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瞎子远远望见墙头民壮竟然有火铳,着实震惊了一下,可那又能怎样,他纵横川东一带,什么阵势没见过,前年官兵剿匪,也装备有火铳,那些火铳质量差,容易炸膛,发射一次,还没等发射第二次,众匪就已经冲到近前,一通砍杀,官兵死伤惨重,再也不敢来刘家湾了。不过他也是经年老匪,老油条了,也多了个心眼,吩咐左右一会先佯攻。
五十几个土匪散的很开,狂呼怪叫的,一会儿冲入七十步,一会儿又跑远。赵胥北在墙头看得莫名其妙,这土匪是想干什么,不过他不敢掉以轻心,近了八十步,七十步,“稳住!进六十步再射!”土匪大多没有披甲,六十步足以制敌。“稳住!稳住!”一个火铳兵心中默念,给自己减压打气,虽然只有五十几个土匪,己方有百人之多,兵力是其两倍,但是刘家湾土匪在这一带,一向以凶悍残暴著称,连县城的官兵剿匪都大败而回。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准备!”见土匪快奔至六十步时,赵胥北下令道。那个火铳兵看了看火绳还在燃烧,近了,近了,土匪挥舞着大刀长矛怪叫冲来,古人视力较好,看得清楚,这些土匪面目狰狞,呲牙咧嘴的,又近了,“啪”,手指扣动扳机,夹着火绳的龙头落下,点燃了火门药,引爆铳管内的**,一颗弹丸射出,那些土匪稍作试探又跑回到八十步外,距离太远,弹丸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在那个火铳手带动下,三排火铳手在高度紧张下都开了铳,墙头一时笼罩在白烟之下,**燃烧的硫磺味道刺鼻,这些弹丸早就不知飞到哪里了,没有取得任何一丁点儿战果。赵胥北气得七窍生烟,火铳发射完就等于是烧火棍,“未得命令先开铳者,按军律当斩!”刘赣一脚踹倒那个火铳兵,陆傻子近前手起刀落,这次熟练多了,刀锋顺着骨缝劈下,力道大又狠。
这个陆傻子就是先前执法的那个刀盾兵,其原本为张家家丁,长得高大强壮,功夫招式学得不怎么样,但是身大力不亏,俗话说一力降十会,打起架来倒也胜多败少,但是就是饭量太大,近年来年景不好,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呀,流民灾祸后,王家裁减家丁,陆傻子被赶出了府,正衣食无靠时,赵胥北招兵,他加入了民练,身高力大的就成了刀盾兵。平时做事一根筋,心眼实,说话也傻里傻气的,大家都叫他陆傻子,其本名倒是都忘了。
马瞎子看到民壮火铳散乱射击,没有一个能命中的,哈哈大笑,原来也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冲!”他大刀一挥,带头向庄门冲来,依他的经验就算是官兵,缺乏训练,火铳重新填装也是又麻烦又耗时,再打第二铳之前完全可以冲到门前,破了门,进了庄子,就可以大砍大杀了,抱着美人儿吃肉喝酒。
赵胥北见火铳手还没有装填完毕,急得直跺脚,交待吴成在城头指挥,自己带着刘赣等奔去寨门,门后列了两排刀盾手,两排长枪兵。原本墙上也布一队刀盾手和长枪兵来保护火铳手,但现在情势紧急,眼看土匪就要破门。赵胥北带着两队人下来加强门口守卫。
马瞎子冲到近前抽弓搭箭嗖嗖嗖连射三箭,寨门只是一堆木棍子杂乱的捆在一起,一箭偏斜,钉在门上一根木叉子上。一箭穿过缝隙射在后面列阵的盾牌上,距离近,力道强,刀盾手震得手臂发麻。另一只箭直奔赵胥北而来,赵胥北穿着一身铠甲,分外引人注目,铛得一声,箭头撞击在胸甲上,片甲虽然精良,但是距离实在太近,箭头射穿了片甲,强弩之末,只是扎伤了表皮。赵胥北眼看羽箭奔来,躲闪不及,心想这下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旋即感到重重地冲击力,胸口一闷,箭卡在铠甲上,上下摇晃。赵胥北稍一愣神,还活着,兴奋的大喊“杀贼”。
马瞎子看赵胥北没死,先是感到意外,后又惊喜,多好的盔甲,抢来就是自己的了,他大喊”上呀!杀光他们,抢他娘的”“刺”郑远下令,一排长枪兵用力刺出手中紧握的长枪,平日他们只练一招,就是刺,天天反复练习,孰能生巧,这一枪刺出是又准又狠,专奔人之要害。一个土匪看枪头朝眼睛刺来,从匪以来大战恶战无数,他手中刀向上磕,长枪被弹开,卡在栅栏上。这土匪刚想顺势下砍,另一根同时刺出的长矛,一下扎入他软软的腹部,一搅一抽,搅烂了肚中的肠子,该土匪不可思议地看着血流不止的小腹,抽空力气地跪倒在地。
长枪手训练时严格要求互相配合,不可单打独斗,通常三人同时刺一人,分刺上中下三路,防的了上路,顾不了下路。这一排突刺有三名土匪中枪。简易寨门很快被劈开,土匪一拥而入,“顶住”盾手举盾横在门洞中。土匪凶悍,举刀劈砍,盾牌为木质外包一层铁皮,金属交击,刀锋劈开铁皮深深嵌在盾里。看准时机,郑远下令再刺,一排九杆长枪又是游龙吐信一般刺出,很多土匪刀卡在盾牌上无法拔出,看见枪尖刺出,纷纷弃刀后撤,后面土匪已经挤入门洞内,门洞狭窄,人挨人,人挤人,后退距离不远,九杆长枪将将刺入肉体,但是刺入不深,扎入肉里一点,未伤及骨头和内脏。
后排几个悍匪手疾眼快,挥刀劈断了枪杆,一个悍匪论起大棒重重砸在盾牌上,刀盾手被震的手臂**,一时手持不稳,悍匪又是一脚踹在盾牌上,这下那个刀盾手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盾牌也脱手了,悍匪又一棒砸下,直接砸在他脑袋上,顿时像打在西瓜上一样,红的白的流了一地儿。对付刀盾手像刀剑似的锋利兵器反而效果不好,一般兵士很难劈开盾牌,像木棒,锤子等钝兵器反而能起到奇效,本人力气加上兵器自身重量加在一起的合力砸在盾牌上,即使不能使盾牌脱手,也能震得持牌人肝胆俱裂,身受内伤。
盾列出现了缺口,土匪长矛手刺出长矛,角度刁钻,一枪扎进一个民壮喉咙,枪势不减,从后脖透出,枪尖滴着血,那民壮无法呼吸,双手死死抓住枪杆。左右两个民壮下意识的也刺出长矛,那个土匪未来得及拔枪,左右两肋就中了枪,刺骨的疼痛涌上脑袋,他心有不甘,就这样死在一帮农民手上,想当年当官兵时也是和鞑子搏杀过的。两个民壮其中一人的枪头卡在肋骨中无法拔出,只好弃枪。土匪与民壮混战在一起,立马显现出民壮训练不足,缺乏战场经验的缺憾,这些土匪都是经年老匪,搏战经验丰富,耍起长矛来,上下翻飞,虚实结合,单打独斗,这些民壮都不是土匪对手。
眼见前方势弱,赵胥北赶紧下令前排刀盾手和长枪兵后退,他们得令后从第二排刀盾手缝隙中跑过,有两人来不及退回,被土匪砍中后背倒地,郑远也被砍了一刀,好在有铁甲保护,未伤及筋骨,跑到阵后大口喘气,这些许多人都是第一次上阵搏杀,土匪冲来的太快,紧张之下的拼杀都是下意识的,半个月来只练习一招突刺,都已经练得机械麻木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杀人了,许多人都开始做呕。
“顶住!”第二排盾手把盾插在地上,后腿挺起,手臂和肩膀死死顶住盾牌,第二排长枪手也是机械的从盾牌缝隙中刺出长枪,不管对手如何出招,民壮就一招”刺“。双方杀的难解难分,土匪胜在搏战经验丰富,左躲右闪,民壮胜在配合密切,两军对战不是单打独斗,排成密集的军阵,十人胜过二十人。
城墙上吴成大喊示意火铳手装填完毕,赵胥北急中生智,命令第二排刀盾手和长枪手后撤,第三排顶上,并且提前嘱咐一会听到命令,就快速后跑,以最快速度跑进门内的民宅内。
第三排顶了一阵儿,赵胥北下令“跑!”,众人跟着一起大喊“跑呀!”大家转身拔腿快跑,众土匪听到对手齐声大喊“跑”先是愣了一下,见刚才还在顽强厮杀的盾阵,转眼跑出好远,愣在当地,没见过这么打仗的,“愣什么,追呀!”马瞎子踹了一个土匪一脚,众匪也缓过神来,跟着追杀出去。马瞎子又抽出箭急速射,小梢弓的优势是射速快,短时间内已经射出四箭,一箭射中一个民壮后背,一箭擦着刘赣肩膀划过,两箭射偏。冲过门洞进入庄内,视线开阔,民壮四散奔入民宅,正在关门,马瞎子挽弓搭箭搜的一声,钉在刚刚关上的门板上。
“糟糕!中计了!快退!”马瞎子话音未落,城墙上的吴成下令射击,这时原先三排铳手面向庄内排成了一列,人挨人,一齐发射,砰!砰!一片烟雾升起,除五杆火铳哑火外,其余共射出二十几枚铅弹,距离如此之近,有十几颗铅弹命中目标,土匪被这一波突然打击,一下子打蒙了,铅弹击中人体的痛苦是常人难以忍受的,被击中的土匪躺地哀嚎。凄惨的痛苦声,弥漫的刺鼻硝烟味传来,众土匪冷静下来,周围都是伤者,短短时间内己方伤亡已经过半儿,他们胆怯了,退却了,马瞎子见势不好,转身就跑,被尸体拌摔倒在死尸上,手上身上都沾满了血。
“杀回去!”赵胥北踹开门,带头开门冲出来,有若杀神一般。陆傻子左手持盾,右手持刀,连连撞翻两个土匪,胆气丧失的土匪一点反抗之心全无,没人愿意留下来殿后,都是争先恐后的逃出庄子。民壮们追出二里多地,体力渐渐不支,毕竟是新训练不久的新兵,与土匪之间距离越拉越远。只有陆傻子一人还在死死咬住,狂追不停,“穷寇莫追”赵胥北大喊,这时马瞎子突然回身一箭,说时迟,那时快,箭矢破空凌厉之声,转眼就到眼前,陆傻子躲闪时左脚绊在右脚上,摔了个仰朝天,那只箭正好钉在两腿之间,势大力沉,箭头深深埋在土里,箭杆震动不停,惊魂未定的陆傻子手摸了摸裤裆,大呼一口气,“老天保佑呀,命根子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