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三日后。
白马渡口，北疆军大营。
蒙老太爷站在中军大帐之外，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以及那被夏风吹舞猎猎作响的旌旗，思绪万千。
计策已定，无论如何都得过河，所以哪怕是死！也不过是早死晚死的事......
此计风险太大，无论是哪一边都有九死一生的可能，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计划功成，多思虑一点活命的机会也许就能多增加一分。
蒙百煜这时匆匆而来，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后还是轻声道：“爹，周先生已经准备好了。”
“嗯，难得的好天气。”蒙老太爷有感而发道。
蒙百煜顺着老爷子的目光看着那白云朵朵，天清气朗。心中也是暗道，好吉兆！
“你大哥呢？”老爷子突然转头问道。
蒙百煜苦涩一笑，无奈道：“还生气呢！”
蒙弋撇了撇嘴嗤笑道：“书生意气，改不了的臭毛病。”
蒙百煜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却在未说什么，林子昂不赞同他们此计，觉得太过算计人心了，无论成败降卒都是难逃一死。可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所以这几日就把自己关在了帐中生闷气呢。
“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这位林大爷！”
......
两人到的时候林大爷正躺在草席上念经，是的你没看错，就是在那双手合十，平躺在草席上，嘴里念念有词的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帐中还有一人，是先他们一步的周诚。此时也是满脸的茫然无措，见蒙弋父子进来都忘了见礼，三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的。好不尴尬......
“你他娘的又在这作什么妖？”说话的必然是蒙弋，三人里也只有他敢这么说：“赶紧给老子起来，他娘的还有没有点规矩？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亏你他娘的还占个儒字，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跟儒沾边嘛？”蒙老爷子青筋暴跳，咬牙切齿的喝骂着。
“大哥这是作甚？快起来”蒙百煜也是不忍直视，一脸无奈的上前搀扶，谁让这里属他辈分最小呢，这活只能由他来干。
“我这是在给你们念往生经。”林子昂则是一脸虔城的道。
“我去你娘的往生，老子先给你往生了。”蒙弋本就青筋暴跳的脑门顿时火冒三丈，顺手摘下腰刀连刀带鞘对着林子昂就甩了过去。
那边蒙百煜刚把林子昂搀起来，还未等起身蒙老爷子的“刀”就奔着林子昂的面门飞了过来，距离太近，避无可避。
林子昂也是急中生智，怎么起来的又怎么躺了回去，顺势手上用力把蒙百煜也拉倒在自己面前当成了肉盾，刚躺下就听“哐啷”一声砸到了蒙百煜后背之上。这一下疼的蒙百煜好悬没把昨天的早饭都吐出来，斜眼看着还在那有脸偷笑的林子昂。是气从心中来，恶向胆边生，也是顺势一个前仆外加千斤坠，又是“咣当”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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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在了其身上，那姿势，啧啧，有点旖旎......
闹也闹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也消了。几个人就又都人模狗样的各归各位，各司其职了。
结果林子昂第一句话就差点让蒙老爷子拔刀，这回肯定是不带刀鞘的那种。
“君子可欺之以方。”
屁的君子欺之以方，你跟君子搭边嘛？
“君子可以欺以之其方。”周诚这次不等蒙弋发火抢先接口道：“林将军能这么想，周某就不虚此行了。”
蒙老爷子听的云里雾里，只能在那暗自嘀咕，读书人就是弯弯绕，认识几个字都不会好好说话了。肠子都比咱们多几道弯，哼！
只听林子昂落寞的叹息道：“可那些赵卒怎么办？如此一来，他们可是九死无生了！”
周诚也是一脸心有戚戚焉的样子，可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为难道：“以四万之躯换千万生计，如此只能对不起他们了。”
除非不打仗，世道清明，人人太平。不然就是死多死少跟早死晚死的问题。
“唉，罢了”林子昂一声长叹，那就由我跟他们一道献降吧。
到时把我绑了，他们会更信几分。
“放心，要死我蒙弋肯定死他们前边。”
“不可，若想成此计大哥就不能在这白马渡出现。”林子昂既已妥协自然要尽力谋划使计成功，能少死一个算一个。
“为何？三人几乎一口同声的发问道。
林大爷又是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的道：“你蒙大将军亲自坐镇白马，就算是我们真降，他们敢过来嘛？”
“额。倒是没想到老子的威名还挺重啊？”蒙弋略有诧异道。
“嗯，林将军所言不错，若要献降大将军在此的确不妥。”周诚接口继续说道：“为了安全起见，大将军应速去延津口准备泅渡过河，我们这边就如林将军所言，到时把他绑了一起献降，如此也许能增添几分胜算。”
在周诚说到“绑了”两字的时候，林子昂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心里作用，总觉得这两字咬字特别的重，而且看其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浑身有点发麻......
蒙弋用左手托着右手，右手又抵着下巴沉思片刻后点头道：“那就按如此说定！虽然我蒙弋碍于计划不好留在此地，可我蒙家没有怯死之人。蒙百煜听令！”
蒙百煜闻言心中也是豪气顿生，上前一步挺胸抱拳暴喝道：“末将在！”
“你是我蒙弋的儿子，更是我蒙家的嫡长子，我命令你留守此地，与赵卒同生共死。你可愿意？”
“末将尊令！必与士卒同进退，共生死！”
“好！不愧是我蒙家汉子。我北疆向来敢死敢战，今日我就命你全权负责白马事宜，渡河诸事皆由你指挥，但有死战，主将先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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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人可有异议？”蒙弋说完目光如炬的盯着周诚与林子昂冷声喝问道。
二人对上蒙弋那鹰视狼顾的锐利眼神纷纷躲闪，不敢直视。哪还敢有什么异议，这哪里是在争权？这分明是在争死！活下来固然会威望大涨，但前提是得能活下来啊......
“我等无异议，全凭大将军，少将军调遣！”二人一个左手握拳捶胸，一个作揖躬身施礼同声应道。
一人行的是北疆军礼，一人拜的是文人雅礼。
北疆军旅之所以雄甲于天下不是没有道理的。单说这军礼，有鉴于草原的右手抚胸礼，北疆军以左手捶胸为军礼。摒弃跪拜，简洁干练，无论职务高低皆是同等，带甲不跪！单手捶胸礼不仅仅是因为以左为尊，而是亦可杀人！因为佩刀皆挂于左，由此可见其彪悍。只不过为表示尊敬都有不同程度的低头垂首而已，这全凭自愿，没有定例。
......
晚风吹过，灯火摇曳。
中军大帐里几人还在做着最后的谋划。
“明日我将启程前往延津口，你们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蒙弋慢条斯理的说道。
“此去......大哥保重！”林子昂红着眼眶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因为他觉得......不吉利！
蒙弋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林子昂要说什么。
“大将军还是把陷阵营也带上吧，此间过河我们兴许就...”
不等周诚说完蒙老爷子急忙摆手道：“此话就不要再提了，不留些精锐在此他们是不会上当的，唱戏唱全套，不能因为一点破绽导致最后功亏一篑。再者延津口那边是泅渡过河，陷阵营用处也是不大。”
闻此周诚也就不在坚持，计划已经商定，五日后他将率领第一批降卒先行过河。而后对面派大船前来接应，连夜将降卒运载过河。请降文书已经送过去了，所以老爷子明日将率领三千先登大戟士与一万赵卒奔赴延津口。泅渡过河人数不易太多，再加上那边巡梭的千余骑兵，就是蒙老太爷的全部兵力了。
如今汛期将过，这几日的水势会相对平缓，也有利于他们泅水。
而他们这边则是将那一万步卒与赵卒互换身份，以假乱真，等受降时将暴起发难。陷阵营被安排在了营北，东西两侧则是各有一千游骑。这些都是做出来给对方看的，就像蒙老爷子所说，做戏做全套......
蒙百煜把自己安排在了两万降卒中，届时能不能稳住军心就看他的了！用他的话说就是，将心比心，我自认北疆对待赵卒还算不错，既没有拳打脚踢也没有缺衣少粮。届时若我被其所杀自认眼拙。若不杀我，必与其同舟共济！
接下来就是在等对岸的回复了，因为这些都是己方设想，颇有些一厢情愿的味道。还要看对面如何回应，若是压根不予理会一切皆是妄谈。剩下的就是需要临机应变了，总之大体方向不会换，细节上还可以慢慢补充。
只可惜自己不会武侯那般呼风唤雨，天时星象也是半点不会，不然倒是可以借此挑个黄道吉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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