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艳霞所使的是一对短枪,长仅三尺,蜡杆银锋,枪尾缠着血染红樱,枪头部位带有半月牙,形似画戟。穆灵歆手执一柄亮银短笛,约莫尺半。她方亮出兵器,来客中便有人指指点点:“哟,笛子,这姑娘难不成是云音阁的?”
“她还没出招呢,先看看再说!”
“所谓单不敌双,短不胜长,小姑娘看来要吃亏啊!”
许艳霞低喝一声,双枪甫出,使了招“摘星换斗”攻了上来,穆灵歆不慌不忙的使了招“寒香深闭”,将双枪挡在圈外,许艳霞一式“拨云见日”砸她银笛,穆灵歆忙换“庄生晓梦”转守为攻。两人于电光石火间交手数招,厅内群豪均是诧然:“这丫头果然是云音阁余孽。”
“大恶贼吴楚害人不浅,云音阁里没一个好东西,许姑娘手上若有闪失,真叫大快人心呢!”
“慢来,穆姑娘可是方少爷义妹,咱南方英雄可不能欺生,还是点到为止的好!”
宾客们吵开了锅,两女之战亦是如火如荼。五十招之后,穆灵歆渐感体力不支,她招式滞涩,攻少守多,许艳霞则是占尽上风,处处抢夺先机,稳扎稳打,只攻得穆灵歆节节后退,就差没靠墙了。方仲秋本欲叫停,想到这样便折了灵歆的面子,自己脸上也不光采,是以迟迟不说话。他暗扣了两枚铁丸,随时准备出手。
吴楚看过一会,知道穆灵歆这些年没有松懈,师传的蝶恋花已练得纯熟,可能是没有高人指点,平时不常与人切磋,临敌经验不足,十成本事发挥不出三成。见她短时间内没有危险,吴楚拉过秦唯:“你不是要回去烤火吗,怎么不走?”
秦唯正看得兴起,怨道:“这会儿正精彩呢,再看一会不迟!”
吴楚自顾离开,甩下一句:“不用看了,那小姑娘刻意隐瞒实力,久战必胜!”
他进了茶室,找出紫金箫吹奏起来,箫声时而低靡悠长,似是月下幽会,情侣呢喃,时而高昂激跃,似是战鼓擂擂,攻城掠城,两种不同节奏的声音争长较短,此起彼伏,便像是在对峙一般,互不相让。堂下众宾客听了,有的不以为意,有的乍然色变。
也真奇了,那穆灵歆听了箫声,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手中银笛章法大变,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眼见许艳霞使得一式“西子捧心”锁住银笛,穆灵歆竟不回夺,反而使了招“振羽寻芳”推笛深入,许艳霞不疑有变,险些没被笛梢戳中。这招以退为进颇为巧妙,博了一个满堂彩,穆灵歆招式不绝,又使了招“迷踪倚翠”虚晃一招,左手探出拿她脉门,右足横扫攻其下盘,许艳霞招架不住,连连退了数步。穆灵歆竟不去追,而是摆了个起手式引她来攻。
许艳霞怒极,明明此人应变能力远不如己,怎么一下子厉害起来?她双枪不分先后,左右同时递出,使得竟是罗太爷的独门绝技“苍鹰伏兔”。这一招方才使出,但觉潜力激荡,波涛汹涌,便连桌上的酒杯也被掀翻,其力如此,其威可知。众人均知这是许艳霞全力一击,她身法招数如此熟练,看来己得老太岁真传。大家都深为穆灵歆捏了把汗,也埋怨许艳霞下手太重。这姑娘若有什么闪失,方少爷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这南北武林只怕又得掀起腥风血雨了。
穆灵歆不闪不避,直到枪尖及体,忽使一招“蝉蜕尘埃”,只见她倏然后跃,身上轻纱如活了一般自行离体,罩住双枪,穆灵歆飞足登地,一退一进,扬笛,拨枪,穿刺,点穴,穿衣,五个动作连贯一致,熟极而流。不过眨眼之间,她己是好整以瑕的站在许艳霞身前,那件薄纱套在身上,便似未曾动过。恰在此时,远处的箫声也停了下来。
许艳霞微躬着腰,双枪平举,一副作势欲扑的样子,却是眼也不眨,身也不动,立在那里好不狼狈。众人由惊愕中回过神来,顿时堂声雷动,经久不息。
铁胆庄主道:“穆姑娘好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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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王会首领道:“含而不露,蓄势而发,这场比武绝了!”
他还教育自己的儿子:“看清了没有,这就你是的榜样!”
就连许飞雄也忍不住赞道:“穆姑娘确是技高一筹,不像我那女儿,舞刀弄剑的粗鲁!”
罗太爷面子上挂不住,飞掷酒盅解了许艳霞的穴。许艳霞方得解脱,提了枪便要扑上去。却听罗太爷一声断喝:“胡闹,输了便是输了,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许艳霞恨恨的瞪了穆灵歆一眼,赌气跑出了堂外。穆灵歆略一迟疑,也跟着跑了出去。大家还以为她是追许艳霞去了,纷纷称道:“穆姑娘胜而不骄,胸襟宽广,不愧为女中豪杰啊,我等佩服,佩服!”
吴楚放下箫,看见秦唯乐呵呵的回来,明知故问道:“怎样,战果如何?”
秦唯道:“还真被楚大哥您蒙对了,那美妞果真反败为胜了,嘻嘻!”
吴楚不解道:“又不是你赢了,你乐什么?”
秦唯色色的道:“小美妞最后使的那招要脱衣服才有效,我寻思咱们兄弟十几个同时出手,她还不得脱个干净啊!”
吴楚嗤之以鼻:“下流!”
“楚大哥装什么正经,你自己……”秦唯蓦地瞅见桌上的长箫,问道:“你竟会吹箫?”
吴楚淡淡道:“刚学会没多久,有什么好惊讶的?”
“乖乖,你怎么想起学这玩意?”
秦唯道:“哥你还不知道吧,这几年江湖上在严打云音门人,发现会吹箫的直接弄死,都不带解释的,你说你学它作甚?”
吴楚道:“还不是因为你之前给我看过曲谱,我寻思着要想看懂,多少得懂点乐理吧,所以私下里在学!”
秦唯“哦”了一声,道:“那刚刚是你在吹啰?”
“是啊!”吴楚道。
“真他娘的难听,跟人打架似的!”
“滚!”
“师兄,师兄……”
听见窗外的呼唤,秦唯问:“楚大哥,这小美妞像是在找什么人,要不咱出去帮帮她?”
吴楚道:“人家自有相好的,你去凑什么热闹?”
“师兄,你在哪里?”
穆灵歆自然不是去追许艳霞的,她遁着箫声追到后院,却见四周屋舍寂静无声,院子里也空无一人,哪里有她师兄的踪影?
方仲秋追了上来,温声劝道:“歆妹,吴大哥不在这里,你随我回去吧!”
“不,我能感觉到他在附近!”
穆灵歆喑咽道:“是他吹的箫,我们同门学艺十数栽,师兄的箫声我怎么会听错?”
“歆妹何必欺骗自己?”
方仲秋低落的道:“金陵重地,武人聚集,吴大哥纵是活着,断不敢来这种地方的。我听南宫伯父说,此人能以箫声指点你武功,其修为之高,世属罕见。吴大哥武功虽高,可还达不到如此境界啊!”
经他一番劝告,穆灵歆也想通了,她泪盈盈道:“不论是不是师兄,总归是我云音前辈,他既不愿见我,定有他的苦衷,我又何必强求!”
方仲秋道:“歆妹说的极是,这地方冷森森的,久处恐遭风寒,我陪你进去吧!”
府内后堂里,南宫豪正与罗太爷讨论此事。罗太爷道:“府内果然卧虎藏龙,高手辈出,先生可知这是出自何人之手?”
南宫豪道:“让太岁见笑,老夫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罗太爷道:“此人在箫音中暗藏招式拆解之决窍,好像他亲眼看见两人比武似的,可是老夫凝神暗查,却未在附近发现他的行踪!”
南宫豪道:“依这箫声,来人似是在里许之外!”
“那便奇了!”
罗太爷道:“里许之外焉能知道战况如何?二女用的什么招式,如何攻,如何守,他眼不见,耳不闻,也能了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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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掌?”
南宫豪道:“我听说武功练到极致者,可以耳目通灵,听见看到数里之外的东西,这是其中一种解释!”
“那么还有另外一种解释?”
“另外一种解释,就是此人看见她们比武后才走,他能根据两人的武功路数推演出十招百招之后的情形,并在数里之外作曲指点。”
南宫豪道:“只是这种解释太过骇人听闻,就连我也不信!”
“是啊!谁会有如此精准的推测能力,难不成他是神仙?”
罗太爷道:“我宁愿相信有人练成了千里眼顺风耳!”
南宫豪道:“有如此高人相助,北世家此行是做足了准备啊。此事我会秉公执行!老朋友,你可不能怪我不近人情啊!”
罗太爷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于情于理都该让我这侄女找个最合适的郎君。”
其后数日,天气转寒,北风呼啸,阴云漫天。南宫小姐要订亲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所有人沉浸在洋洋喜气之中,丝毫没有被这恶劣的天气所影响。自华思齐和方仲秋入住南宫府起,灸手可热的南家二小姐就再未露面,旁人都道她挑花了眼,关起门在家绣嫁衣,但她真正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吴楚依就当着日常闲差,摇摇旗,溜溜弯,日子过得倒还清闲。他已经多日没有去西园了,总觉得和池雨姑娘之间横亘着一道无法逾跃的鸿沟,而最近这道沟越来越深,越来越宽,好像插翅难渡,了无希望。
这一日清早,芸荑头扎小揪儿,穿着大红袄,鹿皮靴,裹得像个小红枣。她满腹委屈的来找吴楚:“师兄,你怎么不来看我?”
“我这不是公务繁忙嘛!”
吴楚推讳着,见她泪水涟涟的样子,心疼道:“妹纸,是谁欺负你了,哥哥替你出头!”
“是小姐!”
芸荑道:“小姐说北世家那边人手不够,叫我去方公子做使唤丫头,我,我不愿意!”
吴楚笑道:“我当做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你在哪做丫头不得干活啊,这有什么好伤心的?”
芸荑哭道:“可我舍不得小姐和小映姑娘,小姐怎么如此狠心,她,她是不要我了吗?”
吴楚暗道:“池雨姑娘当真魅力无限,她们明明才认识不久,芸荑就己对她如此依赖了!”
他安慰道:“哪儿能啊,小姐是看你能干,调你过去给北世家长长眼而己,等他们走了你不就又能陪着二小姐了!”
芸荑道:“可是我听说方少爷身边有个母夜叉叫穆灵歆,她是北方女大汉,最是粗蛮,来的当晚就拖了衣服光膀子把巨鲸帮的小姐暴揍了一顿,我去了那边给人欺负了可怎么办呐,呜呜呜~”
“这,这都是谁告诉你了?”
吴楚气道:“你告诉我,我撕烂他的嘴!”
芸荑哭哭啼啼道:“是,是秦大哥告诉我的!”
“麻蛋,我就猜到是这小子说的!”
吴楚恨恨道:“你别听他瞎说,穆姑娘不是那种人!”
她见芸荑不信,压低声音道:“我偷偷告诉你,穆灵歆姑娘也是云音弟子,她是我的师妹!”
“什么?”
芸荑一听这话,先前的顾虑一扫而空,她两眼放光道;“这姑娘漂不漂亮,厉不厉害,是我师姐还是师妹?”
吴楚道:“其他的我就不说了,你见了她便知。可有一样,你不许透露任何与我有关的消息,切记切记!”
“嗯嗯,我晓得了!”
芸荑如小鸡逐米般点点头,迫不急待的往东厢院方向而去。于是在众北世家仆人看来,便有了这样一幅画面。只见南世家的丫鬟手执大棒,杀气腾腾的闯入东院,她神情欣喜,举止癫狂,眼中闪耀着炽热的火花,一头扎进了穆灵歆姑娘的闺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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