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时,两个弟子进来押走威廉,送到雷剑宗祭天台上。这祭天台是一座圆形石台,高有三尺,四方有石阶通往其上。石台正中是一根木桩,两人将威廉缚在木桩上,垂手侍立在侧。
雷渊一袭蓝袍,立于台下,看神情似有些闷闷不乐。雷剑宗三年一祭天,这本是宗派内最为庄严神圣之事,以往历届祭天时各路弟子都会如约聚齐,并且广邀豪杰人士前来观礼,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不仅来观礼的尽是些小虾小蟹,就连本门弟子都有十余个逾期未至,这些事似为此次盛典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老人家不知为何,总是感觉心里有些发虚。
亥子交接之际,雷渊手执雷剑步上台来。他祭过天地,拜过雷神电祖,冲威廉怒目一喝,大骂道:“你这番奴,犯我中原,杀我汉民,为非作歹,狼子野心,你们当真欺我华夏无人么。今天我先取你狗命,拜祭天神,以告慰那些死于你之手的炎黄之灵。”
他长剑一振,剑上金须如活了一般盘上威廉的铁甲,威廉立时嘶声惨叫,声闻数里。他身上铠甲被烧得通红,麻布衣服无火自燃,熊熊烧起。台下宾客第一次见到活人祭祀,目睹雷剑之威,威廉之惨,一时唬得说不出话来,胆小的早就屁滚尿流,胆大的也不忍直视。
雷渊任由威廉挣扎,手上不断催动内力,但见龙吟声声,火光大作,一个壮硕巨人转眼被烧成了焦炭。早听说雷渊剑宗神剑无敌,原来果真如此厉害。这些人眼见为实,不由对雷渊老人又敬又畏。
雷渊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他盯着那具焦尸抚须自乐,吩咐弟子道:“给吴楚穿上衣服,带他上来。”
数名年长弟子应声下去,不久抬着一个“铁人”上来。细看这具铁人,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覆盖钢甲,就连脸上都罩着铁网面具。台下有个眼尖的武者见了,失声惊道:“这,这是罗马贵族战甲。”
旁人不解,纷纷问道:“什么战甲如此怪异?”
那武者是白虎堂的一个香主,久在北方征战,见多识广,他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源于极北之地的贵族骑士所佩战甲,它以铁片遮盖全身,层叠嵌套,关节处用锁子甲相接,全身上下无一处暴露在防护之外,当真算得上无懈可击。我们当年在北方可没少受这些骑士的罪!”
雷渊亲手揭开面具,露出那人脸来。众人定睛看去,那不就是吴楚吗?雷渊既有意杀他,为何给他穿上这件刀枪不入的重甲?众人看过威廉的死状,心下不言自明。这老儿用心之险恶,手段之阴毒,实在是令人齿寒。
雷渊冷笑道:“吴少侠,这铁甲穿着可还舒服?”
吴楚将视线从木桩上的焦尸上收回来,心中仍是不寒而栗。他见过雷渊,强自镇定道:“雷老前辈,久不见面,您可轻减了!”
“呸,不自量力的东西!”
雷渊说翻脸就翻脸,慨然斥道:“大胆狂徒,你屡次和我雷剑弟子作对,公然羞辱老夫,你还四处作恶,杀人无算,犯下滔天罪行。今日我必杀你,还武林一个公道。”
台下宾客纷起响应:“雷老爷子义薄云天……”
“雷先生为民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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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之大者……”
“雷大侠快动手,为武林除此恶瘤……”
吴楚本也了无生趣,见有这许多人盼着自己死,心中反激起了几分斗志。雷渊命人把吴楚捆了,拿绳子的正是数次电晕吴楚的持杖老者,一时间旧怨新仇涌上心头,吴楚怒不可遏,大骂道:“无耻匪类,暗算于我,你们毫无道义,算什么英雄!”
雷渊也知擒他的手段不怎么光明,疾言厉色道:“住口,我等英雄豪杰和你这小人有什么道义可讲!”
吴楚道:“你们打不过我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抓我,枉称什么英雄豪杰,简直欺世盗名。”
“小子你真敢胡说?”
雷渊气道:“你既是我的手下败将,说什么我们打不过你?”
吴楚道:“半年前一战你和我未分胜负,够胆子今日再比一场,我吴楚宁愿堂堂正正的战死,也不愿窝窝囊囊的受你欺辱。”
“哼,你还没资格跟老夫讲条件!”
雷渊正待动手,却听台下多人窃窃私语,交头结耳,也不知是谁发一声吼:“雷大侠便光明正大的打败他,教他知道什么是侠者风范!”
众人又起哄道:“对,雷大侠让他见识雷剑神威!”
“打得他心服口服!”
群雄鼓噪,雷渊也下不来台,只得命弟子给吴楚松绑。他手执雷渊神剑,不可一世道:“小子,老夫且屈尊和你打一场,也让你这手下败将死得瞑目。”
吴楚手握紫金箫,心中有了几分把握,豪气万千道:“老先生少说大话,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雷渊再不答话,手中剑起,一式“天罗地网”,剑上金须噼里啪啦,织就一张大网向吴楚当头罩下。吴楚凌空刺出一指,却是少林功夫“一指禅”,这一指力如千钧,生生将数道金须荡开。雷渊轻嘘一声,剑须垂束,陡然间把雷剑延长数尺,一式“长虹贯日”向吴楚刺来。吴楚忙踏“九宫八卦步”斜刺里挪开,借机还了一招。雷渊剑锋倒曳,一式“金雁亮翅”尾随而上,吴楚避之不及,忙使“御刀诀”抢步后跃……
倏忽间两人已过了四十余招,但见雷光殷殷,金箫耀耀,二人倏分倏合,箫来剑往,却是斗得旗鼓相当。雷渊那柄雷剑也算使得出神入化,散时为网,聚时如矛,刚时如刀剑,柔时如鞭链。吴楚更是身兼诸派之长,云音秘功,少林绝技,武当拳脚,玄门刀诀,指掌间尽是神功奥艺,刀剑下方显独步天威。
两人酣斗既久,台上却是半点声音也无,金箫雷剑凌空虚劈,从未交锋。在常人看来,不碰上雷渊的神剑己是万难。那雷剑上的金须细若牛毫,数有万千,在如此夜幕下能一一辩识,小心避开,此种武功简直旷古绝今,前所未有。诸宾客越看越是心惊,对吴楚生出了由衷的佩服。无怪这小子能掀起诺大的风浪,他果然身负惊人之艺业。
恍恍间己过了三个时辰,天色将明,两人由快打慢,由慢打快,再次将这场激战推向巅锋。雷渊一套剑法使罢,又使第二遍。他年纪大了,力气精神大不如前。七八十斤的巨剑抡了一夜,不免腰酸背痛,臂膊发麻。但他知道吴楚也撑不了多久。那套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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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重有六十余斤,他身上旧伤未愈,拼耐力他绝对不如自己。一场较技较力的决战变成了斗智斗勇的博弈。雷渊在等,在等那小子不战而败。虽然拖到这时候己然折了他老人家的面子,可他毕竟是最终的胜者。
一个时辰之前吴楚开始张口呼吸,半个时辰前他开始低喘,快了,快了,再撑片刻,这小子就要倒下了。老人家虽年过七旬,耳朵却还不背,眼睛也不花。第二遍剑法使罢,雷渊意外的发现吴楚应对的招式和第一遍大不相同,有几招他还用上了自己的独门剑法。真是怪了,这小子到底有多少本事?雷渊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恰在这时,吴楚的喘气声戛然而止,便像是突然没了呼吸。他托的一下跳出战圈,揭开面具道:“堂堂雷剑宗,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一副气定神闲,凛然不惧的神情,哪里像是力有不济,强弩之末的样子?雷渊心里直打突突,莫非这小子刚才是装的?不可能,他绝不会有如此修为!也不可能有如此心机。这,这一定是缓兵之计!
吴楚接着道:“雷老爷子的剑法我已看了两遍,充其量不过是二流剑术。若非仗着那柄雷剑,您早败在我云音秘功之下了。”
台下雷剑宗弟子先是不可置信,争相谩骂,待看到雷渊的神情后,转而开始质疑,反思。他们自小跟随雷渊学习,只以为老爷子的剑法独一无二,天下无敌。而今亲眼见证了一个武技,智慧远高于师傅的人公然指责他们的功夫,先前的观念和信仰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骂声渐小渐稀,最后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吴楚又道:“我和雷剑宗无冤无仇,先前对天廪殿主不敬是我不对,当着诸位英雄的面,我向雷老爷子赔不是,咱们就此打住,以往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他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近乎超然的大度,虽胜不骄,既不追究雷渊剑宗的囚禁之罪,反倒向雷渊赔罪,这举赢得了诸多豪杰的好感。祸乱武林的第一暴徒原还有这般胸襟气度,这和传说中的不大一样啊!
雷渊恶声道:“你死到临头,还敢张狂!”
他手上用力,但见风雷霍霍,剑气纵横,这柄重剑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灵魂,以风驰电掣之速劈向吴楚。吴楚金箫微虚劈几下,但见数道刀罡激射而出,将剑上金须削得一根不剩。他挑眉笑道:“雷老爷子,胜负已定,无须再战了!”
雷渊气极,怒吼道:“老夫没死,此战不休!”
他双手握剑近身挥劈,但听吴楚一声“着”,膝上已然挨了一击。雷渊己近疯狂,全然不顾,连着攻出数剑。吴楚轻描淡写的在剑网中穿梭,不是传来“着”,“又着”,“再着……”
炷香时间内,雷渊竟挂彩十数处。所幸吴楚无意伤他,只是点到为止,老头子仍是固执的想取吴楚性命。到最后台下的人也看不下去了,纷纷劝道:“雷老爷子,您罢手吧!”
雷剑宗弟子也道:“师父保重身体啊,不可再战了!”
更有人大骂吴楚:“混账东西,年纪轻轻也不知道敬老!”
“对对对,脑袋大了碗掉个疤,你就死一次让老人家开心开心不行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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