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目轩内,林清越正撺掇着胡尘将孙正远交予他的那本武学精要拿出来让她也开开眼界,这老太监那夜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对她下了狠手,不过孙正远的境界放在整个大陆来说都算是顶尖的了,他留下的心血绝对不会差,虽然林清越走的练气士一道,不过大道殊途同归,多了解些没用什么坏处。
胡尘没有任何犹豫,便将那本簿薄的手札取了出来,手札的材质好像是用铁画蛛的蛛丝制成,蛛丝坚韧无比,可抵寻常刀剑水火,又不惧虫蛀蚁咬,是极其难得的书写材料。
手札上‘太极’两个大字龙飞凤舞,一笔一划都好似武道宗师在出拳踢腿,浑圆如意,教观字之人不自觉沉浸其中,如同一位武学宗师耳提面命,讲述太极真理。
翻开手札,字迹端正娟秀,与封面的太极两字相差巨大,若说太极两字是一位武道宗师在讲述拳理,那么书札中这些一笔一划都力求规矩的隽秀小楷则是一位绣花娘在一针一线剖析太极至理。
“夫天地者,与道相生,大道至简,是为太极,易生阴阳两仪,着四象八卦,遍生万物,是为天地始。”
“练气习武,都讲究个水到渠成,圆满如意,月有阴晴圆缺,人之天资各有千秋,但阴阳二气长随,人身小天地若能阴阳互补,能生万物乎?”
开端的一番话,显得极有气势,胡尘与林清越相视一眼,都是心生惊喜,青莲剑派的藏书楼以及学宫烟海阁,道家典藏以及武道拳理都不少,可是眼前这种理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不由都感新奇不已,继续看下去。
“古有先贤作河图洛书,推衍天机,后有圣人创太极拳一道,愚资质蠢笨,得先人惠顾,侥幸踏足武道山巅,因诸多缘由,止步显圣,太极拳重意轻形,但有得此手札者,拳理拳法各有天命,莫要强求。”
随后手札内便是关于太极拳的一些招式定理之类的东西,精简至极,看的两人云里雾里,胡尘林清越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胡尘甚至有些怀疑这莫不是孙正远输了面子随便拿个什么东西糊弄他,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像。
“师弟,这手札都写了些什么啊?而且你看这字迹,开篇宏大,可是这其中内容怎么小家子气般?还有你看这句‘以弱胜强,以静制动’先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等别人都打到面前了再还手吗?恐怕人都已经被打死了,那还打个什么鬼.....”
胡尘伸手制止了师姐继续说下去,孙正远好歹也是一代宗师,如此背后诋毁,终究不妥,而今他虽然看不太懂太极拳的某些拳理,可能是他的境界未到的缘故,而且他感觉太极拳远不像师姐所说的那样,就拳理而言,以柔克刚,借力打力都是可操作性极高的道理。
不过胡尘就算明白了这些道理,想要真正施展出来,还得好好研究下这本手札,历代武夫莫不是集万家之长从而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的,与那练气士一脉相承却又有本质区别。
见胡尘有些心不在焉,林清越拍了拍胡尘肩膀。
“那就不说他了,不过那夜师弟你那几拳打的是真不错,不但赢了眼高于顶的孙正远,还借此踏入驭气一境,这么大的喜事,还有那几拳有什么名头没有,你不给我说说吗?”
胡尘于是将那第一拳跟创出第二拳的一些故事说与了林清越听,听到胡尘第三拳还没有想好名字时,林清越吵着要来了这一拳的命名权。
“师弟,你看叫做崩山可好?”
林清越思索半晌后,给出了这么一个极为霸道的拳名,胡尘忆及那夜情形,微笑点头。
林清越又问起幽牢中曾却穹究竟给胡尘说了什么,不过胡尘却顾左右而言它,没有正面回答,林清越冰雪聪明,也便不再多问,随后胡尘说要东行,又问及师姐打算,林清越便笑看着胡尘不说话,胡尘被师姐的眼神看的有些招架不住,举手求饶。
此后几日,胡尘大多时间都泡在了烟海阁中,他初入驭气,便已觉气动与驭气虽仅一境之差,但真实战力提升可不止一个档次,人身小天地初步成型,与外界天地相通,已可完全不借助外物,御风而行。
驭气武夫一气呵成何止三百里,只要没能限制住武夫人身小天地与外界灵气的互通,灵气源源不断,几可无敌,拳脚的劲道又可开山裂石,自身的抗击打能力成倍增加,到了这个境界的武夫才能真正算的上步入武道一途的正轨。
胡尘也知晓武道与练气士修至最后的归属,成神为仙,可是当他踏入驭气之后,某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好似解锁般,一些他闻所未闻的拳理拳法铭刻进了脑子里,与其说那崩山一拳是他所创造出来的,倒不如说是他破境后,身体做出的下意识的反应。
而且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竟然有关于新月大陆的,不过大陆却不是如今这个样子,这让胡尘心惊之余,不由生出些无可奈何的感觉。
烟海阁中典藏不可谓不丰,可是即便胡尘翻遍了每个角落,都找不到任何一本书来解答他这些心中疑惑,此刻虽然手中捧着一位游方术士写的关于幽影沼泽归墟的书籍,心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大陆除了归墟这一处奇地外,北地雪原之上还有镜湖,胡尘你如今已入武夫驭气,那么你可知晓九方山每过百年就会将各个王朝的修行者作出一个排名,而今大庆排名前十的人中,除了不得不留在永安皇城的孙正远,其他人都不在大庆这片土地上,你可知他们去了何处?”
苍老的声音响在耳边,胡尘猛然惊醒,见是董老夫子,连忙行礼,老夫子微笑看着胡尘,在等着他的回答。
胡尘摇了摇头,他确实心中早有此类疑惑,见老夫子提及,必然会为他解惑。
“你之前所看到的那些大陆历史只是新月大陆浩瀚生命中的一小段,岁月无情,人生短暂,不入修行上三境,知晓这些只是凭添烦恼罢了,近千年的历史是真,但那些传说也未必是假,真实也罢,镜花水月也好,你才是这入局破局之人。”
老夫子目光深邃似海,看的胡尘全身好不自在。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道不应只存乎一念,苍生有幸得天生,谁可轻言断其死?天道轮回,圣人不应只是高坐白骨王座,无情真能胜有情,我看未必,胡尘,你说呢?”
面对老夫子这番云遮雾绕的话,胡尘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不由傻笑着挠了挠头。
“好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今日都统统说了,他们都在归墟以及镜湖底下等着你,人间道,劫中劫,成神为仙哪里需要这么难?”
“看来我是真老了,怕死又爱唠叨,能听进去多少都是你的好,走喽,井中月该凉了。”
老夫子摇摇晃晃的远去,大袖飘摇,好像喝醉了酒,又好像踩在一团白云之上,不像个神仙,倒似个未及第落魄浪荡子。
胡尘呆立了半天,仍是没想明白老夫子这一趟究竟所欲为何,唯一他能确定的是,那些几大王朝的排的上号的强大修行者都去了归墟以及镜湖,可是这两个地方究竟在哪里,怎么去,他还是一无所知,想到这里,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随后的一段时日,胡尘除了巩固境界外,便是在为下一段旅途做准备,他准备过武灵郡,绕道平乐再前往清远郡,出清风城入沧澜海,之所以选择这条有些绕路的线路,除了赵李两家的恩怨外,那个他年少时无数次在梦中惊醒呼喊过的名字,才是他不愿割舍的牵挂。
这段时日之中还发生了个小插曲,京城吏部郎中戚喻的小孙子与胡尘起了一番冲突,究其原因却是有些小孩子气了些。
原来戚家那位名叫戚禄的小家伙暗恋孙近南,可是孙近南这小丫头却因胡尘打败了宦侯孙正远,对其崇拜的不得了,胡尘去哪里都一路跟着,俨然一个小跟班,连她表姐林清越都拿她无可奈何,就因为这让那比孙近南大不了了几岁的戚禄大生醋意,放出话来要与胡尘决斗。
胡尘当然懒得理会这种争风吃醋的事,况且他对孙近南这小丫头没有丝毫其他情愫,谁料却在一次返回学宫途中被戚禄拦住,小家伙连胡尘的身都近不了,孙近南天不怕的地不怕还在一旁煽风点火,这可把戚禄气的不轻,非得与胡尘比个高下不可。
小家伙自身知晓自家事,由一位家族侍卫出手,那人外貌稀松平常,拳头却是惊人的硬,要不是胡尘已然踏入驭气境,说不得真要在名不见经传的一个侍卫手中跌了跟头。
胡尘虽说最后赢了,却也无甚心喜,仗着境界高而已,不由感叹京城真的是藏龙卧虎,区区一名侍卫都有这等境界。
胡尘不知道的是,那名侍卫在与他交手过后,请假出了一趟永安城,见了一个人,传了些讯息出去,全是关于胡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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