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俭随蔡同知进军衙,先登记为涛洛墩总旗,任期很自然地填写了三年,然后发给正七品总旗腰牌,再备案为正六品试百户,而百户这一级的官服、腰牌、官印要从兵部领取。
刘俭见签押房里也没旁人,递过去一袋银子,再给宋友明、丁亘直升为总旗,这无需另外交银子。蔡同知得了一笔银子,心情大好,很快就办妥了。
“蔡同知,涛洛墩年久失修,夹仓镇百户所更是军备败坏,不知卫城军库可有得用的武器铠甲?”
“呵呵……盔甲武器只有一些半旧不新的,不过一百套还有,你出一百两银子吧!”
“一百两?”刘俭惊呼,疑惑道:“卫城给下属各百户所补充武器不是很正常的吗,居然要纳银子?”
“小子你到底识不识规距?”蔡同知有些不耐烦了,但看刘俭表情不似作伪,这才耐心解释。
“自成化、弘治以后,两京十三省遍设兵备道,军备武库与粮料供给皆归道台大人统管,军卫去道台衙门领取一样要掏银子,你下属百户所、千户所不出银子,你以为武器盔甲是洪水冲来的?一杆崭新的鸟铳都要八九两银子,你算算一百杆要多少银子?”
“八百两?”刘俭苦着脸道:“卑职咂锅卖铁也掏不出来啊。”
“算了!既是旧的,你出六十两,如果这点银子都掏不出,那你就别想领武器,独自一人去上任吧。”
刘俭一脸肉疼之色,咬咬牙又掏出三袋银子交上去,每袋二十两,这让蔡同知看了一脸悻悻之色,似是后悔开口要少了,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具了批准公文。
卫属武库就在军衙内东侧,刘俭先出门让丁亘带十名军士将两辆马车赶到侧门口,再持公文前往,库大使很快开了门,他进去一看,武库内遍地灰尘,房梁上结着蛛网,似是很久都无人打扫,顿时懊悔不迭。
“刘百户!这边有去年秋才领回的长枪、布面甲、团牌、腰刀、手斧、镗耙、标枪、弓箭,卫中军士出操用了几次,都不算旧,要火器也有,三眼铳、迅雷铳、鸟铳、快枪、火枪,皆有上油保养。”
武器一套就包括军服和刀枪弓箭盾牌,火器如果是全新自是另外的,旧的也计在内,刘俭让丁亘上前去挑选,自随库大使去里间看火器,三眼铳、迅雷铳都没什么用,刘俭只看中鸟铳和火枪,这两种火绳枪与后世枪械已无限接近。
鸟铳也称鸟嘴铳,以十发九中,能射落飞鸟而得名,枪上后有照门,前有照星,由枪管与火药池、枪机、枪柄组成,全重四五斤,轻便而精度高。
火枪也叫火门枪,比鸟铳略重一点,枪管也略长,枪机构造基本一样,都是枪口处装药,还要用钎条劣实法射药装弹,以纸媒子点燃火绳引线,再扣动扳机顶起引药锅盖打开,引燃法射药击发,精度也很高。
刘俭对一些杂七杂八的三眼铳、迅雷铳没什么兴趣,根椐枪管和枪机挑选了鸟铳、火枪各五十支,散装弹药要了一千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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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重量,搬运一百套武器装车,暂时存放在库房,当晚在军衙客馆寄宿,次日早晨赶着马车返回。
卫城到涛洛镇也有大半日的路程,刘俭回到涛洛墩,宋友明迎了出来,见拉回两车武器装备有惊奇,却顾不上询问,一脸苦恼之色。
“刘小旗!我早就提议该放了那沈家主仆四人,那对姐弟竟出身江南沈氏,为山东巡抚沈珣的女孙、长孙,现在就是放人,那沈坚也赖着不走,害得这两天我还得里外伺候,真是左右为难。”
刘俭摇摇头道:“这有何为难?他们赖着不走正好,改天我将他们送去济南府,安东卫这边的大户人家,有几家与贩私盐者没点牵扯,那山东巡抚沈珣还真能将我法办不成?”
“可这主仆四人不是要南下的嘛,嘿嘿……其实我也寻思着,若能攀上这层关系,也就不怕什么夏提举了。”
“攀高枝只能算是助力,关健还得靠我们自己,若没点实力,人家可不一定能瞧得上你,要解决安知义和夏提举,不还是得我们自己动手?”
刘俭说罢,将一套总旗官身文书和腰牌递了过去,宋友明接过一看,大惊道:“什么?你竟将我补为夹仓镇百户所总旗?你自己纳级成试百户?”
“不错!你觉得如何,我还够义气吧?”
“唉……你怎么事先不商量一下,要纳级百户也纳个泊峰墩百户啊,焦继勋就在夹仓镇,他在那边势大,会找我们麻烦的。”
“怕什么?先不急着去上任,就驻在涛洛墩,把一百一十二名正军补齐整练出来再说,有兵在手,他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那好吧!反正木已成舟。”宋友明无奈,又道:“回来的军士每人十两银子我已经发了,阵亡军士先给了一半,待他们家中出丁替补再给另一半银子,不过遗体已派人知会领回去了。”
刘俭点点头道:“好!此事处理得不错,明天派人去附近墩堡招募军余子弟,屯丁技艺娴熟的也可以,只要愿意入籍为正军,一人一两……不!京钱一千文!相当于半两银子,三日后在墩堡外集合。”
“可墩堡中只能住得下一总旗,剩下一总旗在哪驻营?”
“看到刚才的马车了吗,带回的有营帐,就挨着墩堡扎一座军营,待训练几个月再带去夹仓镇。”
宋友明对此只能照办,丁亘已带着军士们将马车赶进堡内军仓前,搬卸下来运进库房存放,伙房大院屋顶已升起饮烟,阵阵肉香味飘来,敢情是伙房有加餐,刘俭见天色还早,决定先回营房打水洗个澡,这趟沂州之行实在累坏了。
刚转到营房大院,就见沈坚带着那半大少年正站院门口,一副择人欲噬的表情,刘俭立时笑着招呼。
“沈护卫,我正要找你,这年头路上不太平,择日我派兵护送你回济南,且安住几日。”
“不劳盛情,沈某明日便要护送两位小主人南下,你就不必动别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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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坚意有所指,冷嘲热讽,刘俭也没放在心上,要让这主仆四人乖乖回济南,也算是有求于人了,当即脸上堆起笑容。
“沈护卫一路同行,应该也能看出来,这山东提举盐课司与巡检司,甚至是莒州州衙官员监守自盗,涛洛盐场每况愈下,连盐商都不愿来批盐,若能整饬一番,与山东巡抚怎么说也是一项善政,你就不想为你家主人效劳?”
沈坚闻言一怔,面露沉吟之色,不想那半大少年却气鼓鼓地反唇相讥道:“哼!你自己贩私盐还说别人监守自盗,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位沈公子!我等所贩私盐也得自涛洛盐场,所卖不过三分银子一斤,而别的盐场皆是四五分银子一斤,这就是盐课司管辖的灶户偷工减料,减少煮卤次数,粗盐卖不出价钱,盐课司自己找人卖,所得他们自己瓜分,却推说交通不便,柴薪涨价,不过是掩盖事实,就算我们不贩私盐,那些官吏还是会找人贩卖。”
半大少年眨眨眼,只觉刘俭这番话似乎很有道理,可又搞不清楚这里面的逻辑。
“如果是这样,倒的确是个整顿盐场的机会。”沈坚寻思一会儿,口气有所缓和,又道:“莒州隶属青州府,青州府又属登莱镇,不过山东的盐场统属山东提举盐课司,又属山东盐转运使司,若查处贪官污吏,理顺盐业之利,还真是一项德政。”
“啊?沈叔你竟然相信他的话……”半大少年挠挠头,更加搞不懂了。
刘俭只觉这少年蠢萌有趣,笑道:“在下以德服人,他为何不相信。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叫沈永祺,十四岁了,本来想去京城就读国子监的,我祖父不让去。”
“永祺你多嘴!”这时院内转出来一名年轻姑娘,笑着揶揄道:“沈叔可不要被那刘小旗盅惑了,若祖父理顺盐场岂不是断了他的财路?他不应该如此积极才是。”
“沈姑娘此言差矣,我等军户可不靠贩私盐为生,作战立功受赏才是本职,而且我现在已不是小旗,最近刚升了百户的,你叫我刘百户就好。”
“是了!一趟私盐下来赚了好多银子,纳捐的吧?”沈姑娘一脸不屑,挖苦道:“也不见有什么本事,就会花钱纳级。”
刘俭哭笑不得道:“呵呵……我是没什么本事,若非我出手,有人已经被贼寇辣手摧花啦,至今还没谢过我的救命之恩呢。”
“是你强行逞凶挟持,又想把小女子送回济南邀功,居心不良,小女子才不会道谢,也不会回济南的!”
“我觉得可以试试,也许此事真能帮到老爷呢。”沈坚已然意动,反过来劝说:“老爷官任巡抚,主掌刑名军务,正是他职责所在,蕙端!你意下如何?”
“啊?沈叔!你怎可当外人之面称儿的表字?”
沈姑娘这一问,让沈坚一脸尴尬,连称失言陪不是,却也不再纠缠放行南下之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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