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一愣:“怎么和林妹妹不一样,和宝姐姐一样?”
说着放下果子,从榻上爬起来进了屋。
“紫绡,你拿这些东西到林妹妹那边去,她想要什么就留下什么。”
贾宝玉一夜辗转难眠,次日一早忙忙地往贾母处来。
刚转过墙角,正见黛玉在前,一个人默默走着。
“林妹妹!”贾宝玉几步跟上来,“昨儿我得的东西叫你拣,你怎么不拣?”
林黛玉淡淡道:“我没有那么大福气禁受,比不得宝姑娘有什么金什么玉,我不过是草木之人。”
“不管别人说什么金什么玉,我心里要有这个念头,就让我天诛地灭,万世不得人身!”
“何必起誓。”
“我的心事此时难对你说,以后自然明白。除了老太太、老爷、太太这三个人,第四个就是妹妹,要是有第五个,我也起个誓!”
“我知道,只是见了姐姐,就把妹妹忘了。”
“那是你多心,我什么时候这样了?”
正说着,只见薛宝钗从那边走来,两人便走开了。
薛宝钗也只当没看见。
自薛姨妈与王夫人说“金锁是个癞头和尚给的,须有玉的方能婚配”之后,薛宝钗便总远着宝玉,昨见贾妃所赐之物偏她与贾宝玉相同,越发没意思起来。
“宝姐姐,我看看你的那条红麝串子。”
薛宝钗刚进来坐下,贾宝玉便向她笑道。
可巧左手上笼着一串,少不得撩起袖口来褪。
贾宝玉一眼瞥见那段雪白的腕子,合称润泽,宛如天成,不觉心中一动:好美的腕子,若长在林妹妹身上平时还能摸一摸,偏长在她身上,正恨我没福!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抬头再看宝钗形容,比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不禁想起金玉之事来。
薛宝钗褪下串子,却不见宝玉来接,一抬头正对上他那双灿如星辰的眼睛,心中一酥忙丢下串子起身,只见黛玉倚在门槛处似笑。
“妹妹禁不得风吹,怎么站在风口里?”
“刚才外面有只呆雁,出去看了看。”林黛玉说着走了进来。
“呆雁?”
“是的,不过我一出去它就飞了。”
林黛玉一边说着,一边将绢子甩到了贾宝玉的眼睛上。
贾宝玉“嗳哟”一声回过神来,眨了眨眼正见黛玉冷冷看着他。
这时凤姐一头走进来笑道:“初一在清虚观打醮,你们三个跟我看戏去!”
单表初一这日,荣国府门前车辆纷纷,人马簇簇。街道两边占满了围观的百姓,七言八语,指手画脚,就像看过会的一般。
贾宝玉在前骑着银鞍白马,彩辔朱缨,领着车轿人马,浩浩荡荡,一片锦绣香烟,遮天压地而来。
清虚观的张老道颤巍着给贾母等请了安,四顾一周,问道:“哥儿呢?”
贾宝玉刚解手儿回来,忙上前问安。
“张爷爷好!”
张道士笑呵呵地抱了抱他:“哥儿发福了!”
松了手,上下打量一番,忽两眼酸酸的。
“我怎么看哥儿这个形容身段,言谈举动,就和当日国公爷一个稿子……”
贾母听了一时满面泪痕:“我养了这些儿子孙子,没一个像他爷爷,就只这玉儿还有些影儿……”
“当日国公爷的模样儿,大约连大老爷、二老爷也记不清楚了罢!”老道士抿了抿眼睛叹道,转过头看着宝玉又呵呵笑道:“前儿在一个人家看见一位小姐,长得很好的模样,刚满十五岁。咱们哥儿也该提亲了吧?”
贾宝玉笑笑低头,转身往姐妹们身边去了。
老道士走到贾母跟前儿道:“要论那小姐的聪明智慧,根基家当,我瞅着倒也配的过。但不知老太太怎么样?小道也不敢造次,等请了示下,才敢去提呢!”
贾母笑道:“上回有个和尚说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大一大再定吧!你如今也讯听着,不管根基富贵,只要模样儿性格儿好的,就来告诉我。”
“张爷爷!”
凤姐笑着走了上来,“我们家丫头的寄名符你也不去换,前儿还那么大脸打发人管我要鹅黄缎子!”
“嗳哟!”张道士满脸是笑,“你看我的眼也花了,竟没看见奶奶在这里。这几日混忘了,等我取了来。”
贾母上了楼,贾珍去神前拈戏。
贾宝玉在旁翻弄着张道士送他的一盘子法器,一件件地挑与贾母看。
只见有金璜、玉玦、事事如意、岁岁平安,皆是珠穿宝嵌、玉琢金镂,共有三五十件。
“我看谁家的孩子也带一个这个。”
贾母指着一个赤金点翠的麒麟笑道。
众人皆不知,薛宝钗道:“史大妹妹有一个,比这个小些。”
“哦,原来是云妹妹!”贾宝玉向宝钗一笑,“宝姐姐真是有心。”
林黛玉冷笑一声:“宝姐姐在别的上面心还有限,唯在这些人带的东西上才有心。”
薛宝钗浅笑转头,装作没听见。
贾宝玉趁众人不理会,把麒麟揣在了怀里,却见黛玉看了他一眼。
贾宝玉只好走到黛玉面前拿出来笑道:“这个东西好玩儿,回家穿起来给你戴。”
林黛玉别过头不理。
“那我先替你收着。”
贾宝玉笑着又把麒麟揣进了怀里。
贾珍在外面申表焚了钱粮,开戏不提。
下午一回家,贾宝玉便向贾母嗔怪张道士给他提亲,说再不去清虚观了,林黛玉中了暑,自然也去不成了,次日凤姐来请贾母,贾母也执意不去了。
结果,贾宝玉和林黛玉两个人在家里吵了起来,贾宝玉气得又砸起了玉,林黛玉把玉上穗子也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