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的一声,整个屏风裂开一个大洞,孙越陵穿洞而出,一枪搠向段天德,位置角度拿捏的精确无比。
段天德纵然早有防备,也被他忽如其来的一枪给震惊,情急之下凭着感应举刀横架,“当”的一声巨响,他似乎不堪压力,跌跌撞撞倒退了十数步,差点便要撞到靠在墙边的架子床。
孙越陵哈哈大笑,道:“段天德,你技穷哩!”欺身再上,朝着被他逼在角落里的段天德狂刺,不容他有丝毫喘息之机。
双方在暗影里瞬间又互斗了数十招。
段天德由于肩头受伤,又是全力与孙越陵搏斗,伤处溢出的鲜血也越来越多,渐渐已是脚步虚浮,劲道减弱,没有了开始般的刚猛无俦,显然已经落在了下风,已然不支。
当他再次举刀架住了孙越陵充满真劲的一枪,这一次终于抵挡不住,往后疾退,“砰”的一声,撞断了架子床的床栏,同时猛喷了一口鲜血,内腑受创。
孙越陵知他受创严重,岂肯放过这个关键机会,正准备一枪废其武功,岂料段天德忽然大喝一声,手中九环刀脱手,贯满劲道,朝着孙越陵所在位置****而来,与此同时他往左疾闪,朝着内寝轩窗方向直冲而去。
这分明就是不打算再战,一心想要逃跑。
孙越陵一枪格飞****而来的长刀,急忙追赶。
“砰”的一声,段天德撞破轩窗,急纵而出,越过了外面廊道,朝着院落之中掠去。
他逃的快,孙越陵追的更快,跟在他后面跃出木窗,手中长枪紧追不舍,朝着身在半空之中的段天德飞刺。
“噗”的一声闷响,长枪刺入段天德左肋之下,真劲吐实,源源不断攻入段天德肺腑。
段天德再次喷血,紧接着重重摔倒在临海阁院落中的花草地上,又连接翻了几个滚,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孙越陵轻轻跃落,正欲追击上去彻底了结段天德,却见前院方向涌进来了无数净军,当先一人正是提督刘朝,他见到此种情形后心中大惊,连忙跑到段天德身边蹲下,扶着满嘴鲜血的他,颤声道:“段指挥……你怎样?”
段天德兀自未死,用尽残余气力紧抓住刘朝的手,啜嚅道:“救我……”话未说完,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又吐出了几口鲜血,再也动弹不得。
刘朝见到如此惨状,心中震惊,指着孙越陵颤声说道:“你……你是何人,胆敢谋杀指挥使大人?”旋即又对着那些禁军喝道,“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谁敢动手?”后面传来一声大喝,刘有福等人大步而来,中间簇拥着艳若桃花般的宁德公主。
刘有福等人身后不远处,还跟着那些段天德带来的手下们,他们被刘有福逼住,一直投鼠忌器不敢擅动,此刻见到刘朝在此,纷纷跑上前来围在孙越陵四周。
“刘有福,你竟敢放纵手下谋杀兵马司指挥大人,我一定将此事上禀朝廷。来人啊,将他们全部拿下!”刘朝怒不可遏,冲着刘有福怒吼,声音尖锐之极。
朱徽妍倏地踏前一步,站在刘朝面前,冷叱道:“本殿在此,看谁敢动手。”
刘有福怒视公主,狠狠说道:“殿下这是要袒护杀人凶手么?诛杀朝廷命官,罪不容恕,这事要是闹到朝廷上,我怕连你也要担上干系。”
朱徽妍毫不客气以凌厉目光回敬刘朝,冷冷说道:“段天德意图轻薄本殿,犯下诛九族之罪!”一指孙越陵道,“幸有兵部孙越陵大人暗中保护才不让其得逞,难道你刘朝要维护这个罪大恶极之人么?”
刘朝吃了一惊,半信半疑道:“段天德……他要轻薄殿下……?”
“不错,段天德酒醉失性,闯入公主房中,意图对公主行不轨,被本官发觉后又不甘心伏法,殊死抵抗。”孙越陵走上前去,冲着刘朝喝道,“此等罪状国法难容,死有余辜,请刘提督让开,本官要将他当场了结。”
刘朝护心存疑虑,护在段天德身畔,冷冷道:“不管如何,此事也要交由法司审讯,岂能轻率格杀朝廷命官,本督绝不允许你这样做。”
“维护此等罪犯,当与之同罪!”孙越陵怒了,瞪着刘朝道,“你再不让开,休要怪我无情。”
刘朝在他的威压之下心中惊悸,但仍不肯退开,强自撑道,“段天德已受重伤,怎能杀之?此事我定要禀于魏公公知晓,让朝廷公开审理……”
听他提及魏忠贤,孙越陵心中怒火更炽,怒喝道:“给老子让开。”一掌推在刘朝胸口将他击退,踏步上前,手中长枪电射而出,一枪扎入了萎顿在地的段天德胸口。
长枪拔出,段天德闷哼一声,当场殒命。
“你……”刘朝见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杀死段天德,惊惧的说不出话来。
孙越陵抛却银枪,仰天长啸,叫道:“易飞兄弟,你可以瞑目了!”完全无视刘朝等人。
刘朝终于回过神来,指着孙越陵的手颤抖不已,嘶声尖叫:“孙越陵,我一定将你告上朝廷,你等着,魏公公一定不会放过你!”
……
段天德死了,孙越陵终于兑现了他对众人许下的诺言。
这一次谋杀段天德,本来他是想破了头皮也毫无办法,巧就巧在宁德公主忽然屈尊来见,且对他尽显温柔、言听计从,这让他心中冒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利用段天德的好色,将其骗入局中,以轻薄公主的罪名将其当场击杀。
但这个计划也需要武承德的配合,于是他找上了武承德将这个计划全盘托出。好在武承德够义气,听完后立即吩咐王雅琪做好准备,将段天德一步步引入彀中。上林馆如今已是武承德的地头,头牌王雅琪得命后自然全力出手。于是,在她的逐步“勾引”之下,段天德对她已是痴狂无比、欲罢不能。
将击杀的场所定在南海子,是孙越陵早就思忖好的,只有如此,朱徽妍才能名正言顺地来到这里,不至于显得很突兀。而为了消除段天德等人的提防之心,他更是暗中让公主初来之际便大声呵斥他,让他心生不愤;随即又让刘有福前去道歉,和他一起喝酒作乐,如此操持,段天德一惊一乍之下,必将彻底消除因公主突然到来而产生的戒备心,无所顾忌地放心玩乐。
命王雅琪将段天德诓进公主浴房,只是孙越陵的第一套计划,倘若段天德不中计,那么他们便要施行第二套计划,但他显然是多虑了,段天德****焚身之下哪里能想到那么多,他们的第二套计划完全不用派上用场便将其搞定。
亲手杀死段天德,为易飞报却大仇,这让孙越陵在关心堂的地位扶摇直上,堂中除了厉若冰、方逸尘两人外,无人敢不奉他为首,就连北堂堂主黄天来也私下表示要听他号令,附他行事。
他的京师之内的名声更是大噪,段天德不仅是东城兵马司指挥,也是花旗社的左护法,如此厉害人物都被他击杀而死,这让京师之内许多潜藏的高手不得不重新对他进行评价。
但段天德死后,他并非是毫无顾忌。净军提督刘朝第一个上奏参他,说他对一个身负重伤、失去反抗能力的人赶尽杀绝,手段残忍,不配在朝廷任职。随后,在阉党的发动下,无数弹折雪片似的飞进内阁,对他不遵律法、私自杀人的行为大加批判,更有人提出要将他下狱治罪,为段天德抵命。
这事东林党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于是赵南星发动反击,无数御史、言官陆续上折为他开罪,就连公主朱徽妍也亲自面见了天启皇帝,将那晚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向他详说了一遍,还在他的皇帝哥哥面前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当然,她的话全部都是突出段天德的罪大恶极以及孙越陵的忠心无私,说到要不是孙越陵及时出手的话,她早就被段天德给玷污了,段天德事情败坏后不仅不收手,还想杀了赶来的孙越陵,所以孙越陵无奈自保之下,只得将段天德当场击杀。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天启皇帝对这次东林和阉党的掐架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气跳如雷,横加干预,反而发出了一道另所有人难以明白的谕令,这封谕令就是命孙越陵“宅中禁足,思过省心,三月还朝”。
接到圣旨的孙越陵彻底傻了眼,还以为天启皇帝要治他罪状,哪想到居然如此轻松。不仅没有追究他的罪责,还让他在家里休息三个月,而且俸禄还一分不少。这要是放在后世,那是想都不要想的好事,莫说三个月,就是三天不上班,早也被老板炒了鱿鱼。
大明朝就是好啊,孙越陵从心里发出感叹。
但也有一点爽的地方,就是他三个月之内不能离开宅院,不得对朝廷的政事过问和处理,只能在家里思过反省,等待“闭门思过”结束的那一天到来。
孙越陵很知足,杀死朝廷命官,掀起了朝廷风波,皇帝并没有处罚他,说明这一次的“阳谋”很成功,所有人都被蒙在了鼓里,就连皇帝也不例外。
但天启考虑问题显然没有仅仅停留在表层上,他将孙越陵禁足家中,佯作惩戒,就是为了平息朝廷的党派争斗,让他们不要再纠缠此事,而要以朝中政事为重,也算是给了阉党份子一个“交代”,尽管这交代是多么的匮乏无力。
时日飞逝,孙越陵在东堂宅中无事,便一心修炼紫薇斗决和燎原百杀,自感进展不少,尤其是燎原百杀,已经将封魔棍法彻底融合,形成了一套既杀伐凛冽,又霸道无俦的独特枪技。
初夏之际甚至闷热,这一日闲来无事,他正在院落之中练习枪法,却见师尊厉若冰信步而入,站在一旁看他练枪,兴致盎然。
他连忙停了身形,过去参拜道:“师傅,你怎么来了?”
厉若冰笑道:“你的枪法进展不少啊,而且,你将为师传你的燎原百杀融合进了封魔棍法,双招合一,形成了另一套厉害的枪法,可见你聪慧过人,悟性非凡,为师当年果真没有看错人。”
孙越陵顿感不好意思,道:“让您笑话了,我也是试着随便练练,哪知道便能将棍法融入到枪法中施展出来。”
厉若冰正色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在夸你,能够将两种迥异的功法融为一体,非悟性奇佳、慧根深厚之人不可为,一般的人那能够做得到?要知道无论是哪一种武技,都是经过了开创者千磨百炼,每一招、每一式都极为讲究,难以变更,而你如今能够将其融合为一,可见你具备了开拓创新的超卓应变之能,这是任何一个武学大宗师都必须具备的基本能力。”
看到孙越陵越发窘迫的脸容,微笑道:“为师相信,他日你的成就必定能够超越我,成为一个开宗立派的不世高手。”
孙越陵绕了绕头,道:“我哪有什么开宗立派的心思,我只想一心追随您左右,将关心堂发扬光大。”
厉若冰脸容忽然变得沉静如水,道:“如果你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难道你忘记了当日加入关心堂时我对你说过的话么?关心堂只是由一群信念相同、抱负相契的人聚集在一起的组织,并非严格意义上的江湖帮派,哪日时局变幻、人心不古,也许关心堂就要湮灭消散,不复存在。”
顿了顿,续道,“所以,为师才鼓励你创立自己的门派,广收门徒,扬名天下,你不可能一辈子在朝中任职,却可以一辈子将拥有自己理念、技法的门派给传承下去。你说,为师说的在不在理?”
孙越陵愈发无言以对,呐呐说道:“这……我想都没想过……”
“没想过?”厉若冰亲切地拍了拍他肩膀,道,“那现在为师就允许你好好想一想,额,不如就从你这合二为一的枪法开始好了,给这套独特的枪法想一个惊世骇俗的好名称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