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没有?朝廷即将新建胶州水师,特旨由冠军侯领衔。看来朝廷是打算要整治倭乱了。”
“哎呀,兄弟,你也听说了啊。这田侯眨眼便成为田督,原以为人家封侯已经是一步登天,没想到还能更上一层楼,获得实封,掌控一军啊。”
“嗨,谁说不是啊。你说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你说怎么田无期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就能获此圣眷呢”
“话不能这么说。要论这拳脚功夫,人家的确是能打。除了田无期,这些年咱大新可曾出过能斩将杀敌的新人?”
“这倒也是。不过这次下的诏书是中旨而不是圣旨,难道宰执们还保留了意见?”
“这谁知道,可能是事涉皇家公主,不好通过中书省吧?”
“不过话说回来?田无期这小子可算得上新贵了,不但加官进爵,大权在握,而且看这意思,早晚要尚公主。”
“啧啧啧,也难说,有点看不懂。诏书中说田无期尚未加冠,而秦国公主尚年幼,两年后再议嫁娶,这事儿还真不好说呀……”
几乎一夜之间,田无期的安排就传遍了大新官场,乃至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跟百姓清一水的欢呼庆贺这位大新少年英雄加官进爵,甚至可以尚公主,成为皇家的乘龙快婿的时候,朝廷里的龙子龙孙,重臣阁老,乃至武官勋贵都从这封诏书里嗅到了一丝丝怪异的味道。
一等冠军侯领青州,胶州,莱州水师并提督军务、粮饷事。
这就是田无期领到的中旨上敕封的官职。其中冠军侯是爵位,一等则是等级。田无期已经坐到了侯爷的第一等,虽说不是与国同寿,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但是再往上一步就是公爵,几乎是天花板级别的爵位了。
从爵位上来说,除了七大世家的家主,丞相,枢密院正副两使,以及几位开国武勋等拥有公爵头衔的寥寥十数人之外,田无期已经是站在山顶看风景的人儿了。
官职就更有意思了,朝廷不是没有其他水师。“两河两湖,一江一海。”即黄河水师,运河水师,洞庭湖水师,鄱阳湖水师,长江水师,东海水师一共六个,都是万户编制。虽说驻扎地点和防区不一样,但体系上都是一致的。一旦有战事或行动,即由枢密院提供指导方针,兵部协调后勤,并派监军到水师会同指挥使共同指挥。平日里则由各水师指挥使管理日常。
这个新建的水师却连个驻扎的地方都没选定。青州虽然是靠海,但北边靠的是北海,离黄河口不远;胶州靠的是东海,也是这次倭乱受损伤最重的地方;莱州则是与高丽国隔海相望。一次把三个州都划给水师,自然让人浮想联翩。
当然,三个州并不算什么。黄河水师,运河水师算起来都能覆盖十几个州府呢。毕竟中原历朝历代都没重视水师的,也没人会觉得水师能有多大能耐,这点上也不会有人多想。有争议的却是后边“提督军务、粮饷事”这事,这简直就是把军队大权完全交给了田无期。
也就是说,军中官职的认定;武器,粮饷等后勤的补给等田无期可以一言而决,先斩后奏!如果后边再加上“巡抚”两个字,那简直就是前宋和前唐时期堪比诸侯的“军政节度使”了。
大新朝可没有什么节度使。陆上的军队,别说是万户编制了,就是个千户,都不可能给这么大的权利。虽说水师在朝野内外普遍都认为是废柴,但一下子给了这么大的权利,皇帝是想干嘛?
田无期接到这份诏书的时候,人是懵逼的。
万万没想到啊!
按照最先的剧本和人设,自己应该是守着青山明月,不食人间烟火的高端修行者,偶尔在人间惊鸿一现之后,留下种种传说,带着一个或者数个如花道侣,然后拂衣而去。
现在的剧本都歪到爪哇国去了,被改的面目全非。而自己的人设也从孤高冷傲变成了普度众生。
本来只是在青州开了个书院自娱自乐;后来就朝着“日行一善”的方向发展;现在倒好,直接摇身一变,成了朝廷命官,要给皇帝卖命!
想想好像就是从捡了那几个可怜孩子开始的。收了就得养,养了就不能扔,还得替他们的将来做打算。再后来就碰到了李晓月,顺带着得把李晓月的一家子撑起来。
妈的,好人果然不能做!
田无期前世的时候就是个横眉冷对千夫指的人。乱七八糟的书读的不少,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一遍,经历的风雨多了,自然能看清楚世界的本质。他自己总结出了两个真理。
一个是关于个人的。人生的智慧无非就是凝练成一句话:“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一个是关于社会的。那就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所以,生活嘛,看淡点就好。
到了这一世,一刀999的起始让他更是进退自如!现在的大新虽然风雨飘摇,但是还没到大厦将倾,天崩地裂的时候。退一万步讲,就算现在天下大乱,北元南下,倭寇东侵,南疆反叛,农民造反,随便什么,都威胁不到他。
凭着自己一身玉清绝学,还有天下独一份的《大荒经》,谁能镇的了他?大不了昆仑山上一猫,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没准收心养性好生修行,蹭蹭蹭就能突破天命,向自己的师兄看齐呢。
至于天下苍生?我管他去死!
可是,现在自己能扔了当半个女儿养的小橙子吗?还是由得李晓月黯然而去,自己随便再找个胸大腿长屁股翘的妞儿凑合着过日子?还有青山书院里自己收的那些奇葩的学生,甚至那头拉磨的小毛驴,自己不在了,会不会马上就变成驴肉火烧里的馅?
难怪佛家说浮屠不三宿桑下者!
僧人不得在同一棵桑树下连宿三个夜晚,否则就会因为时日既久,而生出情意,成为其牵挂。出家之人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四大皆空!
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套上了这些束缚?是不是自己就不该下山,进入这滚滚红尘打转?
田无期又一次茫然了!
而且这一次的茫然来的比以往更猛一些!
难道还真应了美漫上那句“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的谒语?
操!自己不会因此生心魔了吧,万一走火入魔,就亏大了。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想不通的事暂时先不想了,田无期很快就从自我反省中回味过来,打算不再想这些闹心的事。既然自己修的是随心意,那就且行且珍惜吧。
李晓月肯定得找回来,否则前世的这点念想岂不是都没了?如今瞌睡了正好有人送枕头,正愁没地方找船去东海上扫荡呢,皇帝的这份诏书来的倒是挺合时宜。现在自己算得上可以正大光明的奉旨寻欢了!
既然是中旨,那就是至正皇帝没有打算跟朝臣商议。当然,朝中的宰执和军中的枢密都是知晓且没有反对的,否则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宗人府给田无期的爵位备了案,枢密院和兵部也开始搭建这个新建水师的架子。
于是,田无期三进宫了。
只是这次不再是武德殿,而是御花园。
引路的倒是熟人,依然是那位长得很是清秀的小蔡公公。
虽然田无期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小蔡公公却莫名为田无期取得的成就感到兴奋。甚至今天引路的这个活儿还是他施了些手段,费了些心思才拿到的。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可能会因为这个决定而改变。
田无期见到是小蔡公公,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刚感慨完了浮屠不三宿桑下者,又碰到了这位小熟人,这特么的也是缘分?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演员,他的表情管理还是很到位的,脸上惊讶中带着一丝喜悦的表情刚好被偷偷打量他的小蔡公公捕捉到。
“世人皆言再一再二不再三,可田某进宫三次,三次都是小蔡公公引路。这也算是缘分了,公公真是田某的福星啊。”
小蔡公公闻言喜上眉梢,赶紧低下头把表情藏好—谁知道宫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这些凭空都能刮地三尺的人在皇宫里可是无处不在。他低声道:“田侯您可莫要这么折煞小的,小的才是有福的人,能为田侯引路三次,小的俺三生有幸。”
田无期听到一个“俺”字,心下一动道:“小蔡公公是哪里人?哦,我是说,进宫之前。”
小蔡公公神色一黯,嘴唇轻捻道:“小的祖籍山东行省胶州府。”
田无期轻声道:“难怪,小蔡公公你官话说的虽好,田某却能听出几分乡音,没想到咱们还是老乡。”
小蔡公公道:“小的低贱,可不敢与田侯同比。”
田无期道:“田某即将回山东,小蔡公公乡中可有家人?”
听到田无期的这句话,小蔡公公当下就有跪下给田无期磕头的冲动。田无期如今是什么身份?论爵位乃是一等冠军侯,论官职则是领青州,胶州,莱州水师并提督军务、粮饷事,宫里几个碎嘴的都说这可是距离前朝的节度使不过一步之遥的官职。如此年轻就居高位,对待自己的态度却始终如一。很客气,甚至是尊重。
打听自己的家人说明对方有主动照拂一二的心思。自己要是秉笔太监,那自然巴结奉承的可以排到东海边去;可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甚至都无人关注的小太监能有什么值得人家惦记的?田侯却能不计贫贱,折节下交。这份厚恩如何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