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自从柏山村一事发生之后,认定是李家从中捣鬼,两大世家相争百年,还从未有过对未涉人世的孩童下手的先例,随后赵家以严酷手段拿下金盆渡口,袭杀了渡口管事卢杭,这让赵李两家彻底撕破脸皮,大打出手,要不是大庆边境以及沧澜海都不太平,可能两家的攻伐会来的更血腥些。
烛虹观的柳炎从中大力翰旋,还有两郡州府长官也都出面当了和事佬,这才让赵李两家不至于打个天翻地覆,可是对于赵家的一片说辞,李家自身没有做,当然不会认,可是赵家图谋金盆渡口这是事实,李钰寸步不让,吵到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还是得靠拳脚道法分高下。
这等情况,便是柳炎拿了皇帝陛下旨意在手,都只能勉强压下两家的怒火,只要不当着他的面打生打死,至于那些明争暗斗他也没有那精力去管。
赵家应该不至于拿自己的后辈子孙来陷害李家,李家是家族排的上号的供奉被杀,损失不可谓不小,所以柏山村一案才是破局关键,问题是不止是柳炎,便是赵家一直在追查真凶,也没有丝毫头绪,这才将火气撒到李家头上。
武灵郡由于紧靠永安郡,又与江南清远平乐三郡接壤,地处要冲,所以一直以来都由皇城派人直接管理,郡内江湖门派以及修行仙家不在少数,可是大都名声不显。
跟胡尘起过冲突的老君山是武灵郡山上仙家执牛耳者,而于星夜刺杀过胡尘跟林清越的逐麓山也在武灵郡,当初胡尘跟师尊私底下复盘过那起刺杀,有怀疑过两家山头,不过没有真凭实据很难说,毕竟身为道家一脉的老君山在外名声不显,可是在道家众多山头中却名列前茅。
张明棠觉得在清风城呆的时间不算短,下城大大小小的渔民没有不认识他的,这个小道士心眼好还热心助人,受得起冷嘲热讽,也吃的了咸鱼就汤的苦,却从来没有人去追问过小道士在何处出家,又为何在下城这个烂泥塘中一呆就是好几年。
以至于当某一天张明棠没有再出现时,下城不少渔民都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偶有几人关心,却也不知晓这小道士去了何处,他就像一阵咸湿海风,不知从何而起,又不知何时离去。
武灵郡,刑台山,据传此山曾是远古天庭时期各族受刑之山,后来人魔妖蛮等族崛起,推翻了远古天庭,此山被火烧水浇了不知多少遍,几乎被夷为平地。
即便这样邢台山灵气紊乱,又兼戾气难除,所以没有任何宗派在此山开宗立派,久而久之,邢台山老树成林,鸟兽成群,倒成了
一些武灵郡文人仕女喜爱的踏青之地。
一袭青黑色道袍肩上搭着个褡裢,雪白绑腿已有些泥泞,道袍也显得有些灰尘仆仆,绾起的发髻上一根红木簪子显得有些刺眼,正是小道士张明棠,不知为何从清风城来了这邢台山。
张明棠陡然站定,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大山中林荫葱郁,却也挡不住登山的燥热,走了一天一夜的路了,又没见人烟水源,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看了看连绵的山势,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林中不知有什么野兽之类的惊起一群飞鸟,鸟儿叽叽喳喳的四散而逃,一个黑影从林中奔出,直扑张明棠,而张明棠好像吓傻了般呆立在当场。
黑影在张明棠五丈远近突然停住了身形,一双泛着青色的眼狐疑的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小道士,那眼神就好像一只凶猛的野兽在看一块已经在嘴边的肉。
张明棠心中暗道一声可惜,他追踪眼前这黑影不少时日了,来这邢台山就是为了钓他出现,没想到这妖物谨慎至极,要是能入他身前三丈,以有心算无心,说不得今日他就要收服出山以来的第一只大妖。
张明棠眼神纯澈,一脸无辜的盯着眼前黑影,笑意盈盈。
池影瞧见了张明棠的笑容,心中顿时一凛,喉咙中发出几声低吼,又悄然后退几步。
“小鬼,你是何人?邢台山又无什么天材地宝,你孤身一人进山,就不怕这山中野兽害了你的性命?还是你专程为我而来?”
张明棠将褡裢取下轻轻放在一旁,看着池影认真道:“柏山村的惨案是不是出自你手?人妖两族如今征伐不休,你入我国境探查敌情又挑起赵李两家争斗也没什么,不过你连未满周岁的孩童都不放过,未免行事太过,如今我要抓你伏法,还不束手就擒?”
话音刚落,却见张明棠双手高举,掌心风雷四起,闪电凭空,周遭一些老树如同沐浴在电雨之中,两人所处的一片天地已成雷池。
掌心雷动莲池生,炼狱驱魔电幕临。
在张明棠布雷池之时,池影已祭出一片古朴龟甲护身,只见龟甲瞬间变大,花纹极其繁杂,但有闪电击向池影时,无不被龟甲弹开,驱邪破瘴几乎无坚不摧的雷法竟然会被一片小小龟甲挡住,这是张明棠完全没有预料的。
池影同样心惊不已,他一时见猎心喜露出些许破绽,幸好他生性狡诈谨慎,见了张明棠一人没有径直扑上去,不然一开始便着了道,没想到这看似不起眼的小道士一手雷法炉火纯青,要不是他出发大庆之前,他师尊虬侯赐予了这片上古神物玄龟的鳞甲给他,光是这雷法便够他忙活的了。
池影忙中偷闲瞥了眼张明棠,眼前这小道士必定师出名门,身上肯定有不少宝贝,观他年纪轻轻,就算他从娘胎中开始修道,境界又能高到哪里去?
他见张明棠施展雷法也有些吃力的样子,怕也是借助身上某件宝物的功劳,他要是能出其不意将他拿下,在面对那天命之子时也会多些胜算不是?就算这小道士藏拙,大不了一击不中便就此离去,有玄鬼之甲护身,这雷法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张明棠双手不停,他好像跟那龟甲较上了劲,尽管雷法尽皆被龟甲悉数抵挡,收效甚微,却依旧一道快过一道的雷法好像不要灵气般的朝着池影砸去,电闪雷鸣间,声势惊人。
池影不想再拖下去,动静这么大,又在敌国境内,拖的时间越久对他越不利,当机立断,在张明棠雷法被龟甲抵挡的空隙间,猛地前冲,只是一个闪身,便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到不过数尺之远,一双利爪闪着黝黑的光朝着张明棠抓去,张明棠已经能看见那双嗜血的眸子中狠厉的光。
“爆!”
张明棠轻喝声中,身周无数雷霆爆炸开来,形成了一个密密麻麻的电圈,朝池影涌去,惊叫声中,池影迅速后退,即便是玄龟甲也挡不住如此密集的雷法轰炸,一瞬间被龟甲漏过的几道雷法炸的有些身体发麻。
正在此时,一柄小小的金黄道剑被张明棠倾力祭出,巴掌大小的道剑好似有万钧之重,仅是祭出道剑都让张明棠双手颤抖不已。
“斩妖诛邪,道剑荡魔,去!”
只见金黄色道剑一闪而逝,轰然巨响中,池影被道剑一击打的如同滚地葫芦般不知转了多少圈,若不是最后关头玄龟甲挡了一下,只怕池影今日便真要伏诛,即便这样,本来面对漫天雷法都完好无损的玄龟甲已是裂痕遍布,池影自己也身受重伤。
“咳咳咳,四大仙剑之一的荡魔仙剑?你究竟是道家什么人,仙剑为何会在你的手上?”
数百丈开外,池影咳出一口黑血,面色阴沉至极朝着张明棠问道。
张明棠没有答话,裂开嘴笑了笑,双手颤颤巍巍的再度祭起荡魔仙剑,金黄仙剑歪歪扭扭的指向池影,凄厉的尖叫声中,池影哪敢再接一剑,瞬间化作一道黑影疯狂逃循。
眼见池影逃循,张明棠也一屁股瘫坐在地下,无力追上前去,荡魔仙剑也就此跌落到身侧不远处。
掐了几个法决之后,张明棠摇头苦笑起来,体力灵气几乎被消耗一空,这会要是来个山中的野兽都能让他喝上一壶的了,他没想到出门遇上的第一个大妖就如此难缠,要不是有荡魔仙剑,他今日入邢台山以身作饵怕是真要成了妖物的盘中餐了。
瞥了眼一旁的荡魔仙剑,不愧是四大仙剑,那玄龟甲连雷法都能抵挡,却不能挡其一击,要是能彻底掌控仙剑,那威力又将是何等惊人?
张明棠摇了摇头,这种事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仙剑有灵,他真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成为荡魔仙剑的主人,至少他师尊将荡魔交予给这么久了,剑灵可从未现身与他相见过。
歇息了一会,恢复了些体力,将荡魔收好后,张明棠起身望向池影逃窜的方向,又看了眼永安皇城的方向,若有所思。
妖物不知本体是何物,看似受了些伤,不过显然荡魔被龟甲抵挡并未伤其根本,那妖物越境而来,挑拨赵李两家后又隐藏至离着永安郡不远的武灵郡,还专门挑了这邢台山作为隐藏地点,看来所图非小,也不知其意欲何为。
张明棠将褡裢依旧挂在肩上,准备下山,这一番动静不小,那妖物又不知逃循到了何处,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他也没有必要在此久侯了,去皇城一行后,他也将折往北境,听说佛子踏雪而来,他总得去会一会。
邢台山下的一处不知名的幽深间隙中,裂纹满布的玄龟甲挡住了洞口,防止气息外露,一条如同一座小山般大小的黑狼在舔舐身上伤口,正是池影变化回了本体掠影狼。
张明棠的雷法只是让他受了些内伤,而他身上这些流血不止的伤口都是仙剑剑气被玄龟甲抵挡四溢后造成的,其实伤并不严重,只是那些剑气如同跗骨之蛆让他难以祛除,这才变身为本体想要强行拔出,每舔舐一下伤口都痛的池影额头冒汗,对于张明棠的恨意也加深了几分。
他本想在此等待胡尘的到来,永安郡毕竟是天子脚下,他还没有那么大胆子找上门去,儒家学宫虽说有教无类,可那也是对于拜在学宫门下的异族来说的。
胡尘没有等来,却等来了一位小道士,还让他受了伤,他都几百年没这样狼狈过了,张明棠他是不敢再去招惹了,这些恨便要全部加在胡尘身上,要是被他抓住那位天命之子,他也让他尝尝这万蚁噬心的痛楚。
‘嗷呜’,低声嘶吼中,池影透过龟甲的裂缝看向永安皇城的方向,灰黑色的竖瞳满是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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