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仁打算如何?
肯定不会是施粥或将人买下。
这两种行为在此时此刻,虽然也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善行。
但却并非是“真善”。
而只是因为自己心中的一点“善”,将人当猪养。
只是让他们勉强的活下来,却不管最重要的那个问题…然后呢?
这些人就算勉强的活下来,但是之后的未来又是怎样?
继续在更苦的苦海中打滚。
直到再也坚持不下去…
“所以我们不能是只给他们续一点毫无意义的命,那样的活着和死了没多大区别。”
张宝仁认真的说道:“我们需要这些人动起来,真正的活起来,活下来…”
“他们需要的不只是粮食,更重要的还是希望。”
怎么东西才能够让一个人从绝望之中爬出?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家”。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家就是希望所在。
显然这里是没有家的。
所以就需要建一个家。
向着一旁的赵托问道:“把这片废墟重新建好需要多少钱?”
赵托想了想,然后说道:“嗯…具体需要多少钱还不太了解。
但你那点儿钱估计只够塞牙缝。”
张宝仁看着那满地废墟以及之中苟延残喘的人,眯眼笑道:“这些人可不能就这么混吃等死下去,等着我们将东西喂进他的嘴里。”
“只有沁入了汗水,付出了努力的地方才是家,不然就只是一栋房子罢了。”
“而且劳动也能让他们忘记悲伤,恢复体魄。”
“所以你在计算价钱的时候,应该将材料减半人工不算。”
赵托咧了咧嘴,“最主要的应该还是不想放过这一股庞大的人力吧!”
张宝仁轻哼了一声,“最重要的是人有了希望,动起来,也就不会乱了。”
“而且我说,这些都是官府应该做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我一个小民来操心了。”
“你们官府是怎么回事?”
“灾情虽然不小,但影响却只限于八百里城,有着朝廷调度,周围驰援你们竟然弄成了这样?”
对于张宝仁的质问,赵托却忽然变得很是尴尬。
“这,嗯…”
“主要是那晚地龙翻身,第一次的源头就在府衙,老爷和师爷等一干人都被压死了。”
“而朝廷派来负责主持赈灾的官员和新任县官都还没到呢。”
“现在的事一直是由县丞暂时在管,所以就那啥嘛…”
“行…我懂了,”
张宝仁点头道,虽然赵托说的言语不详,但因为对地龙翻身的真实情况是了解的较深,他却是明白了。
县太爷一家被“王山君”蛊惑,欲行邪法,最后遭到反噬,父子二人乃至于连带着本城衙门的一些核心人物一块玩儿完。
此举虽然可以算是善恶有报,苍天有眼,但最后所造成的结果却是,八百里城的官府衙门,失去了它原有的机能。
变得群龙无首。
虽然有暂时的主事者,但是其却不敢做,或者说没能力,没有魄力在一个一城之主的位置上做事。
不敢承担责任。
因此就弄成了这个样子。
“真是一个废物。”
对于张宝仁的喝骂,赵托却是当做没听见似的,尴尬的转过话题。
“…这,就算将这些人都动员起来,钱也还是不够的。”
张宝仁轻笑道:“灾情只限于八百里城,并没有糜烂,所以官府赈灾的钱粮肯定会有不少。”
赵托皱眉:“你要打朝廷赈灾款的主意?”
“不是我要打它的主意。”
“是我将自己的钱都给填进赈灾里面去了。”
“都是赈灾款还分什么你我。”
张宝仁坚定地说道:“我相信我们所做的是最正确的,只要看见了成果,那负责主事的官员肯定会照此来做。”
“甚至于这些人,你说他们就没有一点钱吗?”
张宝仁看着外面那些衣衫褴褛,如同乞丐的人群说道。
“你信不信,真将这些人搜挖个干净,最后所得的东西,一定会超乎你的想象。”
赵托有些膛目结舌的看着张宝仁,好像又再一次认识了他,“你不做生意真是可惜了。”
“一些小道而已。”
张宝仁道:“我的这点钱只是一点引子,给所有人看的。”
“真正的主体是官府豪门,乃至于这些人的钱与力。”
“需要所有人都动起来,这事儿才能成。”
…
张宝仁离开了城南西部,很快就回到了道观中,取了一大包东西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地府临时衙门所在。
泰山府君庙宇旁,一个隐蔽的屋内,一群穿着白色兜袍的无常正伏在桌上,忙碌着。
期间不时有身穿黑衣的人影进进出出。
这时,一个提着油纸包裹的黑衣人走了进来。
砰…
一声轻响惊醒了正在奋笔疾书的王岩。
他抬头一看,看到了桌上的包裹以及身前的张宝仁,本来微微皱起的眉头却瞬间平复了下去。
有些亲切的调侃道:“这是我们的大英雄来了。”
前两天的地龙翻身,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
但这些知晓内情的人却是明白当时情况的危急,知道张宝仁在其中的功劳与作用。
知道他算是拯救了整个八百里城的人,因此都对其有着感激与谢意。
“您就别再说笑了…”张宝仁苦笑着摇头,“大家都是拼尽了全力,拼上了性命,我也就只是运气好了一点罢了。”
“功劳可不能全放在我身上。”
“将我这个小无常捧得太高,我可是会飘的。”
“要是变得目中无人,可是要找你负责…”
“真是没有一点少年人的样子…”
王岩伸手点了点张宝仁,然后正经的问道:“这次又需要什么东西?”
张宝仁道:“我这次来是想换些钱。”
“没问题,你需要多少?”
“有多少换多少。”
“什么?”王岩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严肃,“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去了一趟南边,发现那里简直如同地狱一般,实在是太惨了。
又想着自己好像还有俩钱,所以想对那边的人进行一些帮助。”
对于地府这些人却也无需隐瞒,毕竟他此行也可算是帮助稳定局势。
那边罪孽的源头如果能够安稳下来,整个八百里城也可尽快恢复秩序,恢复安稳。
而且他还想着获得“人间道”的一些帮助呢。
王岩闻言看他的目光却是更加的钦佩和善了。
从一旁取出了记载张宝仁功勋的账本,然后拿过算盘一手快速拨动,同时出口向着张宝仁解释道:
“你曾经上缴了二百八十颗狗牙,这些狗牙每颗可换一两银子,一共二百八十两。”
“上一次上缴的灵符,已经确定了其价值,因为品质不错,其中的效果也比较特殊稀有,因此被算作二两。”
“八百张灵符是一千六百两。”
“一共一千八百八十两。”
“你曾经换了二两银子,两盒朱砂、一支符笔、九百张符纸,昨天支取的鹿茸,鹤涎香,蝉心水,赤金,汞,铜,铅,丹砂。”
“这些东西一共是…一百七十三两。”
“因此你现在一共可以换取一千七百零七两。”
“确定是要全部换吗?”
王岩最后再次确认道。
“不。”
张宝仁摇头道:“还得再加上这些。”
说着便将手中的包裹拆开,露出了里面那一柄柄锋锐异常的名剑。
“还有…”
接着又把手放入怀中,摸到了两枚龙眼大小,冰凉通透,仿佛连通着地狱的珠子。
这是“王山君”所遗留下来的另一样,也是它本身神通所降解出来的超凡之物。
一个绝顶妖将所遗留下来的,本身性质与地狱,与“鬼”有关的超凡之物,其本身的价值绝对是不可估量。
地府一定会为之付出一个好价…
只是…在捏了捏这两颗眼珠之后,张宝仁却是没有将之取出。
“说不定之后还有可能用到它的时候呢,力所能及的帮助别人就行了,做好事也不至于砸锅卖铁,将自己榨干。”
其实说到底,还是舍不得了。
想着便悄然的放下了珠子,转而将一旁的一小沓灵符取了出来,放在了桌上,“将这些也一共算上吧。”
这是张宝仁本来预留给自己使用的那些灵符。
在对付完“王山君”之后,“金光符”还剩下不少,这些只需耗费点心神,随手就能画出的东西,却是可以拿出来。
王岩将这些东西一一检查过后,然后对张宝仁说道:“这些剑只是凡俗之物,如果只是按照剑本身的价值,它们对于我们而言并不值钱。”
“但如果加上其中的故事,将之按照凡俗的珍品,以‘市价’来算的话,这些剑的价值就不同了。”
“这样…”
王岩皱起眉头思量了片刻,然后说道,“本来按照规矩,我们是不会在你们这些道士手中收取那些有着额外价值的东西的。
但念在你的行为,我却可以破例一次。”
“万分感谢…”
“先别忙着感谢,我虽然可以破例收取,那你却必须要留下记录与申请,到时候出了事,你懂的…”
“……”
张宝仁最后一共取得了两千两银子。
最后拿出的二十三张“金光符”,至四十六两,那几十把名剑换了二百四十七两。
加上之前了一千七百零七两一共两千两。
可不是刚好,而是专门凑的整。
这就是地府,或者说人间道不愿意收取那些有着额外价值东西的原因。
没有一个绝对价值。
不过不管如何,张宝仁已经取得了自己想要的银子。
一笔他这一生…不,是两生都从未有过,从未见过的巨款。
两千两银子,这是一笔庞大的金钱。
以此界的物价来算,一两银子就足够一家普通人生活大半年。
这两千两哪怕是单纯的发下去,也能够拯救成千上万的人。
但如果只是发钱,却并非张宝仁所愿。
他希望的是将这些钱流动起来,发挥出钱本身应有的作用。
希望能够救助更多的人,同时能够以此为那些没有希望的人种下一丝希望…
…
太平街西侧,一家紧锁的商铺台阶上,张宝仁和赵托分而坐立。
经过了几番周折,此时天已经蒙蒙黑,这时街上的人影更加稀薄了。
看着清冷的街道,两人说着关乎数万人生计未来的大事。
张宝仁先道:“首先,我们的计划,必须要得到官府的支持,如此才能说接下来…”
赵托想了想,“这点倒是没什么问题,县丞大人虽然…虽然行事谨慎,但对于这种不需要他出钱负责,却对赈灾的有利弊的事情是非常之时的。”
“那就好。”张宝仁点头继续道,“然后最重要的是粮草,虽然官府与一些大户都在那里施粥,但那点东西只是保证那些人能够活下去。”
“想让那些人动起来,那点饭可是不行的。”
“因此就需要大量的粮食,得让其吃饱肚子。
“同时,这也是‘雇佣’那些人的‘工钱’。”
赵托微微皱眉,“粮食可不好买啊,特别还是大量的粮食。”
“因为前段时间郊外农田遭了荒,因此各大粮铺都没有多少余粮。”
“这也是这次天灾对那些人影响如此大的原因。”
张宝仁闻言却是是顺着街道朝东边看去,“别家我不知道究竟,但我知道赵家的粮一定是充足的。”
“刚好你和他家还是本家,就由你去谈吧。”
赵托看了一眼张宝仁,然后点了点头。
…
“其次便是材料,虽然那些已经倒塌的房屋便是现成的材料。”
“但最多只能替代一部分,有一些砖瓦是必须要买的。”
“不过这却不是不必太过着急。”
张宝仁心想着那天探寻“王山君”之时,所窥见到地八百里城中那些蕴含着金色符文的砖石。
又想着掌握着一切物资的人间道,便说道,“这点交给我吧。”
…
“还有便是地。”
“那些房子虽然塌了,但是地却是有主的,可不是我们想做什么就能做。”
张宝仁问道:“那里的地契都是归谁的?”
赵托回想着自己刚所查的卷宗,“有一小部分归官府所有…”
“还有一部分归于当地的居民,这些人里面有些全家都死光了,地上就收归公有了。”
“还有一些居然还有人活着,但家已经倒了。”
“这些都好谈。”
“但还有一部分是已经搬离了那里,但却有着其中的地契。”
“还有就是城中的一些传承久远的家族,他们也拥有着大量的房契地契。”
“这两点最难办。”
张宝仁双眼微微一眯,语气却依旧平静,“这些却是不必先在意,只要解决了大部分就行。”
“我们先从容易做的地方着手,剩下的他们自然会加入进来,不然…哼!”
…
“还有就是人手。”
“只要官府支持,便可以和衙门交涉,让他们分出一些人过来帮忙管理,我想县丞大人会同意的。”
“至于会盖房的人?”
“这些手艺人灾民之中应该是有的,就像王生家里本来就是做木匠的,我们只要将其找出来就行了…”