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杰看着稚气未脱的小皇帝,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产生了错觉,似乎小皇帝是成年人,而他自己才是个小孩子。这是多么奇怪的情形。
赵昺喝水之后,咂巴了一下嘴巴,又看向张世杰,突然语带霸道地道:“张卿家,今天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不过你要记住,以后,就是要换帅,也得由朕提出来,你不许提,知道吗?”
不管怎么说,这个张世杰以往太强势,太霸道,打压一下他的气势,也是好的。
张世杰身子一震,显得有些尴尬,他明白,小皇帝还是记恨上自己刚才提辞职的事了。但他说都说了,又能有什么办法?无奈之下,只能点点头。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下面进入正题,讨论明天的战事。”赵昺的眼眸又朝在场的几位大臣的脸上溜了一圈道。
“张弘范今天吃了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可以断定,他明天不仅会来,而且胃口必定很大,是必欲将我们彻底消灭才善罢甘休。而我们的目标,也是必须将他彻底打垮。能打折他的两条腿最好,否则,打折他一条腿也不错。要让他没了力气、没了底气跟我们纠缠不休。所以,明天的战斗必定会很艰难,我们绝不可以掉以轻心。下面,请各位卿家议一议,明天这一仗怎么打。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
赵昺说完之后,几个人都看向张世杰,他是统兵大帅,自然得让他先说话。而张世杰因为刚才说出辞职的话,招惹小皇帝不高兴,也谨慎起来,没有急着说话。场面竟然冷落了。
“呵呵。臣托官家的福,刚刚被弟兄们救回来,况且对水战不熟悉,本来没有说话的资格。但既然各位都那么谦虚,那么就不喘冒昧,先说几句。”文天祥见场面冷落,于是开口道。“官家说得对,已经三年了,张弘范一直在追,我们一直在逃,这样的状况必须结束。张弘范虽然有谋略,但胜仗打多了,难免会轻敌,他又急于求成,这是他的软肋。抓住他的软肋,我们就能打败他。”
见文天祥已经开口,张世杰知道自己再不开口不好,于是道:“官家命令第三船队埋伏在南出海口西面,这是一着妙棋。如此一来,我们可以形成关门打狗态势。我以为,实施这个方案,关键在两点。
第一,第一船队在接战之初,必须要顶住敌人的进攻。明天的战斗,敌人一上来就会发起猛攻。在这个时候,我军的夹击态势还没有形成,数量上的优势还显现不出来,第一船队必然面临巨大的压力。如果顶不住,两面夹击的战术就失去作用。”
赵昺一听,就明白张世杰说到点子上。毕竟是带兵的,肚子里总是有些货的。
“对,每一个作战方案,都是有其不足之处的。关键是看怎样扬长避短。只要我们把困难想清楚,作好充分的思想谁备,就会立于不败之地。”他道。
然后回过头来,对张世杰点点头道:“你继续说下去。”
“第二,必须敢于短兵相接。”张世杰道。“我军缺乏远程攻击利器,更缺乏能够摧毁敌人战船的手段,要大量消灭敌人和击沉他们的战船,就必须鼓励将士们敢于近战,敢于短兵相接。还有就是,今天官家提出的两两配对的办法很好,效果也初步显示出来了,明天还要坚持。”
苏刘义道:“说到远程攻击利器,我们固然拼光了,但敌人也好不到哪里。这从今天的战斗就可以看出,他们除了一上来就进行火攻之外,再也没有发射炮火或者动用抛石器。所以,明天的战斗,就是一场近战和肉搏,想逃避都逃避不了。到时候,考验的是意志和勇敢。”
陆秀夫性格沉稳,知道打仗非他所长,等大家都说过了,才插嘴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明天看来是一场苦战,我们必须设法提高士兵的士气。今天侍卫们朗诵岳武穆的《满江红》,效果不错。明天的战斗,这个办法还可以采用。”
赵昺笑道:“背诵岳武穆的《满江红》确实收到不错的效果,但明天我们仍然背诵这首词,有炒冷饭的嫌疑,效果会差了不少,还是来点新鲜的吧。”
“官家有什么想法?”陆秀夫感兴趣地道。
“嗯,找一些人唱歌吧。”赵昺随口道。
“啊,在战场上唱歌?”不仅是陆秀夫,其他的人都感到惊讶。
“秀儿,你会唱歌吗?”赵昺扭头对尹秀儿道。
见在场的大臣们都看向自己,尹秀儿的脸蛋立即红了,扭捏地道:“会,会一点。可是官家,您让秀儿唱什么歌?”
“会唱就行。待会儿朕教给你,你学会之后再去教士兵唱。”赵昺道。
“啊。让我去教、教别的男人唱歌?”尹秀儿立即慌了。男女授受不亲啊,她哪有胆量在男人跟前教唱歌?还不被人笑死。
“啊什么啊?就让你教个歌而已,有什么难的?”赵昺又瞪了秀儿一眼。其实他也已经想到了,古代男女哪能随便在一起的?
让秀儿教歌确实不行。
“官家,唱歌能提高士气吗?”文天祥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现在就唱一首歌,你们听听能不能提气。”赵昺笑道。
“官家会唱歌?”几个大臣越发好奇了。特别是陆秀夫,在南逃的路上,他几乎天天跟赵昺在一起,从来没听他唱过歌。或许,是哪个宫女教他唱过歌,那也一定是些儿歌罢。儿歌怎么可以在战场上作为鼓舞士气的利器呢?官家该不会耍孩子气了吧。他想。
赵昺心里却在发笑,他在前世,还是能唱不少歌曲的,拿出来震摄一下这些古人绰绰有余。心里这样想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清清嗓子,想站起来。可是他忘了自己是小短腿,而他正坐在一张官帽椅上,小脚板够不到地面。然后,就是一个狗啃泥。
“啊!“船舱里响起一阵惊呼,所有的人都吓坏了。尹秀儿吓得脸色发白,扑了过来,想察看赵昺怎么样了。
“呸,这个椅子也来欺负朕。”没想到赵昺已经自己爬起来,恼怒地踢了椅子一脚。原来什么事情也没有。
看着赵昺这充满孩子气的举动,几个大臣都被逗笑了。他们的这个小皇帝,不仅变得聪明无比,还这么有趣。他们很开心。
然后,就见赵昺站好,仰起小脸,一首充满张力的旋律就从他的嘴里出来了。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
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
血泪满眶,马蹄南去
人北望,人北望
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
来贺”
这首由陈涛作词、张宏光作曲、屠洪刚演唱的《精忠报国》,是他前世比较喜欢的歌曲,此刻唱出,虽然声音稚嫩了一些,但自我感觉还可以。
“各位卿家,你们看这支歌曲怎么样?”赵昺唱完,还不忘询问一句。
“有气势,震撼。行,太行了。”文天祥大声称赞。
“歌词内容也正好相符,的确不错。只是官家,您是从哪里学的这首歌的?”陆秀夫也是感觉好奇,忍不住问道。
“这个,朕可以不回答吗?”赵昺斜了陆秀夫一眼道。心里却在腹诽,老家伙,什么都想知道。其实,陆秀夫才四十多岁。不过,在那个年代,四十多岁,自称老夫的也不少。比如苏东坡写《江城子密州出猎》时也才四十岁,可是开头即道:“老夫聊发少年狂……”
陆秀夫有点小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