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少安觉得既然自家父亲、大兄、二兄、以及三哥他们也许并未像表面那样对南北之战毫不在意。那么自己再来横插一杠子,想来他们也不至于恼羞成怒吧?
在吕少安推演的棋局里,如果不出意外,这次战局中,必然会有某个举足轻重的关键人物,将会在某个关键节点上,做出某些“意外”的举动。
但然后呢,这个人必然要“意外”亡于某次神秘的事件,从而迅速结束这场战事。吕少安对于大兄吕轻侯的崇拜那是深入到骨髓的,大兄出手的事情,哪还有搞不定之说?
而按照三哥及时哥的布局,淮南西部的那条“战壕”、界线,多数会成为淮西难民的“安全区”。甚者双方战逃的军卒也会进入所谓“安全区”中躲避对方追杀。
闹不好,两方的士兵还会躲进一个“安全区”里,然后每日靠骂战维持士气。
吕少安琢磨的是,能不能把这些南北两军的好汉们各挑若干,搞些关扑、或竞赛活动。彩头嘛,当然是两朝的地盘、或军费了。貌似俺们岚山也要参与哈,这样拿下安丰等地,也算不枉此行了。
不但完颜璟、吕祖安、吕轻侯、吕延年、吕少安这些自觉聪明绝顶的人精们都在空中俯瞰这场棋局。此外也有不少的蛇鼠之辈躲在地下极尽蛊惑、搅乱。
比如已经重新崛起的明教内门刘琸就在居间搞风搞雨。上次布局徐州出了意外,那是因为没算清岚山的战力,和北朝伪帝的恼羞成怒。当然,南朝伪帝的军伍战力也太糟糕了,白瞎了自己一番筹谋。他当然没想到,令天下人都谈虎色变的岚山锦衣卫,已经嗅到他的气息。
而他的这次谋划,也将再次为他人作嫁衣。
五月,眼看黄河一年一度的决堤时间迫近。小皇帝完颜璟担心南朝会不会趁机出兵捣乱啊?命平章政事济国公仆散揆为河南宣抚使,调集诸路兵马向南境集结防备。
可是这样一来,俺们就没法“突袭”了啊!由此引起南朝平章军国事的韩侂胄极大不满!
同知枢密事的苏师旦自然再次发挥出“才干”,向韩侂胄进“痹敌之策”。于是一个神奇的外交案列诞生了。南朝殿前副都指挥使郭倪派出部下苏贵,及军中录事参军刘琸往使开封。睁眼说瞎话对仆散揆谎称南朝增兵边境只是为了防备盗贼?
“宋之增戍,本虞他盗。及闻行台之建,益畏詟,不敢轻去备。以其皆白丁,自裹粮糒,穷蹙饥疾,死者甚众。”仆散揆当然“姑且信之”,此后自然“不再警备,并当上奏皇帝陛下知悉”!
韩侂胄一看“有门”,北朝果然放松警惕了。遂有南朝“义军”军开始频繁骚扰北境。
五月二十八日,有“忠义人”朱裕焚真阳。九月十五日,三百“义军”攻唐州比阳县寺庄,杀金副巡检阿里根寺家奴。二十一日又攻黄涧,杀金巡检高颢。十月二十四日,再袭击比阳县城,杀金唐州军事推官撒睹。
要说这些民间“义士们”的残杀手段,那是连如今的大金军伍都甚为不齿的残暴,何况平时自诩文华传承的东南朝廷?
金国自会将相关的案列通报大明和南朝,使韩侂胄主张的这次“开禧北伐”,那是连最后一丝“救民于水火”的正义都丢的一干二净!大明枢密院决不可能为南朝的这种鲁莽、残暴背书的。
再等到十一月初三,又有南朝“义军”入邓州内乡县,攻商州洛南县。却被北朝的商州司狱参军寿祖所溃。惨案吗,有几个就够了!
或说南朝无故背盟行不义之战,已经让大金朝野群情激奋了。如今又有连续几宗惨案被大肆宣扬,那是平素再青睐南朝文华的人也要闭口不敢言。甚至还要跳到抵抗南朝北侵的前沿,设法洗白自家。真当俺们大金朝廷是吃素的?
要说真实情景,时值北朝黄河连年泛滥,蒙胡扣边频繁,小皇帝完颜璟那是真心不想和南朝打仗的,因此屡次三番示好南朝。奈何碰到韩侂胄这种纨绔武夫,完颜璟真心觉得太过分了。
要说都是纨绔出身,为何人家吕少安就能行事有趣,你这个南朝的韩匹夫却如此杠精不识抬举?你特么也配叫“纨绔”吗?暴怒的小皇帝觉得还是要憋个大招放出去,临之以威的。
为了专心收拾北方局势,小皇帝认为南方这一仗最少要打出二十年的安全来,不然这腹背受敌的滋味难受啊。但是打仗这种事,就决不能纯粹靠意气。
如何打痛南朝,而又不给大明介入的借口,才是关键。而此前的一些“军略松懈”布置,以及仆散揆的“老眼昏花”,其实都是为了凸显“道义”。
因为南朝兵力如何,那都在纸面上摆着呢。但是大明的态度如何,才是完颜璟一直关注的大事件。这不,就因为南朝频繁扣边,小皇帝开始频繁召大臣商议嘛。
大臣意会,奏对“昔南朝败衄,失淮东濠、寿要塞,如今自救不暇,恐未敢叛盟。”瞧瞧,人家北朝多么向往和平啊。
唯完颜匡性情贪鄙,也不懂看皇帝眼色,居然胡说什么“彼置忠义、保捷各军,取先世开宝、天禧纪元,岂甘心忘淮西、中原么?”朝臣于是纷纷侧目,心说这傻蛋!
完颜璟虽然勉强“认同”完颜匡说法,但还是要唱戏做全套。那个啥,吕左使不是最喜欢干这事吗?自家必须是“自卫反击”,所以就很有必要把自己的决策过程抄录给大明枢密院一份。
不久南朝使陈景俊往金贺正旦,完颜璟做出最后劝和:
“大定初年,我世宗许南朝世为侄国,迄今遵守勿忘。岂意尔国屡犯我边,朕特遣大臣宣抚河南,尔国曾谓未敢败盟。朕念和好已久,委曲涵容。恐侄宋皇帝,未曾详悉。尔归国后,应详告尔主,谨守盟言!”
南朝对此自然嗤之以鼻,怕啦?那就打吧!
乾贞四年三月,南朝不宣而战。京西北路招抚副使皇甫斌出兵唐、邓,欲攻郾城、许州。四月淮西路招抚使郭倪遣统制陈孝庆、武节郎毕再遇分略顺昌、蔡州。
此外,再有四川宣抚使程松使昭信军节度使吴曦出兵汉中,欲取关陕。然后又遣使岚山,重申“翁婿之国”情谊,希望岚山能够出兵汴梁、中都、河北,与南朝一起联手灭金。
但是南朝一些有识之士分析形势后,认为在北朝频繁水患、异族寇边时发动偷袭甚为不义,所谓“义军”行事暴虐,有失忠义。故而大明绝难插手与北朝为敌,此战必不利于我。
就连韩侂胄的铁杆粉丝叶适都反对,不仅拒绝起草宣战诏书,还上书说轻率北伐“至险至危”。
在岚山学成南归的武学生华岳也上书,认为此时南朝“将帅庸愚,军民怨恨。马政不讲,骑士不熟。豪杰不出,英雄不收。馈粮不丰,形势不固。山砦不修,堡垒不设”。
华岳认定本朝这次北伐必将“师出无名,不战自败”。结果不但华岳被削去功名,遭到囚禁。连为他性命奔走的原岚山太学校友赵葵、岳珂、真德秀、魏了翁、贾涉等人也俱受牵连,纷纷被革去功名,编管地方!一时中外侧目。
要说韩侂胄如何不知道这些人在岚山的奥援力量。别人都不说,就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纨绔的吕少安,就没那么好相与的!但是,那有如何?
战争已经打响了,对他韩某人来说,这就是有进无退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