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吴楚等人骤然变色,连周围的一群看客也惊得大张着嘴巴。彪叔愣了半晌,后知后觉的问道:“这,这话怎么说?”
中年贵客很满意自己带来的效果,得意的道:“他们阁主都死了,死无对证,你们还能找谁说理?我看大伙儿还是趁早回去的好!”
“那怎么行,难道我们师叔就白死了么?”两名崆峒弟子道。
彪叔也道:“这事不能这么算了,云音阁要是不把吴楚交出来,咱们就跟他没完!”
中年贵客不失时机的煽风点火道:“死了那么多人,一个吴楚怎么还得清?”
众人静了静,彪叔又喝下一口酒,吼道:“依我看,我们不如攻入神农架,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对!杀个片甲不留!”
众人纷纷响应。一时间各路人马同仇敌忾,声势空前浩大。两名贵客笑着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酒馆。吴楚几人也无心再吃下去,匆匆的结了账走人。
神农山脉,起东南而走西北,横贯川,乃是南北一大分水岭。其山势险要,路途曲折,素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说。而云音阁,就隐逸于这山麓深处的密林之中。吴楚几人骑着快马奔行了半日,终于抵达山下。悠悠清风带着家的味道飘了过来,引得穆灵翘起鼻子贪婪的吮吸。清翠深沉的深林中偶尔露出半片瓦梢,一串石子小道,或者几处亭子回廓。阁内依然是这么宁静,祥和。吴楚像是看到了几丝希望,紧锁的眉头也逐渐舒展。
眼前这一片茂密的树林,这是云音阁对外的最后一层屏障。吴楚下了马,道:“山路陡峭,不便骑马,咱们再走两个时辰就到家了!”
两个丫头跟着翻身下马。木君阳没有动弹,他紧了紧马缰,道:“吴师兄,你我朋友一场,有些话请你明白的告诉我!”
这小子是在唱哪出戏?吴楚转过身疑惑的问道:“君阳兄但说无妨。”
木君阳问道:“云音阁和你的姓命,谁更重要?”
吴楚愣了愣,老实的答道:“师门弟子数百,我吴楚不过一条贱命,自然它重要。”
木君阳道:“好,事以至此,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史纪是不是在你身上?”
吴楚惊讶的看着木君阳,难以相信他会问这种问题。两人虽然有不愉快的过去,但是这一个月他们朝夕相处,生死与共。吴楚早就打消了对他的成见,没想到木君阳还是……他缓缓摇着头,无奈的答道:“没想到你还是不相信我!”
感觉到吴楚的眼神有些杀意,木君阳侧过头道:“你若是真拿了史纪,就该将它交给天下英雄,并以死谢罪。否则,云音阁会因你而土崩瓦解,众师叔师伯和师兄弟们也会受到牵连!”
吴楚涨红了脖子,怒声吼道:“从玄通楼到这里你我几时分开过,我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你会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罪,你会不知道?”
这两个“不知道”问得木如阳哑口无言,看得出吴楚的失望出自真心,木君阳有些心虚。他毫无底气的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可是现在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了你,你纵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在酒馆里你也听到了,各大门派都会派人来找咱们麻烦,云音阁如今就是最危险的地方。若是回山,师伯师叔们定不会饶了我们。若是……”
吴楚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木君阳道:“实不相瞒,我父亲是江北淮帮的帮主,和义父秦不凡是八拜之交。因为从小在家习武,鲜少与阁中的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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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交流,师兄弟们从来就没把我当作自己人看。吴师兄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据我所知,阁中有不少人看不惯你……”
吴楚不耐烦的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木君阳停了停,道:“我是想说,我们没必要回去送死。吴兄不妨跟我去淮帮发展。凭你我的身手,必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到时候有权有钱,可比窝在这荒山这中要潇洒的多。更何况你回去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没想到木君阳会在这时候临阵脱逃,眼睁睁看着师门遭逢劫难。吴楚冷冷的笑道:“原来你是要我当逃兵,弃云音阁于水火之中?姑苏堂主果然聪明达观!”
木君阳勒了勒马缰,道:“冷嘲热讽有什么用?我只知道,人要活得有价值,不能死得毫无意义。只有保住姓命,他日我们才能东山再起!”
“不要再说了!”
吴楚别过身去,不愿再看他:“你想要走,我不会挽留。就算是死,我也会死在云音阁前。”
木君阳不再反驳,他在犹豫,在想自己做得对不对。师傅为了救他们而惨死于山海元尊的掌下,难道不该以命偿报恩情吗?难道不该为师门做出贡献吗?可是……各大门派齐聚神农架,凭我一个人又能怎样?老父年事以后,诺大的家业等着我回去继承,我也是有责任在身的人,怎么能如此轻慢性命?”
木君阳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探手从袖中取出属于自己的铁笛丢给了穆灵歆,低声道:“烦请师妹将我的铁笛埋在笛冢,我实在是有难言的苦衷,对不住了。”
他像是发泄般的举起马鞭,重重抽在马腹之上。马儿吃痛,扬起四蹄如风一般飞掠出去,转眼就将吴楚三人远远的抛在后面。当然,他背弃的不仅仅是三个人,还有那庄严雄伟的神农架,和师傅的毕生心愿。云音阁,自此与他再无缘分。
吴楚抢过穆灵歆手中的铁笛,远远的掷了出去,他发出怒兽般的咆哮:“滚,给我滚!你的笛子不配放在笛冢!”
是的,吴楚知道这些话太过分了。虽然对于他而言,云音阁是一个家。但对大多数弟子来说,师门不过是一个习武的私塾。他的确没有理由要求那些人为之付出生命。隐藏在愤怒之下的是什么?是对于前路的迷茫和对未来的绝望。
穆灵歆上前握着吴楚的手臂,诚声道:“师兄,他走了,还有我们呢!我们势与师门同生死,共命运。我们……快回去吧!”
“不!”
回过神来的吴楚郑而重之的望着穆灵歆,道:“师妹,我可以回去,你们还不能!”
“怎么?”
冰雪聪明的穆灵歆当即反应过来,急着道:“你是想赶我们走吗?”
香卡央挥着干瘦的小胳膊,挑衅似的道:“师傅你休想,我们才不会走呢!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揍你!”
吴楚按着穆灵歆的香肩,耐心的说道:“师妹,你听我解释。我不是要赶你们走,只是眼下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拯救云音阁的重任就在你的身上!”
穆灵歆问道:“什么事啊师兄,只要不让我走,干什么事都行!”
吴楚道:“我要你去洛阳,找一个人!”
听他提到洛阳,穆灵歆立时就想到了那人,她玉一般的俏脸上浮现出两朵红霞,忸怩的问道:“师兄要我找他干什么,我跟他……又不熟!”
吴楚道:“师妹你忘了?那日在洛阳我帮方家解了围。方先生说过,若有一日云音阁需要帮助,方家定会不遗余力。眼下师门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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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各门派群起发难,唯有北世家方能平息这场干戈。师兄要马上赶回去将这里的情况禀告给老阁主,只能委屈你跑一趟了。”
穆灵歆害羞的点了点头,道:“师兄有命,我,我也只能答应了!”
“嗯,我在这里先谢过师妹了!”
吴楚又道:“小央儿也跟着去吧,你们两个在路上也可相互照应!”
“我不干!”
香卡央耍赖道:“我不去洛阳,我要在这里看人打架!”
“唉啊,都什么时候了?”
吴楚急道:“你想看打架,回来了再看也迟。若是北世家的人不来,咱们只有挨打的份儿,你还怎么看?你小师叔一个人去洛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以后谁还陪你唠嗑过家家?听话!”
香卡央歪着头合计了半天,终于还是妥协道:“好吧,我暂且先迁就你一回,等回来了再跟你算账!”
想到就要见到方仲秋,穆灵歆一刻也不愿再耽搁。她道:“那……师兄,事不宜迟,我还是即刻动身的好!”
“慢着!”
吴楚望着亭亭玉立的小师妹,一时间百感交集。曾几何时,那头发枯黄,干瘦的小丫头也出落得这么水灵了。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可爱呢?此次一别,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见。他嘴唇颤抖,拽着衣角小声说道:“那个……临走之前,让我你抱一下!”
“啊?”
穆灵歆还以为自己没听清,她红着脸道:“什么嘛,师兄!这样多不好,身边还有小孩子呢!”
香卡央识趣的蒙上眼睛,自欺欺人道:“我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再说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懂的可比你们多!”
穆灵歆轻咬着嘴唇,纠结道:“我,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好,光天化日的……”
“抱一下就抱一下,哪里那么多废话?”
吴楚蛮横的一个熊抱,将师妹紧紧的拥在了怀里。
“啊,终于干了件我一直想干的事,现在就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香卡央透过手指缝隙看到这煽情的一幕,感叹道:“好爷们儿啊!师傅你终于不那么娘娘腔了!”
吴楚放开穆灵歆,瞪视香卡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小丫头像兔子般敏捷的跳开,警惕道:“你,你可别过来啊!我知道你想抱我,没门儿!”
“切,我为什么想抱你。又不懂事,又不乖巧,就会花我的银子给我惹麻烦!”
吴楚掰着指头算道:“也就是我,一直惯着你。换作是别人,早把你打熟了!”
小央儿像是看透了一切,拍手赞道:“高明啊高明,居然想打感情牌。你不就是想勾起我的内疚和同情心,然后趁机占我便宜吗?算了,看在你可怜的份上,姑奶奶我就让你抱一下!”
“喂喂喂,你想干什么?”
吴楚下意识的退开几步,两手护胸道:“你别乱来啊,光天化日的……”
“不就抱一下吗?哪儿那么多废话?”
香卡央不由分说的扑上去,像个树袋熊似的搂住吴楚,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娘娘腔!”
吴楚半推半就的抱了抱香卡央,在她耳边轻声道:“央儿乖,以后不要再淘气了。世上有很多人你惹不起的,师傅不在身边,凡事都得收敛点。”
“好啦!”
香卡央揉着耳朵嗔道:“一大把年纪了还婆婆妈妈的,像个什么样子?小师叔我们走,不要再理他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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