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吴楚仍在做着垂死的挣扎,到第三日晚间,地上的草都被他啃光了。这些植物消化不了,饥饿再度席卷而来。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飞速消逝,冰冷的地面贪婪的汲取他的温度。他不舍的望着那浩瀚的星空,这清静的院落,一切都是那般美好,自己却……再也看不到了。
香卡央啊香卡央,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痛快?这般苦苦挣扎,所受的煎熬远大于死亡的痛苦。求生不能,求死亦不甘,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死亡蚕食。这种无助和绝望,几乎将吴楚击溃。
他忽然觉得很困倦,两只眼皮像是重有千斤,怎么也撑不起来。意识开始模糊不清,连记忆也被扭曲了。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回到了十年前,没有与南宫池雨纠缠,成功捕获了青青。老阁主亲自任命他为苑主。菁英大会上,张逸真以孤星九绝杀了李宗乾,击败华思齐,一举成为魁首。他得到了南宫家和武林盟的赏识,被南宫家主招为乘龙快婿,与南宫池雨共结连理。香卡央的父亲没死,清然祖师喝了灵蛇酒,宿疾也治愈了。没有玄通楼惨案,没有山海观灭门。云音阁在太平的世道里日渐兴盛,老阁主退位让贤,张逸真顺理成章的做了新掌门。而吴楚则做着自己的苑主,老老实实的待在宗门里……
吴楚忽然惊醒,发现自己还躺在院子里,这才松了口气。他回味着梦中的场景,感觉离奇而又真实。梦境中命途比现实还要顺理成章,英俊潇洒的张师兄本来就该名利双收,成为万众瞩目的大英雄。江湖中少了那么多纷争和杀戮,所有人都得到了好的归宿,凡此种种,无不令人欣羡。吴楚不禁在想,这到底是个美梦,还是噩梦。
卖药的老者又来了,他似是知道吴楚做梦的事,问道:“上次你说还有许多事未了,其实就算没有你,这些事也有人去做!”
吴楚此时方明白过来,这梦境是对他的点化啊。老人没了之前的耐性,催促道:“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如今已不适合待在这个世界,随我去吧!”
只要在心里应一声,就可以脱离这苦海。吴楚明白这一切的代价,如今到了这山穷水尽的地步,难道非走不可了吗?他仔细思量,好像再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天知道他能不能渡过今晚。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一只白色的布囊飞过院墙,穿透老者的身体掉在地上。老者看看那布囊,忽叹了一声,道:“看来是时候未到,也罢,正好有件事也需要你去了结!”
吴楚道:“什么事,请上人明示!”
老者什么都没有说,幻像随即泯灭。吴楚爬过去解开布囊,里面是几个窝窝头。饿了好几日,看见这些东西便如捡着宝贝一般。吴楚一时热泪盈眶,刚说罢山穷水尽,马上就柳暗花明,外面还有人惦记他呢。他三两口咽下食物,那满足的饱腹感让他重拾起活下去的勇气,疲弱的身体里注入了新的力量。他要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青青,也为了南宫池雨,这来之不易的缘份,哪怕再多一刻,也值得他用性命来守护!
这一夜是最关键的时候,有了这口饱饭,有了内心的坚守,病毒仍未夺去他的性命。第四日,两者开始处于僵持状态。尽管各种症状依然很严重,他还是能保住一丝生机。到了晚上,院外又丢进来一包食物。靠着这个陌生人的支持,吴楚又捱过一天。第五日、第六日,情况依然如此。他四处爬行,衣衫和肌肤都磨烂了。乏的时候就静躺在地上,逢着下雨喝两口水,盛夏之时,蚊虫肆虐,身上的裂口处都生了蛆,但这些蛆却死得比他还快。尽管吴楚拼命了全力,上天却丝毫没有怜悯之意。想到这般苟延残喘,以后的日子都会像蠕虫一样,靠着别人的接济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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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觉得了无生趣,还不如死了痛快。几番想绝食而亡,可见吃的丢到眼前,却又忍不住它的诱惑。他在心里作了决定:“香卡央说短则三日,长则七天,我非活过七天给她看看!”
到第八日早晨,情况意外的有了好转。身上的症状有所缓解,各脏器的机能在慢慢恢复,四肢也有的力量。他运功内察,发现血液中似乎多了什么东西,可以抑制毒素的增长。这不可思议的变化令吴楚看到了转机。只要再坚持下去,即便无法痊愈,至少不会再这么痛苦。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他的身体以奇迹般的速度复元。到了傍晚,甚至可以独自站起来。时至午夜,往常这个时候会有人送吃的来,但今天他却没等到。又过了半个时辰,院外忽然传来几声轻唤:“吴楚,吴公子?”
吴楚听出来是黄百川的声音,他吃力的回道:“黄师叔?”
“嚯!”
院子外的黄百川似是喜出望外,轻呼道:“你没死啊!”
吴楚猜到之前也是他送的食物,道:“若没有黄师叔的关照,只怕我现在已经饿死了!”
“嗨,我还说今天不用来了呢!”
黄百川忙把吃的扔进去,道:“你小子真是祸害活千年啊!”
吴楚接到包裹,打开发现是两个番薯,嫌弃道:“又是这些,师叔你就不能带点肉来吗!”
“瞧你就是没挨过饿的,给肉你吃得了吗?”
黄百川压低声音道:“有的吃就不错了,掌门严禁任何人靠近这里,你不知道我是担了多大的风险!”
“掌门人?”
吴楚问:“谁是掌门?丁浩洋?”
“张逸真啊!”
黄百川道:“你糊涂啦,丁浩洋还在神农顶上呢!”
他生怕别人会发现,低声道:“我走了,你好好活着噢,明天我给你带只鸡来!”
吴楚安心调养,到第九日,身体恢复的越来越好,已经可以下地走动,说话也较之前轻松了。体内对于毒质的抗性持续增强,照这样下去,不出十日就能完全康复。与此同时,院外也有了不寻常的动静。往常整日都听不到声音,如今却不时有脚步声传来。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弟子们都很忙碌。只是大家对这里讳莫如深,经过都会刻意闭上嘴,吴楚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到了晚上,黄百川用竹竿挑了个食盒进来,里面是一碗粥,半只鸡。连日来都是淡食,今天终于开了荤,吴楚真是比过年还要高兴。他就着粥啃起鸡腿,埋怨的道:“黄师叔又糊弄我,不是说一只鸡吗?”
“嗨,我说你这小子,怎么就不知感恩呢!”
院外传来黄百川贪婪的咀嚼声:“师叔大老远给你送东西,总会有些损耗吧!”
他听吴楚虽声音虚弱,言谈却是流利,道:“香卡央不是说七日必死吗?看你这样子是死不成了?”
吴楚留了个心眼,道:“可能我身体好,能多捱几天吧!”
“你小子,一看就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黄百川埋怨道:“我这辈子算是裁在你手上了,十年前你让我输得倾家荡产,十年后你直接卷走了我的家产,现在还让我伺候你……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吴楚嘿嘿笑道:“谁让咱俩有缘分呢?”
“屁!”
黄百川道:“你欠我的,下辈子做牛做马还我!”
吴楚被絮叨烦了,道:“师叔你今天不怕被抓啊!”
黄百川道:“这两日他们比较松懈,我还能给你送点好的。要不然你能喝上粥?”
吴楚问道:“宗门里现在还好吗?”
黄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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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说了你别生气,云音阁比你在的时候好多了。张逸真那小子比你会笼络人!”
“哦!”
吴楚微感失落,道:“那池雨和鸣鸿呢?”
“南宫……小姐好着呢,小鸿也好,你不用惦记!”
吴楚道:“师叔别瞒我了,他们若好,一定会来看我的。”
黄百川叹了口气,道:“既然瞒不过你,我可就说了哈。你出事之后,南二小姐也被囚禁了,小鸿鸣被赶出了云音阁。那小子可倔了,千方百计想溜进来,被几个弟子打得啊,我都看不下去了!”
“池雨她…”
吴楚无暇顾及小鸿鸣,急着道:“谁敢囚禁她?”
“还能有谁,掌门人呗!”
黄百川道:“张逸真说怕你祸害人家,就派人日夜守着。哼,这不就是囚禁吗?”
一想到张逸真的为人,他暗暗为南宫池雨担心,又问道:“他没有对池雨做什么吧!”
“没有,不过也快了!”
黄百川道:“张逸真对外宣称要娶南二小姐和岚青姑娘,这几日阁里正筹备着喜事呢。再过三日,你的心上人可就跟别人洞房呢!”
“哦,再过三天就满三月了!”
吴楚暗叹道:“三个月前我也是这般强逼着岚青嫁我,如今不单连累她,连我自己的女人也被人抢走,真是报应啊!”
黄百川听得院里一直没回应,惊问道:“吴楚,你小子不会想不开吧!唉我跟你说,女人这个东西不打紧的,等你好了可以再抢人家的!”
吴楚苦笑道:“师叔不用担心我,我想得可开呢!”
“这你都能想得开?”
黄百川又骂道:“你个没良心的,难为人家对你一片真心呢!”
“师叔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
吴楚直感无语,他对黄百川道:“几天前我做了个梦,在梦里我没有参与菁英大会,张逸真成了菁英魁首。没有我的捣乱,他得以施展报负,抱得美人,还将云音阁发扬光大,避免了武林陷入浩劫。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人生,闹得现在我不开心,他也不如意!”
“放屁!”
黄百川气道:“你这话真是混账,事有因缘果报,你如今的成就都是自己辛苦打拼下来的。试想张逸真与你经历相同的事,他有能耐处理的比你好吗?”
吴楚想想也对,他和张逸真的右手都受过伤,然而自己闯玄武,斗青龙时,他却在紫玉宫里享清福。有些事确实不能怪别人!更何况南宫池雨喜欢的是自己,他这么说把人家当什么了。心念及此,他对黄百川道:“师叔,烦请你替我给池雨带个话。就说我没死,最多三日,我就出来救他!”
“啊,你要出来!”
黄百川颤声道:“那个……你不要冲动噢,要不我把南二小姐送进来成不?”
吴楚满脸黑线:“师叔,我出来时身上就没毒啦,我不会害死你的!”
“那可说不准,你年纪轻轻的能扛,师叔可没你这好身体……我得走啦!你好好待着别出来哈!”
他丢下这句话匆匆忙忙就走了,吴楚隐约听见外面有人呼喝:“什么人……”
“……师弟你看错了吧,好像是只老猫!”
“也对,哪有人敢来这里啊。”
两个弟子走到近前,声音也越发清晰了
“掌门师兄说大婚之后要把这里烧了,否则会流毒无穷!”
“嗯,可惜了……”
“师弟你说什么呢,不怕掌门……”
“没,我是说这院子可惜了,去年刚修葺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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