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时值四月,但一场连绵的寒雨,让北境关外仍旧寒冷刺骨,冷风夹杂着冷雨拍在岳象风的脸颊上,让他感到些许刺痛。
“这后面应该就是那窝马贼的老巢。”岳象风扶了扶头上的斗笠,压低嗓音说道。
“姓岳的你也太小心了些,不过就是一群小小的马贼,我们直接正面打进去就是了,非要冒雨钻林子受罪。”一道飒爽中透着些暴烈的声音数落道。
声音的主人是一名女子,黑色劲装,和岳象风一样穿着蓑衣,戴着雨笠。
“女将军,岳兄这么做自有他的考虑,这个时候咱们可不能内讧。”
说话的正是除了岳象风和那女子之外的第三人,也是斗笠蓑衣的打扮,三人隐匿在丛林中,隔着雨幕看着前方的一处岗哨。
“假和尚,老娘怎么就内讧了,这种不入流的马贼,我带一百人就能灭了他们,根本没必要这么谨慎。”被叫作“女将军”的女子不爽地瞪着“假和尚”。
岳象风指着眼前的山解释道:“程大姐,我知道你厉害,但是你看这地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正面强攻的话我们的损失也会很大,要智取才是。”
和岳象风一起打前站的两人都是他以前游历江湖时结识的好友。女子名叫程剑英,据她自己所说祖上是大名鼎鼎的程咬金,她建了个瓦岗寨,专做劫富济贫的买卖。
岳象风在被仇家追杀时,不小心闯入了程剑英的寨子后山,看到了人家黄花大闺女洗澡。还没等程剑英动手,岳象风就因为伤重晕倒在地其实是他见势不妙假装晕倒。
后面的故事就如同俗套的话本故事里那样,久居深山的率直姑娘心软救了岳象风,并且爱上了他。
至于被程剑英叫作“假和尚”的人,他的经历也很有故事性。“假和尚”从不提起他的俗家名姓,只说自己法号叫“了悔”。
了悔和尚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和尚,据他自己讲述,他年轻的时候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一次帮寺里做事时误闯入一个山洞,遇到了一位被关押在洞里悔过的觉子辈大师。
之后他便常带着些吃食去那处山洞,陪那位大师聊天。在圆寂前,那位觉字辈大师收他为徒,给他取法号“了悔”,交了他一套燃木刀法。
燃木刀法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是一门快刀,据说练到极致可点燃木头。
这样的少林绝技岂是他一个俗家弟子能学的,更何况还是一个罪僧传授他的。
纸包不住火,最终他暴露了,少林寺戒律院要捉他回去清理门户,他拼死逃了出来,混迹江湖,至今少林寺还在追捕他。
他因为感激传他刀法的师父,自行剃度还点了戒疤,以出家人自居。
岳象风得了陈颍的命令,要去关外装作马贼,打探消息。他便想起了自己的那些个绿林好友,一番邀请下来了这么两位。
程剑英是出于情义,得到岳象风的邀请,她直接举寨相随。了悔和尚是被少林寺追的烦了,索性跟岳象风到关外避避风头。
听到岳象风说要智取,程剑英便不再固执,这方面她不擅长,当初若不是岳象风相助,她的寨子已经被人灭掉了。既然岳象风说要智取,那便智取。
别看程剑英是江湖儿女,还统领偌大一个寨子,但她练的都是军阵搏杀的功夫,最擅长的武器是一杆马槊,“女将军”这个名号也是因此得来的,智谋之类的她完全不通。
实际上,由于一些演义的误导,很多人都认为程咬金是草莽出身,落草为寇。实际不然。程咬金后改名程知节,字义贞,祖上四代为官,还都是文官。
到了程咬金那一代他才转而从武,而且程咬金可不是什么粗笨无谋的福将,实际上他老奸巨猾,混不吝那只是他的伪装。
作为程咬金的后代,程剑英遗传了先祖的武勇,一杆马槊威武不凡,但却没能继承先祖的智计。
“要怎么智取?”程剑英问道。
岳象风道:“我们混入马贼内部,里应外合,必能轻松拿下。
具体的先回去再说。”
岳象风已经赶到关外开始行动,这边竹砚也终于赶到京城面见陈颍。
“爷,南边儿的事小的都已经处理妥当,甄顥答应暂时忍下仇恨,继续在甄家做爷的眼线,但是他要求在十年内看到甄应嘉家破人亡。”
陈颍道:“就算没有甄顥我们也和甄应嘉是敌对关系,他的要求可以答应。”
看到竹砚一脸的疲惫,陈颍挥手道:“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罢,好好休养几天先,接下来可有你忙的了。”
……
翌日,状元宴,这个可不同于殿试完皇帝赏赐给诸位进士的宴食。
殿试之后皇帝也会下令布宴赐予进士们一些宫中吃食,以示嘉奖。进士们略吃几口,等宴会结束,旁边的胥吏杂役人员立刻上来抢食餐桌上的食品,要抢的杯盘飞舞,越热闹越好,称为抢宴。
而放榜之后的状元宴就大为不同了,此宴不单当科进士参加,朝中大员,王公勋贵也大多会到场,并且带着家中子弟。原意是让皇室以及各家小辈见识进士才子们的风采,向其学习。
后来更是演变出状元宴上招婿的戏码,听着草率,但是比什么榜下捉婿靠谱多了。榜下捉婿捉的仅仅只是功名,而状元宴上还能仔细观察品性、气度等。
顺治帝是向来不参加状元宴的,与他而言,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批阅几本奏折。
顺治帝登基已有八年,前两次状元宴是让皇室宗正出面主持,今年他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最大的两个皇子,李镬和李铭。
早在会试开始之前,李铭二人就着手准备了,他们别出心裁将此次状元宴定在了城外西山的皇家别苑里,那里有曲水流觞,茂林修竹,比城中更有意境。
当然,相应的也需要增加护卫人手,加大保护力度。
陈颍陈浩兄弟四人共乘一车,出城往西山去参加状元宴。
他们到时,场中只有寥寥数人,除了状元杜学勤外,其他都是些连陈浩的叫不出名字的路人进士,三三两两交谈着。
陈颍随着陈浩一同上前与杜学勤打招呼。
“克俭兄,昨日各种繁文缛节沉重,还未来得及恭喜克俭兄状元及第啊,恭喜恭喜。”陈浩笑吟吟地拱手道贺。
杜学勤只是淡然一笑,波澜不惊,抱拳回道:“若不是季渊兄生的这般俊朗被点为探花,这状元可落不到我头上。”
陈浩在陈家水字辈中行四,表字为季渊,陈浩陈季渊者是也。
说着杜学勤的视线又落到与陈浩并列的陈颍身上,拱手道:“这位小兄弟气宇轩昂,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颍公子了罢,失敬失敬。。”
陈颍还礼道:“杜大哥谬赞了,我不过是作了几首诗词罢了,比不得杜大哥这样的经世之才。
杜大哥叫我表字子阳便好,什么颍公子切莫再提。”
“呵呵,那我便托大叫你一声子阳。
听闻子阳与贺不群今日有比试?”
陈颍叹道:“我本想静修己身,奈何有点小小名气,总有眼红想踩着我扬名。
要是早知名气会带来这么多麻烦,当初就不会年少气盛了。”
“年轻气盛那是该有的朝气,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子阳无需为此烦恼。”杜学勤宽慰道,“不过你要小心贺不群使阴招,他这人有才无德,手段不干净。”
“多谢杜大哥提醒,我会小心的。”
接下来几人寻了一角落宁静处谈笑风生,到场的人也愈来愈多,除了三位嵩阳书院的同窗来跟陈颍汇合外,不时就有人来跟状元和探花道贺搭话,不在话下。
突然,一道独属于太监的尖细嗓音连续唱道:“忠顺亲王到,康郡王到,怡郡王到,宁郡王到,首辅到,北静郡王到,……”
闻声场中众人皆向入口看去。
陈颍的目光着重放在李铭和李镬身后的两人身上,两人年龄比李铭大上许多,看起来应该比李镬也要大些,二十多岁的样子,一穿蓝袍,一着玉服身材修长,面容俊秀,应该就是宁郡王李钰和北静王水溶二人。
两人侧头谈笑,白袍那个面容阴柔一些的明显态度恭敬,陈颍猜他就是水溶,蓝袍者乃是李钰。
至于那个略领先一步,走在李铭身前的中年王爷忠顺亲王,陈颍并没有多看,草包王爷一个,无非是有个好娘,将来无论哪一方上位,他都不可能有好下场。
“陈兄弟,你快看,乔阴子那白眼狼就在贺海后面。”粗犷同窗愤愤不平的声音在陈颍耳边响起。
陈颍笑道:“莫急,自有他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时候。”
乔永真此时满面笑容,正和贺海一起跟在首辅何昭身后,得意洋洋。
李铭和李镬看到陈颍后微笑点头致意,因为他们还要主持宴会,并没有和陈颍说话。
陈颍也回以微笑,一扭头正好看到贺海怒视着自己,还有乔永真阴测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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