老谭,既可以得到这个“老把式”的帮衬,又可以从他那里了解一些王府中的事情。
“哎,谭兄,你看天色尚早,咱们又刚领了赏钱,不如……”杨禹冲着不远处的醉仙酒楼努了努嘴。
老谭眯着眼睛瞅了瞅酒楼前飘荡着的写有“醉仙”二字的旗帆,又下意识地用手掂了掂口袋里的铜钱,便点头同意了,“好,咱哥俩进去好好喝两盅。”
进了酒楼,他俩专挑了一间位于二楼尽头的包间,便坐下来一口气点了四盘菜、一坛陈年佳酿。
“我说谭兄,你说咱们王爷为啥要把赢来的箭还给人家啊?”杨禹等店小二一出包间就迫不及待地问。
老谭笑着摇了摇头,“你啊,昨天在猎场上,难道没看出来什么吗?”
“什么?”杨禹瞪大眼睛,将脑袋往老谭那边凑了过去。
“咱们王爷在他那拨兄弟当中是很不受待见的。”老谭直截了当地说道。
“唉!”杨禹叹了口气,他当然看出来了,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我真没想到那个晋王敢对我们王爷那样,说起来,好像我们王爷还是他哥哥呢。”
“是哥哥没错,可是你没发现吗?”老谭撇了撇嘴,“咱们王爷是老三,只是个郡王;老四、老五可都是亲王。做哥哥的比他两个弟弟都差了一级呢。”
“为什么呢?”杨禹忍不住问道。
“这可就是……的意思了。”老谭神秘兮兮地伸出食指朝头顶上指了指。
“你是说……皇上?”
杨禹刚把最后两个字吐出来,老谭就连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同时示意他小声点。
“当然是,”老谭压低声音说道:“他老人家不喜欢咱们王爷。”
“都是儿子,为啥偏不喜欢咱们王爷?”
“这个我可不知道,”老谭神秘地挤了挤眼,“也许王妃知道,要不你去问她去。”
杨禹吓得一甩手:“这我可不敢。”他也知道这个皇家的隐秘恐怕还真不是老谭这样的人所能知道的,便把话题引向了刚刚到过的晋王府,“哎,那你说为什么晋王府那么气派呢?就因为是亲王府?”
“别的亲王府哪有这个气派,”老谭不屑地一甩头,“不说别的,你就瞧那门楼上那么长的梁,还有那七条大金龙,别的王府有吗?除了皇上和太子,谁敢雕金龙?”
杨禹想起昨天狩猎时晋王那耀武扬威的样子,觉得他好像真的比其他王爷高出一筹似的,便又好奇地问道:“晋王为什么这么大胆呢?”
“还不是因为‘子凭母贵’,”老谭有点着急怎么还不上菜,开始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一边频频往包间门外瞅了,“他的娘亲现在可是皇后,正受皇上的宠呢,所以他也自然受宠,敢胆大妄为了。”
“我听说皇后的儿子是太子啊。”杨禹想起他在边镇时听说过这事。
“太子的娘亲那是前面的孝纯皇后,三年前就亡故了,当今皇后先前只是昭仪,两年前刚册封的皇后。所以啊,现在很多人都在说这皇后换了人,太子是不是也要……”
老谭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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