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不可啊,长江水师决不能北调,长江天堑非长江水师不可守!”
“陛下,此事怕是不妥吧。”
这次楚王和常玉倒是同时发话了,难得的意见一致。
“长江水师向来是掌管长江水运,北上运河和黄河如何能适应?长江水师一走,长江空虚,怕是江南不安啊!”楚王一时有些着慌,有些口不择言。说实话,金陵万户府虽说平日他也有拉拢。但其指挥使毕竟是父皇心腹,短时间内难以动摇其心。何况,金陵还有吴王叔,态度向来讳莫如深,更不会对这种大事轻易表态。因此,楚王真正的本钱却是下在了长江水师上。长江水师,才是他的立身之本。
“陛下,洞庭和鄱阳都是大湖,且匪患向来众多,一支水师恐怕是难以支撑。而且两支水师在,也能震慑该地区的红巾,让他们不敢为所欲为。”常玉倒是有一说一,他担忧的是南方的局面。
至正皇帝看了楚王一眼,淡淡开口道:“朕意已决,不必多言!这些年运河水师和黄河水师一直干的都是运粮的事宜,却分属两个提督,本来就是浪费,有一只水师政令统一,足矣。洞庭和鄱阳两地水师剿匪多年,水匪却是越剿越多,难堪大用!长江水师更是废物,多年来未有尺寸之功,连倭寇都打不赢,如今朕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如若再无寸功,别怪朕翻脸无情!”
至正皇帝语气虽淡然,内容却是森然。楚王自然听出了警告之意,心下惊冷,喏喏不敢再多言。他甚至十分后悔这个时候跳出来,早知道由得常玉调动金陵万户府了,如今却把自己拉拢的铁板一块的长江水师给丢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悔不当初!
太子笑眯眯地出列,带头道:“父皇英明!”
接着,群臣跪拜,同声道:“陛下英明!”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亳州却是气氛火热,其乐融融!
低矮而破旧的城墙上到处可以看到手执大刀长枪巡逻的武装士兵,他们的服装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但甭管有没有头盔,士兵们的额际都系有一条醒目的红巾。城楼上一杆红底金边的大旗正迎风猎猎飞舞,正中绣着的日月图案随风飘扬恰似欲腾空而起。
亳州乃是下州,规模不大,城内的住户也不算太多。此时的大街上行人比往日少了许多,大部分人家都关门闭户,毕竟前些日子里知府衙门被破,往日里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被一刀两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但仍然有些许商家壮起胆子半开门户,不时有探头探脑的人们悄悄环顾四周,看今日的寿州城究竟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亳州知州府三进院落,纵深宽阔,庭院幽深。院中有一株据说已有千年树龄的老槐树苍翠挺拔,遮天蔽日。
往日里大门口神气活现的衙役现在也换成了四名挺胸腆肚精神抖擞的红巾士兵,他们目不斜视的平望前方,手持长枪,平添了几分气势。知州府眼下里鹊巢鸠占,成了红巾军在江淮行省的大本营。
议事厅里人头涌动,云集了整个江淮地区数位红巾首脑,平时这些人很难聚集在一起,有的甚至已经多年未见。即便是身为红巾军明王的刘福通也很难有机会和如此多的教中骨干同时汇聚在一起共商大事。
此番起事出乎意料的顺利,亳州首倡之后,颍州跟进,跟着就是雪崩般的发展,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江淮行省半数已经改换日月,落入红巾军之手。
随着身着青赤色长袍的刘福通坐上上首位,大厅里原本还在交谈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鱼贯而出的几人也分别坐到了紧挨着上首位不远的两侧座位上。
坐在明王左边下首第一位的是一个面带黑纱的中年男子,他双眼以下均被厚实的黑巾遮得严严实实,大家都只知道他是教内负责情报事务的教使,姓什名谁却无人知道,与红巾军尚红不同,此人常年一身黑衣,教中徒众只以左教使尊称。
黑衣教使下首则是一个不足三十岁的青年男子,他眉飞色舞,得意洋洋,正是明王刘福通的弟弟,被尊称为小明王的刘六,亳州点燃第一把火的便是此人。
紧挨着他的是一名锦衣男子,白胖的面庞,一缕青须,一副富家翁的模样,他就是这些年一直在为红巾军掌管财务的护教法王张天佑。
右首第一张椅子却是空着的,大家都知道那是属于绰号“妖僧”的右教使彭莹玉的位置,他因为在领导湖北及江左的起事事宜无法脱身,所以未到。他的下首却是一名一脸干瘦的老者,山羊胡,三角眼,相貌委实不入人眼,但却无人敢小看于他,他就是掌管教内刑罚的护教法王毛一尘。
他的下首是一方脸汉子,四十上下的年纪,一脸正气,双眼炯炯有神,气概不凡,他是红巾内负责组织人事及宣传的教使,外号“关先生”的护教法王关铎。
在这几人的下手都还有七八人,却是个个身披戎装,背后都是大红披风,正是现在控制着江淮行省几个州县的军队主官。
“诸位,好些日子不见了。尤其是毛法王,上次见面怕还是五年前了。不过还请静一静,叙旧我们稍后。此次会议是圣教自亳州举旗以来最重要的一次会议,希望大家能够珍惜这次机会,群策群力,为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打好基础,现在请左教使为大家介绍情况。”主持会议的自然是负责组织及人事的关先生。
一身黑衣的左教使没有感情的声音顿时响起:“截止目前为止,圣教已经控制了江淮行省下的亳州,宿州,颍州,庐州,凤阳,滁州六府;安庆因为距离原因,还未拿下,但只是时间问题,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河南行省的归德,陈州也已经在圣教治下。这些地方百姓表现得比较平静,甚至还有不少百姓表示欢迎;山东行省的曹州和兖州两地也大部分被我圣教控制,总体形势一片大好,圣教控制范围内基本肃清了大新的卫所驻军。遵照明王的吩咐,各地尽数处决了长期敌视并危害我圣教发展的大新各级主官及修行门派掌教,周边的大新狗官已经闻风丧胆,战战兢兢,不敢抵抗明王天威。”
“当然,也有很多狗官以及土豪劣绅在圣教控制之前便已经开始逃亡,留下了大量无主财物和土地。按照明王的意见,无主财物收归圣教所有,无主土地则根据情况开始登记和分发给支持我圣教发展的教民。另外,按照明王的意见,各地也开始要求各地的地主必须按照我们的规定减少地租,尤其是教民租种的土地更是必须减免,否则我们对其杀无赦。这已经起到了很好的效果,许多百姓已经在各地的分坛纷纷要求加入圣教,而且势头很猛,这对我们壮大圣教的发展很有帮助,大大巩固了我们的基础。不过,眼下的问题是我们虽然有了土地,但是因为黄河肆虐,今年夏收基本上是没有收成了,甚至今年有没有夏种,以及后面的秋收都是问题。”
顿了一顿,蒙面男子又道:“现在虽然江淮行省发展得如火如荼,但这是建立在大新朝廷军队还没反应过来的基础上,而且大新朝廷最厉害的边军和中央的禁军都远离我们。一旦这些军队动起来,必然是雷霆万钧,圣教要早早做好打算。至于江南的大新军队暂时没有调动,按照惯例,他们不会也不敢北上过江。现在的我们面对的主要问题是我们的前进方向。是集中兵力,发兵中州,占据河南行省,从而可以虎视长安?还是东进徐州,拿下这个重镇,从而占据整个江淮,从而形成割据之势?诸位可以畅所欲言。”
左教使的话十分客观,不带任何感情。但开头那段关于形势发展的介绍成功地引起了厅内那些个军官们的注意,他们难以克制地兴奋喝彩。他们纷纷交头接耳,直到负责戒律的护教法王毛一尘用冷厉的眼光扫视了一圈,声音才逐渐消失,但仍然相互交换着喜悦的眼色。
一直到介绍到后面的军事形势的变化,几名军官才冷静下来,开始思索着该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战斗。
“眼下的情况大致就是如此,那下面先请小明王说下意见吧。”见左教使无声回座,不再言语,关先生自然把问题抛给了左教使下边的小明王刘六。
刘六站起来,顾盼生辉地道:“眼下新朝的边军因为北元重兵的牵制,在北边不敢挪窝,而我们则已经武装了三十万大军,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人数还在不断增长中。事实已经证明了大新的地方卫所不修武备,不堪一击。因此,我建议,我们大军集结,直捣黄龙,攻占中州。河南行省是新朝王家的龙兴之地,中州更是前朝中原故都。只要拿下了中州,我们就是中原正统,占据大义!”
这话说的豪情四射,当下便有数个军官跟着叫好不止。
不过,三位护教法王却或是脸色一变,或是眉毛一皱,或是抬头望天。见三位护教法王都不吭声,刘六本来兴奋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十分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