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黑黝黝的密室内。
几个黑影又凑到一起秘谋——
公子季懊恼地说:“唉!真没想到,这卫鞅贼子狗命如此难要!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偏又让他躲过此劫!咳……”
平郑子罕叹道:“不管怎样,那两名刺客总算没落下活口,这也算是不率中之大幸哪!”
乌伯项心有余悸:“真是好玄哪!幸好这两名刺客都死了,不然这麻烦可就大了!”
甘龙背着双手,在屋内来回踱步,苦苦思索对策……
杜挚也紧锁眉头,捻须冥思苦想对策……
甘龙突然停住脚步,脱口而出:“咱们去找老太傅去!他一定有办法对付卫鞅!”
二
夜。
甘龙一行人步履匆匆,来到公子虔府邸大门口,刚上台阶,却被门口家丁拦住:“列位大人且慢,太傅有话,不见任何客人!”
甘龙等一愣:“可……我等有要事要找太傅啊!”
家丁冷冰冰地说:“对不住各位大人,太傅再三嘱咐——所有来客一律不见!”
甘龙急了:“那……何时可以再见太傅?”
家丁摇摇头:“小的也不知道——总之,太傅此刻不见任何来客!”
公子季:“这是为何?莫非太傅抱有贵恙?””
家丁:“各位大人大可不必为此而担心,太傅他一切安好。”
众人面面相翻,乌伯项嘟哝道:“既没生病,又不让人进去,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呀?”
家丁赔笑道:“各位大人实在对不起了,各位大人还是请回吧。”
众人无奈,只得怏怏而退……
三
烛光下,甘龙等人无精打采地闷坐着。
公子季纳闷:“这老太傅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闭门不出,又不见外人?他老人家到底在做何打算?”
平郑子罕点头,道:“是呀,这一点的确令人匪夷所思啊!”
杜挚捻须沉吟道:“莫非老太傅这是在暗示什么?”
乌伯项眨巴着眼:“暗示?让我等……猜哑谜?”
甘龙来回踱步:“老太傅行事一向稳健,从不孟浪,今日此举,恐怕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而如此啊。”
公子季:“那……老太傅这样做,究竟是为何呢?”
杜挚:“自太师教唆世子大闹公堂,连累老太傅遭受劓刑之辱,太傅便杜门谢客,恐怕多半是因卫鞅贼子吧?”
平郑子早:“太傅如此做,必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啊!”
乌伯项一皱眉:“照你如此说来,难道老太傅他……是为了避祸?”
甘龙一摆手“哎,此言差矣!老太傅为人沉稳,谋虑深远,且极富胆略,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杜挚也点头:“是呀,太傅若是怕事之人,就不会挺身而出,护卫世子替世子受刑了。”
公子季紧皱眉头:“那……太傅如此,莫非是别有深意?”
甘龙点头:“正是如此,列位请想,如今卫鞅奸贼又建大功,大王特加封其为商君兼相国,可谓是权势熏天哪!太傅此时闭门不出,恐怕是韬光养晦,待机而动吧。”
杜挚点头:“嗯,甘兄言之有理。”
众人皆点头深以为然。
平郑子罕:“那我等此时该采取如何对策呢?”
甘龙:“一个字——等!”
公子季一呆:“什么?等?这一一这算什么好办法?”
乌伯项泄气道:“咳,说来说去,等于什么也没说,这跟坐以待毙有何两样?”
甘龙摆手:“不然。我说的等,并非是束手坐以待毙。而是说,我等要暗中积蓄力量,随时相机出击,相信一定会扭转乾坤的!”
杜挚捻须点头:“不错,正是如此。这一阵子,大家都尽量不要相互往来,各自在底下发展势力,等到风云际会那一天,就是你我大家的出头之日啊!”
公子季、乌伯项、平郑子罕均信服地连连点头。
甘龙望了大家一眼:“我记得老太傅曾说过:‘秦国人的事,还得秦国人自己来办。’这话绝对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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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周朝都城洛阳王宫。
已经有些破败的宫殿建筑群显得更加冷落……
太史儋匆匆迈上棱角磨损的台阶,穿过层层宫门,直奔朝堂。
周烈王无精打采地高居庙之上,大殿上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名年老大臣在伴驾。
太史儋伏地叩首:“臣拜见天王陛下,恭请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烈王一挥手:“爱卿平身吧。”
太史儋起身:“谢王上。”
周烈王:“爱卿匆匆见驾,有何要事启奏?”
太史儋:“王上,臣方获悉,秦国大良造卫鞅率兵东征魏国,大败魏军,并俘获主将公子昂,一举收复西河重镇吴城。魏王大惧,遣上大夫龙贾游说卫鞅,许以割让西河,请秦军罢兵。卫鞅唾手取得河西版图,凯旋而归。”
周烈王大惊:“啊!秦国竟如此雄赳!寡人记得,爱卿曾对寡人提及——秦国在经历动荡之后,又将中兴国祚,可是如此?”
太史儋又作了一揖:“回王上,臣是说过,臣还说过,秦国五百年后会与我大周朝合而为一……”
周烈王不悦地一摆手:“罢了,此事休要再提。”
太史儋再拜:“诺。”
周烈王喃喃自语道:“只不过短短十年工夫,这小小不起眼之秦国,居然一跃而起,后来居上!确实是不同凡响哪!这究竟是何力量,促其迅亟蓬勃而起的呢?“
太史儋:“启禀王上,秦国之所以一蹴而起,乃是商君卫鞅变法之功啊!”
周烈王惊讶万分:“卫鞅?怎么寡人好象在哪儿听说过此人呀?”
太史儋:“王上圣明,此卫鞅乃卫成侯姬妾所出,其先祖还是王室亲枝,乃姬氏正统遗脉。此人自幼喜好刑名法家之学,后离卫国,去了三晋魏国,投身于魏相国公叔痤门下。因其才华出众,脱颖而出,被公叔委以中庶子。公叔临终之际,曾向魏王力荐卫鞅为魏相继任,无奈魏王嫌弃为无名之辈而不用。公叔又说,若不用卫鞅,就务必要杀掉此人,以免为别国所用,魏王也未听从这个劝告。后来卫鞅闻悉秦公张榜求贤,于是赶赴秦国求仕,以法家学说进献秦公,为秦公重用,拜为左度长。卫鞅在秦国鼎力变革新法,废弃秦国沿
袭旧制,实施“废并田,开阡陌,奖励耕织、军功,废除贵族特权,改以按军功大小,重新评定其爵禄的做法,矢志变法十年,卒使秦国面貌焕然一新,士民股富,国库充盈,秦国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各司官史无不尽心竭力,小心理政,惟恐差池。”
周烈王惊讶:”这卫鞅竟能让奸滑胥吏俯首帖耳,战战兢兢,用心理事,委实不简单啊!再说这变法之事,事关朝廷祖制,绝非轻而易举能办成之事呀,他居然能够办成!想来必定颇费了不少周折啊!”
太史儋:“王上所言甚是啊,卫鞅起初变法并不顺利,可说是一波三折,受阻颇大啊!不光朝中王公大臣一致反对,就连秦公嫡子——世子也因受业师及大臣教唆,公然反对卫鞅新法条令。好在秦公始终对卫鞅信任有加,不遗余力鼎力支持,还将触犯新法的世子交由卫鞅处置。卫鞅顾及秦公颜面,逐将太子业师公子度、公孙贾施以肉刑,卫鞅还一举破获由朝中大臣一手策划的京城连环命案……”
周烈王一愣:“京城连环命案?彼等这样做用意何在啊?”
太史儋叹了口气:“咳,说来说去,这些朝中大臣也真是胡涂啊!为了抵制卫鞅推行新法,不择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彼等不惜假冒新法名义,强行逼加租子逼死人命,造成家破人亡的惨剧!以致激成民变……”
周烈王大惊失色:“啊?!这……这般朝臣如此不顾大局,委实可恶!”
太史儋继续道:“这还不算,彼等唆使不法奸商假借新法名义,哄抬粮盐物价,私改度量衡,坑害百姓,凡此种种令人发指恶行,其旨要无非欲混淆视听,惑乱人心,激使举国动荡,迫使朝廷废除卫鞅新法,复辟旧制。”
周烈王也不禁摇头,叹了口气:“唉,彼等如此是何苦呢?为一己之私利而不择手段,而置宗庙社稷大计于不顾。诚为不智也!况且,卫鞅变法旨要,皆为秦国谋富国强之道,此乃于国于民皆有利之善善之举!为何这般秦国大臣却如此短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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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大体?难道彼等不望秦国国富民强乎?”
太史儋苦笑道:“王上有所不知,这般秦国大臣虽满口忠君爱国,然而彼等一心只顾各自私利,全然不顾国家利益得失大计。彼等之所以如此激烈反对卫鞅新法,皆因新法废除了贵族世袭罔替之特权哪!卫鞅新法说得明白——无论王公贵族,还是凡夫俗子,今后一律按其所立实际军功大小,重新评定其应享有爵禄殊遇,军功大者,可以穿华贵服饰,出门可乘坐华盖轺车。反之,无军功者,不论其先祖是劳苦功高功勋之臣,还是世袭罔替子爵,所有纨绔子弟均得凭自己军功,来换取荣华富贵。如此一来,等于剥夺了这般贵胄之特权,彼等自然迁怒于卫鞅新法,故而,想方设法甚至不择手段,对抗新法。王上或许听说过,卫鞅曾于渭水河畔,一日处决七百死囚,此事震惊朝野上下……”
周烈王点头:“此事寡人有所耳闻,只是何来如此之多死囚?”
太史儋:“王上有所不知——那次被杀死的除了那些不法奸商和宵小刁民之外,绝大多数皆是朝中反对新法的遗老遗少啊,其中不乏王室贵胄啊!经过卫鞅一番铁腕整饬,新法推行得以畅顺无阻,秦国由是大治啊!卫鞅如今又为秦国收复了河西失地,其兵威逼慑魏王不得不将国都迁至大梁。秦公嘉许其功勋卓著,特加封卫鞅商於十五座城邑,赐号‘商君‘,兼相国之职。如今举街盛传,说秦国上下无人知秦公号令,却无人不知商君之法啊!”
周烈王慨叹道:“哎!卫鞅斯人,真乃管仲复生啊!可惯我大周天朝,却无一人能及此人之才能哪!莫非上天真欲抛弃我数百年大周王朝否?”
太史儋劝道:“王上无须为此伤感,所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民,莫非王臣‘。秦国也好,齐国也好,彼等无非皆是天子治下属国尔。这六国百姓也理所当然,皆天朝治下之臣民矣!天子犹如万民之父母,六国臣民犹如王上之子女一般。这儿女有出息了,这父母脸上也有光采啊!反之,若是儿女无能,老是受人欺负,这日子越过越穷,这父母也于心不安哪!如今秦国大治,王上理应感到高兴才是啊。”
周烈王点点头:“爱卿言之有理——只是,如今这些身为儿女的四方诸侯,自恃国势强大,全然不把我这做父母的大周天朝放在眼里,对寡人也多有不敬,连按时朝谨都做不到。彼等早就眼中无我大周天朝矣!寡人又何须自作多情耶?”
太史儋再拜:“王上明见,请恕微臣直言,王上只是看到了其中不利一面,却忽略了另外重要的一面——正因如今诸候轻慢天朝,昵狎天子,臣才斗胆启奏天王陛下,遣天使去秦国向秦公道贺。”
周烈王诧异:“去秦国道贺?爱卿此为何意?”
太史儋:“王上请想,长久以来,这秦国一直为中原诸侯所排斥,甚至被视作戎狄,连诸侯会盟资格都没有,秦国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微臣以为,此时天子遣使去秦国慰问,无形之中势必抬高了秦国地位,秦公必然对我大周天朝感恩戴德,也势必会利用天子鸿恩大张声势,并召集中原诸候会盟,借会盟之机炫耀于中原诸候,假天子之名号令天下……”
周烈王纳闷:“这于我大周天朝又有何裨益?”
太史儋:“这好处大了:一来,可借秦公会盟诸候之际,接受诸侯朝觐;二来,可以秦公为楷模,晓谕诸侯——必须尊重天子威仪,要让彼等明白:天子权威才是至高无上的。彼等欲有所为,均须先得到我大周天子认可,才算名正言顺。想当初,三晋虽私自瓜分晋国,可毕竟未得天子首肯,得位不正,到头来,不还也得专遣使臣,朝觐天朝,奏请天子恩准三家立国吗?这表明——我大周天朝威仪,依然不可小觑啊!王上可利用秦国,代为驾驭目无君上、桀骜不驯的诸侯。王上只需安居京幾,坐收渔利即可。这就叫做因人成事,使其自相拼耗,削弱实力,如此对我大周天朝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哪!”
周烈王顿时茅舍顿开:“对啊!寡人怎么就未想到这一点呢?即刻传寡人谕旨:速谴使臣将太牢祭肉,送往秦国向秦公道贺。此外,再拟圣旨一道,加封秦公为诸侯方伯,代寡人行施司御东方诸侯职事。”
太史儋躬身领旨:“臣遵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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