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样,等会儿陆卿家记得挑选二十来个有音乐细胞的人过来。某人扭捏作态,不愿意教,那就由朕亲自教吧。明天,我们在战场上擂鼓跟唱歌交叉进行。擂鼓擂累了,就唱歌,唱歌唱累了,就擂鼓。”
赵昺嘴上说着,却感觉有些奇怪,怎么搞得像组建一支啦啦队似的。
陆秀夫答应之后,也笑了:“明天可要热闹了。”
赵昺想重新坐到椅子上去。尹秀儿见了,径直过来,弯腰把他抱了上去。
“明天的战斗,我们要着眼于消灭张弘范的有生力量。”赵昺在椅子上坐稳之后,又开口道。“但是缺少进攻利器,这实在是个致命的短板。虽然刚才张卿家已经强调要敢于短兵相接,近身肉搏。但如果没有有效手段,要做到消灭有生力量就有了难度,而且我们自己的伤亡也会极大。”
说到这里,赵昺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的笑意:“我们的士兵有不少是从临安带出来的,他们身经百战,尤其是具有很高的忠诚度,是我们的宝贵财富,能多保存一个是一个。各位卿家认真想一想,我们还有没有其他手段。”
船舱里一片寂静。大家都听出来了,小皇帝这是在为将来着想,而他所想的也是大家所期盼的。在场的众人都陷入沉思。
良久,文天祥试探性地问道:“能不能,使用火攻?”
“这个事情我们也一再考虑过,但确实想不出好办法。”张世杰瞥了文天祥一眼,开口道。“我们从临安出来的时候,是带了一批猛火油、硫磺以及其他燃油出来的,但很快就用完了,还有一批火枪,因为缺少火药,现在也用不上。当然,用火枪作火攻,却也没有多大用处。”
想了想,张世杰又道:“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在小舟上装上易燃物,点火后冲向敌人的战船。但那得有个前提,就是敌人的战船连在一起,有很高的密集度。可是如今海面宽阔,战船不可能挤在一起,烧掉一艘也就一艘,起不了大作用。”
赵昺听张世杰如是说,心有不甘地道:“其实,在海上用火,最好使的还是火箭,箭头绑上易燃物,点燃之后照着敌人的风帆射去就行。”
“官家,您说的没错。”苏刘义插话道。“用火攻,火箭是最好使。可惜我们的燃料早就用完了。”
赵昺失望了,哎,火攻怕是没指望了。但想想也不能怪谁,双方已经在这个巴掌大的崖山你来我往的打了二十来天了,能使的招数都使出来了,还能放到现在?至于补给,还是省省吧。不说他们没有后勤补给基地,就是有,张弘范也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当然,张弘范也是劳师远征,双方是彼此彼此。
大家都不说话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哎呀,该死。我怎么把这茬事给忘了呢?”突然,陆秀夫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
众人都抬起头看向他。
“陆卿家,你神神叨叨的,想说什么啊?”赵昺把一双小短腿在椅子上盘起来,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
“燃油啊,我们有燃油啊。”
这下子,所有的人都不淡定了,眼睛就像长了钩子似的,钩着陆秀夫的脸不放。
“官家,是这样的。”陆秀夫半带懊悔半是喜悦地道。“我们在离开福州的时候,我考虑到我们以后在船上的日子怕会越来越多,在海上航行,船只出了问题,就是大事。所以就采购了一批维修船只用的材料,放在民夫的运输船上,其中就包括几桶桐油。”
“有多少?”张世杰迫不及待地问道。他犹如一条饥渴的狼看到猎物,眼睛里发出一种绿色的光。
“十桶。”
“大桶小桶。”
“大桶。”
“好,好,太好了。”张世杰霍地站了起来,在船舱里原地打着圈,又哈哈哈笑了起来。蓦地,他停住了,面对赵昺嚅嗫道:“官家,我,我又放肆了。”
“嗐,张卿家,朕又没说你什么,何必如此呢?高兴了,笑几声又能咋样?”赵昺说着,自己也“嘎嘎嘎”笑了几声。
“官家,是臣粗心了,亏您提醒,臣才想起来。”陆秀夫惭愧道。
看着陆秀夫,赵昺的笑脸消失了。心里感慨万千。为了大宋江山,他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不怕杀头颅,洒热血。而在日常中,他作为丞相,管理着行在大大小小的事情,每天还得给自己的原主上课,记下他的行程,一天不拉。这是何等的操劳。忘掉小小的几桶桐油,是非常正常的,他却如此自责。
“陆卿家,你不必自责。相反,朕还得感谢你。因为你的遗忘,让这几桶桐油选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这是上天在护佑我大宋。”赵昺诚恳地道。
“官家,对明天的战斗,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有了燃料,张世杰犹如握住一张王牌。虽然燃料数量还不到放手使用的程度,但只要省着点,也够用了。所以,张世杰的信心增长了不少。此刻又问道。
“有。明天的战斗,朕希望诸位卿家记住十六个字。”赵昺马上道。
明天的战斗太重要了,他需要一场完胜。对此,他已经思考很久。
“哪十六个字?”张世杰问道。
“把握时机,穿插分割,南紧北缓,立足全歼。”赵昺吐字清晰地说出十六个字。
“把握时机,穿插分割,南紧北缓,立足全歼。”张世杰、苏刘义、江钲三人都复述了一遍。然后,都看向赵昺,听他解释。
“把握时机,首先是指把握好第三船队出现在敌人背后的时间,朕以为这个时间并非越早越好,而应该是在第一船队与敌人接触并发生战斗之后。”赵昺道。
“为什么?”张世杰问道。
“你说为什么?”赵昺笑咪咪地把皮球踢回给张世杰。
张世杰略一思索,用手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随即笑逐颜开地道:“对啊,对啊。当敌人跟我军已经正面接触之后,再让他们抽出一部分战船对付后面的敌人,阵形必然出现松动。船只不同于车马,在海上调头需要付出的时间多,我军趁此机会抓紧进攻,就能收到意外之喜。当然,晚一些出现也能获得这样的效果,但那样一来,第一船队要承受的压力就很大,万一承受不住崩掉,就得不偿失了。”
文天祥、陆秀夫、苏刘义跟江钲相互对视,也笑了。
赵昺也笑着点点头,认可了张世杰的解释,然后继续道:“其次,施放火箭也应该寻找最佳时机。朕以为,这个最佳时机应该是在夹击态势形成之后,一三船队同时施放。只有这样,才会对敌人形成最大压力,让他们陷入混乱之中。”
张世杰笑道:“官家说得对。臣刚才也在思考,我们的桐油数量毕竟有限,要想使火攻效果达到最佳状态,就必须让所有战船在同一时间施放火箭。官家这样一说,臣心里更有数了。”
“穿插分割的意思很简单,”赵昺继续道。“我军施放火箭之后,敌军必然发生混乱。此时,我军抽出部分战船冲入敌阵,将敌军分割开来,让他们相互之间失去联系,最要紧的,是让张弘范无法指挥。如此,就可以达到各个击破之目的。”
穿插分割是后世部队普遍运用的战术,赵昺则大胆地把它运用到海战中。
“好,臣回去后,事先组织好负责穿插的战船,让他们到时一起行动。”张世杰点头答应道。
“很好。你告诉他们,穿插的时候不要婆婆妈妈犹豫不决,战机稍纵即逝,我们的动作一定要坚决果断。”赵昺话气坚决地道。
“喏。”张世杰答道,神色甚是严肃。
赵昺端起茶盏润润喉咙,又说下去:“南紧北缓,关系到北面之敌的生死。我们先对付南面之敌,对北面之敌不必着急,只要抵挡住他们的进攻,不让他们南下压迫我军就行。”
张世杰性子急,不待赵昺说完,就出声问道:
“为什么?”
赵昺看了一眼张世杰,不紧不慢地道:“切记朕下面说的话。当南面的战事基本定局之后,马上抽调部分战船驶出出海口,然后往东,从崖山东面水道北上,从背后对北面之敌发起进攻。”
张世杰愣了愣,已然明白过来,兴奋使得他犹如喝了酒似的,满脸通红。“官家的意思,让我们形成关门打狗,一并把北面之敌也给吃掉?”
“妙哉。”苏刘义双手一拍,笑逐颜开道:“南北通吃,一个也不让他们逃走。”
“对啊。”江钲也笑着道。“南紧北缓,先钓着北面之敌,不让他们急着逃走。否则,人家不跟我们玩了,再找他们就不容易了。”
笑了一阵,赵昺又道:“立足全歼的意思,相信大家都懂。但朕也知道,真正做到全歼是不容易的,朕希望你们尽力而为就行。”
“臣明白了,臣一定尽力而为。”张世杰就差拍胸脯了。
“官家这一整套部署,环环相扣,真正是合丝密缝,无懈可击。”文天祥击节赞叹。
“如果能够一战而同时击垮张弘范和李恒的船队,我们就不必再像现在这样,天天被人撵着过日子了。”陆秀夫也兴奋地道。
文天祥、张世杰这些臣子都很兴奋。对于明天的战斗充满了期待。他们只是惊奇,一个八岁的孩子,是怎么想出这些妙计的。
“陆卿家,可别忘了,你还要给朕召集二十名民夫学唱歌呢。”在众人离去时,赵昺还不忘提醒陆秀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