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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干戚 第三十八章 明教内门

    等丘处机走后,吕祖安蹙眉继续想了半天才说:“我大约知道全真教的背景了。”

    欧阳茫然片刻,也想透关节,点点头道:“丘处机的话不尽不实居多。那些道门故事多有虚幻。布道招揽手法,也多弄玄虚。只是夫君今日和他说了那么多,便不怕他看出虚实?”

    吕祖安看了身边吕轻侯一眼,吕轻侯知道必是有些关键所在不是自己能够明白的,多听反而会坏了自己的道心。执礼退下,关了密室大门,自到堂外守候。

    “倒是无妨,吾料那王真人也未必知晓自己是着了人家的道儿。即便是知晓了他能又怎样?

    他要收徒布道,自然需要故弄玄虚,怎会直接告诉弟子们真相!何况王真人未必还能活到现在,丘处机又该找谁去验证这些话?

    只是那些伪齐明教后人也的确歹毒,为了复国,不惜用幻药废人心性。看前世全真教的作为,更是为了推翻金国,不惜勾结蒙胡蛮族,祸害天下百姓无穷!”

    欧阳此时人到中年,事业儿女齐全称心,心中自生慈祥。如今见夫君气色不好,那还不知要造多少无边杀孽呢。心下不忍,就想要回护一下,少些杀戮。当下点头笑道:

    “那也未必全是他们当年所能料到,不然丘真人也不会以七十三岁残躯还要远赴万里西域,觐见铁木真止杀了。我看他们那时,也是想积极挽回的。”

    “哼哼,夫人不要把人心想的太简单了。若是那些人想要挽回,又何须丘真人万里跋涉?七十三岁的老人,说死就死,哪来那么大的把握走到西域,又有几分可能说服铁木真?

    我看还是丘真人自己醒悟此事,才拿着自家性命去做这事的。所以说,那些人死不足惜!”

    “只是伪齐当年几位公子罢了,能活到现在也都该垂垂老矣。便是算在王真人遇仙那年,那两个装神弄鬼的个小子不过二十余岁,如今三十五年过去,他们也该近六十岁吧?

    夫君真想要杀他们,便让轻侯带几个人过去好了,应该不是太难。我看就不必兴师动众,闹得天下皆知了,倒好似他们有多大风光一样。”

    吕祖安点点头,算是应允。

    “想那刘豫被废后,他儿子刘麟不过庸人尔,如今后人在中都过的也还舒服,估计不会是他那一系。但废帝的侄子刘倪,却是英姿勃发之辈。刘豫废帝后,他便不知去向。此事纵然不是他的手笔,也必与他家的子侄辈脱不了干系。

    刘佑虽然号称是他家的最后血脉,我看倒未必能做出多大场面的人,估计还是他们拿出来顶个门面的货色。幸亏我们当年鸠占鹊巢,废了他们的根基。

    想来他们刘氏必然还要另有隐藏势力的,这可是心腹之患,很容易就会把明教折腾散的。必须清理干净,便让轻侯从此处着手好了。

    还有一事,当年夫人所炼之药,除非治病救人不得不用外,其他时候就不要再轻易拿出了。那些药材来历,也当看护紧了。”

    “不过几片蘑菇而已,那物本就生长不易。我这些年也在到处寻找,也只发现少许而已。此刻都已收了藏起。只怕世上再难寻找了。

    不过我听丘真人所言,怕是那些人用的并非此物。据闻丘真人为摆脱此物控制,曾几次试图自杀,却与这些蘑菇并不相符。便是那丹药之物,也不能如此霸道。

    我觉得那就不是一般的丹药,怕该是土烟一类。难道这时候齐鲁之地就有罂草种植?也难怪此地自古方士云集,那徐福更是连始皇帝都敢忽悠!”

    “嗯,你明日便教会安年辨别罂草形态,着人到处查探。俺倒仿佛记得,昔日凤姑曾言,明教本就出身西域,会昌法难之后,胡天尊传法福建,此后高佛日、西爽、陈诚庵、孙绵都是单传。直到玉林尊者跋涉山川,穷极海岱,此后才重回福建传教,自此明教大兴。

    想来那等药物,定是在海州、泰安之间了。重阳真人当年又得伪齐余孽催促,说是要去“投潭捉马”,那个“马”字或者应该是“麻”吧?至于说“潭”?你让安年重点关注郯城一带!

    那里必有不少形似大麻的罂草。若是一经发现,立刻刨了湮灭!地方涉事者,全数拘拿,发往济州岛种地养马去!轻侯要办的事,我自和他说去。”

    丘处机自然不知道因为自己再吕祖安面前一通胡扯,就此断了他道家此后千年的”遇仙“坦途。估计便是知道了,他也未必在意。

    他本是个功利心极重的人,一心想的不外是依附强权发扬全真教,青史留名。所以才会暗助日趋势大的蒙胡。后来也是因为看到蒙胡残暴,才又心生恻隐,不顾七十三岁高龄去西域止杀。

    所以对于五师兄王处一的所谓丹药,他是极不在意的。若说装神弄鬼把戏,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医家手段。所谓久病成医,自己早年曾深受丹药害,对此深恶痛决。故招募弟子时便多以玄机道理引导。何况说起当年随身“仙药”,恐怕也早都吃光了。不然如何会三番五次的寻死做活?

    而他这一支教众,此后受与吕祖安此次密谈影响,开始将全真教义往吕祖衣钵上依靠。后来更是完全遵崇吕祖的内丹理论,放弃了对外丹的研究,专注内丹养成。这也说明丘处机此人,还真是一个悲天悯人的道家圣人。

    重阳真人因为数次假死都很匆忙,自不会早早把药给他们备足。此后马钰华亭病危,王处一醉心药理,刘处玄几次遇仙,又如何不是因为他们那时已断了“仙药”,想要“自力更生”?

    马钰在华亭眼看就要一命呜呼的人,回胶东一年,就神采奕奕了。夫人孙不二过世时,他还能召集歌舞庆贺。后来更是与王真人一起玩“显灵”的把戏,莫非重阳真人的仙药又捣鼓出来了?

    “还有,当年王真人在长安犹豫数年,而那所谓仙人却是连续三年趣他急赴东海。那两年正是金人攻伐宋时期,此后不但断了海陵王的性命,便是陈家岛一场海战,也诛杀了金人水师七万生灵。这时间既然都能对上,倒是要怀疑那金国、南朝的朝堂上也有怪异处。”

    欧阳继续分析道:“海陵王也算一代人杰,晚年行事却如此狂妄暴躁,终于众叛亲离。怕也少不了这些伪齐后人的手脚作弄吧?依我看,就从南北两朝的官员查起好了。尤其那些姓刘的,又手握军政实权的地方官员,或军中干吏!

    若是这些推论都是正确,那么前年那场战事,最后南朝贸然参与。虽然说是出自南朝庙堂定策,但赵伯昌攻伐徐州之迅捷,消息之灵通都大有可疑之处。

    南朝自然知道咱们要拿下徐州的,他就算是想争,也应该去攻打宿州。如此既能能西取亳州,再与寿州、光州大军合围顺昌、蔡州,将两淮地利连成一片。如此攻守兼备,出兵路径也更近便。

    赵伯昌却偏偏去取徐州?依我看,赵伯昌这么做,肯定觉得徐州更有机会才对。那么,是谁给他提供了徐州虚实?

    此人挑起南朝攻占徐州,不但能掐断金国命线,此后定然大战不休,而且还在岚山和南朝间制造出间隙。他所为何来?难道不是因为我岚山战前清洗明教逆匪,坏了他的根基缘故?

    果然如此,那么他此后布局的针对怕是还在咱们岚山!如此,岚山之内,也必有响应他的余孽存在。这可是卧榻之侧啊,要不咱们继续把岚山原来那些教众再次筛选一遍?”

    经过欧阳这么一分析,二人都更有点头绪。首先南朝在两淮地区的官员需要过一遍,尤其是在楚州赵伯昌军中任过军职,又向赵伯昌提供过徐州虚实的将校。此外,其人不但姓刘,家世也必然和淮西有所牵连的。这样的话,吕安年的工作量就少多了。

    吕祖安非常欣赏地看着欧阳,已经相伴十六七年的老伴啦。随着岚山的根基一步步筑牢,岚山太学的学子们逐渐担纲起研发重任,如今的欧阳算是真正闲暇一些。随意开启一下智力风暴,居然也能把这么复杂的局面抽丝剥茧。看来之前对自己的依赖,还是为了满足男人的虚荣才对。

    不过,吕祖安不打算再去折腾岚山那些明教教众了。这么多年下来,便是当初有异心的又如何?他们哪个不是为岚山的今天打拼过?无端去调查他们,哪怕到时候都能掰扯的清白,这人心也就失落了。

    所谓“人心如量子”,那都是观测不得的东西啊。

    当下,还是急于揪出徘徊在岚山门外的那些明教隐蔽组织。防止他们为了复仇金国、岚山,干出更多无法无天的事情。这事干系到自家儿女后代的安全问题,而且就在眼前呢。更可虑者,若是这些人投了蒙胡,那可真的危害人间酷烈的,真真留不得。

    便是欧阳也放弃了刚刚滋生的那丝慈悲怜悯,回到她当年杀伐决断的岚山三老角色中。

    话说,此时已经在南朝的光州守军谋了个任职的宋军指挥使刘琸就莫名其妙的一阵心悸。咋回事呢?难道真的是自己平生恶事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