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云道长只觉心神一震,一瞬间,心中脑中茫茫然仿佛已空无一物。
素云道长江湖经验老道,心知有异,猛地将元神凝聚,意识立时清醒了一半。毕摩口中咒语念动,催动念力灌注在眼眸中,眼眸光芒立时暴涨,牢牢将素云道长眼眸和心神锁住。
素云道长运转劲气想要挣脱毕摩控制,一时之间,两人陷入僵持状态。
旁人不明所以,只见两人相对张望,只是身体时而震动时而僵立,都觉惊讶。火惊见毕摩率先以摄魂之术牵制住素云道长,占了先机,心头暗喜,便走到张青峰身前,以防张青峰与上前攻杀解救。
场中两人争斗,毕摩占了先机,功法又怪异霸道,时间一久,素云道长渐渐落向下风。
张青峰见毕摩眼眸间异芒大盛,与当日离浩天所施功法如出一辙,知素云道长正受巫术控制,忙向林枫示意。
林枫见师父受困,挺剑向前解救。火惊将手一摆,彝族几个彪悍大汉将他截住,双方战成一团。
火惊见对方只剩下一个十六七的少年,完全没把张青峰放在眼里,露出一副悠闲神态。
张青峰苦思解救素云道长之法,往日的一幕忽地浮上心头,心间一喜,眼见素云道长额头冒出几粒汗珠,双目呆滞,知道不能再等,手中宝剑出鞘,一招“冰雪初融”向火惊上面门刺去。
火惊忽见寒光一闪,三道剑光已到面前,忙向后一闪,只觉鼻尖上一凉,斩龙剑从他鼻尖划过。当下张青峰舞动斩龙剑,使出三十六路柔水剑法攻向火惊。这套剑法看似柔绵,实则柔中带刚,使来似漫漫江水连绵不绝。
张青峰三剑使完,剑尖一顿,长剑横挥火惊咽喉,这一招正是柔水剑法中的一招“沧海横流”。
火惊见他这一招来势甚凶,低头避开。张青峰见他低头,手腕一圈,使出一招“水漫金山”,斩龙剑剑身斜着连刺,以数点寒光将火惊罩在剑圈中。
火惊点足后跃。张青峰斩龙剑使出一招“直击中流”,上步跟随火惊脚步,向他心窝刺到。
火惊连退几步,不再后退,左斜步上前,劈斩张青峰手腕。张青峰手腕右翻,剑刃圈斩火惊手腕,跟着一步跨到火惊两脚之中,当胸一掌平推而出。
火惊见无法闪退,只得硬接下他拍出的正掌。只听砰地一响,两人手臂都是一震,张青峰纹丝未动,火惊却滑出十来尺,背部撞在路边一棵古松之上方才止住身形。
张青峰将混元真气全数凝聚,口中发出一声长啸,聚成一股气流,向五尺开外的毕摩左耳根边冲去。
毕摩眼见就要控摄住素云道长,心中正在暗喜,不料一道强劲的啸音忽地尖锐向他耳中刺来,强撞入他脑中。
顷刻间,长啸之音从毕摩左耳杀进与他凝聚的神视碰撞,两者相击,将他神识撞散。
素云道长只觉识海间忽地清朗一片,立即运转气息纵身退后。毕摩只觉耳中嗡嗡大响,良久方才停息。
他紧紧手中的手杖,清醒下来,转头向张青峰喝道:“你是何人,竟能破解我巫教秘传大法?”
张青峰望望素云道长,笑道:“我青城派素为道门正宗,破解你们这些旁门左道自然易如反掌。如非你突施邪法,我师叔就是用清正静心的普通道门功法也能守住心神,怎会着你邪术?”
素云道长点点头,心道:“如果我与那毕摩照面就以一派清净道法守住心神,想来也不会被他摄魂夺魄。青峰年纪虽小,对道法的领悟倒是颇有心得。”
火惊向众多教众和彝人一挥手,就要率众上前混战。毕摩转过喝道“让他们走。”他已被张青峰一阵啸音震伤心神,心知手下其余众人上前都是送死。
素云道长一行三人翻身上马继续前行。
高山间气候当真变化莫测,几人在龙鳞坡坡顶之上时山间还是风雪交织的景象,但等三人从山顶下来才走五六里地,山道上却洒下和煦温暖的阳光来。
山间一派晴朗风光。
张青峰立马山道,见不远处的山脚下建有几间木头房,一面小酒旗在房檐前迎风招展,便对素云道长道:“师叔,前面山脚下有酒家,我们去歇歇脚,喂喂马。”
酒家坐落在山麓之下,正处在两条山道的交汇处,木屋上描绘着鲜艳夺目的装饰绘画。
三人见有落脚休息之处,心中欢喜,催马上前。素云道长道:“这是家彝族酒家,带你们去见识见识!”
来到店前,只见酒家大门上挂着虎头牌,屋顶上描绘着黑、红、黄三色藏式条纹,房子外墙上画着火焰和猛虎的图案。
彝族崇虎故以虎为图腾,意以避邪驱魔,保佑家运兴达。
三人将马交给店小二拴在马廊喂养草料后,走进酒家,选了一个轩窗旁边的位置坐下,点了饭菜。
一位彝族少女送上几套彝族特制的茶杯碗筷。
少女高挑妩媚,穿着鲜艳耀目的彝族服饰。
张青峰端起面前的彝式茶杯仔细端详花色,笑着对林枫道:“这套餐具颇有特色,和我青城山茶具大大不同。彝式茶具鲜艳奔放,青城山茶具清雅秀美,两者各有千秋,只是不知这种漆色是怎么做上去的?”
彝族少女一边倒茶,一边笑道:“小哥可听说过彝族有一种独一无二的髹饰技艺没有?张青峰摇头道:“闻所未闻,什么是髹饰技艺?”
彝族少女笑道:“髹饰技艺采用最原生态的土漆揉饰,由红黄黑三原色组成,不但用于日常的生活用品之上,还广泛用于彝族战士的铠甲和毕摩的法器之上,被统称为—彝族漆器”。张青峰认真倾听着,笑道:“多谢姑娘解说。”
林枫笑道:“张师弟说得有点意思,你说的恐怕不是茶具,恐怕说的是彝族姑娘和成都府姑娘的不同吧?”说完抬眼看了一眼正在给素云道长倒茶的彝族少女。
彝族少女听到林枫的话,露出一排贝壳般洁白的皓齿,不看林枫,却大大方方向张青峰展颜一笑,说道:“这位小哥评说茶具倒是有些意思。”。
张青峰闻言朝彝族少女望去,见她一笑之下仪态万方,仿佛高山间一朵活力四射的杜鹃花,心下微微一动。
两人目光相遇,少女转动清澈似山泉的眼眸望向张青峰,也不说话,朝他点了点头。
张青峰不敢逼识那少女的容颜,面上飘起一片红晕,慌忙低头喝茶。
林枫打趣道:“张师弟怎么脸红起来了?莫非是见了姑娘害羞?”素云道长肃然道:“林枫,不得再取笑青峰师弟。”
张青峰面色有些尴尬,赶紧举起茶杯猛喝了一口。那彝族少女看他喝完,又给他斟满茶水,对他灿烂一笑。
坐在大厅中央的一位瘦高汉子拍起桌子来,斜着一对老鼠眼,醉眼朦胧地喊道:“小姑娘,快过来大爷给倒茶。”他面色通红,敞开胸前的衣衫,露出平平的胸肌,一只脚踏在木凳上。
彝族少女回应道:“来啰,客官。”她的声音清脆甜美,似山中黄莺啼叫。
忽听得店外山道上一阵马蹄声响,四人四骑在酒家门前停下来。不久,四人进了酒家门口,当先进来的是一位中年道士,身后跟一位中年道姑和两名年轻的男女徒弟。
那名女弟子风华绝俗,面相清雅甜美,身穿一袭白衣,背负一口长穗古剑,飘飘然有出尘之态,令人见之难忘。
素云道长远远见几人走来,站起身迎了上去。
中年道士一双刀眼在店中一转,笑着走到素云道长面前,打了一个稽首道:“直真见过道兄。”
素云道长回礼道:“直真道长,好久不见。原来白眉掌门这次是派你与华云师太前来汇合,请华云师太一起过来吃饭。前不久,我们被人拦在龙鳞坡顶,说是要封锁去死亡谷的路,恶斗了一番方才脱身,我还有些担心你们,来了就好。”
直真道长有些疑惑道:“适才的确有人拦阻,只是问了我们门派便让开了道路……”忽听倒茶的彝族少女恼怒喝道:“客官怎么这么不小心?”喊声打断了直真道长的话语。众人望去,只见一个瘦高汉子正在给倒茶的彝族少女陪不是。
“小姑娘,是我太粗心,将茶水洒到了你衣衫上,我帮你擦掉。”瘦高汉子掏出一面手巾一边向彝族少女大腿擦拭,一边伸出大手去拉扯彝族姑娘的衣袖。
柜台上,一位满脸皱纹的银发老婆婆正垂着头养神,听得彝族少女的呵斥声,双眼忽地张开,射出骇人的光芒。
瘦高汉子右手刚拉扯住彝族少女衣袖上刺绣的一朵红色索玛花,忽地一团银白之物闪电般击向他的手背。
暗器快捷而精准。
银发老婆婆眼色柔和下来,想象着瘦高汉子惨叫一声,按住手掌跳起来疼叫的场景。
然而,瘦高汉子手腕一翻,左手食指与中指忽地张开,将银白之物夹住,转头盯着张青峰道:“可惜暗器火候差了一些。”他旁边坐着的几条大汉虎地站了起来,其间一人喝道:“小子,少管闲事,小心老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彝族少女闻言望向张青峰,眼眸中亮光一闪。
峨眉派中那位年轻白衣女子飘身走到彝族姑娘身边,将她拉到身后。彝族姑娘满脸感激道:“谢谢姐姐。”
银发老婆婆颤颤巍巍走到瘦高汉子面前,双手撑住饭桌盯着他死看,她的银发散落在面前,一双怪眼从散乱的银发间发出凌厉的光芒。
银发老婆婆磔磔怪笑道:“好不要脸,你也算江湖有些名号的人物,竟然假装洒水调戏小姑娘。”
瘦高汉子一位同伙怒道;“老太婆,敢对我们大哥无礼!”
瘦高汉子被银发老婆婆眼神盯得心里发毛,正要发作,不知忽地想起什么,面色大变,身子也矮了二分下去,讪笑道:“兄弟们就是普通的皮货商,你们不相信可以去看看我们的马匹,包裹里只有几件上等的皮货。”
张青峰听得那瘦高汉子是假装洒水调戏小姑娘,怒火腾地燃起,全然无视他身后几人,走到他面前,指着彝族少女道:“无耻之徒,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少女,你须得向这位姑娘赔礼道歉。”
瘦高汉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少年大声呵斥,眼中顿时露出凶狠光芒,但随即一闪而失道:“好……好……我双手捧上一件貂皮向这位姑娘赔罪。”
银发老婆婆大笑道:“恐怕一件貂皮远远不够。滚地鼠,你得罪了这位姑娘,就算是你献上你所有的皮货和大将军的金丝甲向她赔礼都不够。”
直真道长盯住瘦子,有些疑惑道:“听闻滚地鼠是江湖中有名的大盗,盗取了我大宋龙大将军的金丝甲之后便销声匿迹,不过,听说滚地鼠候天可是一个胖子。”
瘦高汉子强笑道:“婆婆说什么滚地鼠,我听不懂,我不过就是一个做点小本生意混口饭吃的小商人而已,何况婆婆看我如此瘦,怎么会像一只胖鼠?”
银发老婆婆喝道:“一个人想变胖很容易,想变瘦也很容易,何况猴子也有胖猴子。”说罢,猛地扯下一根银发,向瘦高汉子一弹。
一弹之下,银发呼的一声变得笔直,铁丝般射向瘦高汉子。
瘦高汉子见了,脸色猛地变得纸白,随后在桌面一按,一翻身滚落在窗边,接着一个轻盈的鱼跃翻出轩窗。
银发射中了瘦高汉子身后的一名大汉,竟然没入他胸口肌肉之中不见,大汉杀猪般惨叫起来。这一手银丝伤人的指力,看得几位高手皆悚然动容。
素云道长低声道:“大家小心了,老太婆是鬼教绝迹江湖多年的银发夺命鬼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